《江海卷千波》阶前梧叶

3、第 3 章

　　兄弟二人立即跑上去，却原来是几位客人喝醉了在发酒疯，翻酒桌摔凳子。林诚命人将他们压住抬回了客房。看到他们上来，便顺口问道：“下面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好。”辛鸿言简意赅道。
　　林诚听了也没有觉得舒心，神龛发生的事，令他始终感觉不安，船在晚上是不能停的，因为晚上不如白日，视线清楚，极易发生意外。故他刚才也只客套地饮了几杯。“和兄弟们说，今晚辛苦些，务必要多加留意，一有异常立即通知我。”
　　兄弟俩郑重地点头应是。回舱时辛泽特意瞄了一眼，发现云逸子和宋敬此时都不在甲板上，不由地暗自嘀咕：“火长晚上都不饮酒的，现在肯定回针房了。云逸子也不在就令人奇怪了，他可是最贪杯的，今天这么早就回房了，真不像他的作风。”
　　“你在那嘀嘀咕咕些什么，还不快点走。”辛鸿在前面喊道。
　　“哎，来了，哥，你等等我。”辛泽忙快步赶上。
　　甲板上的狂欢一直延续到了深夜，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喝的酩酊大醉，杯盘狼藉，桌椅都是东倒西歪的。睡相好一点的是趴在桌子上或者靠着舱壁的，不讲究的就直接趴地上了，还要那抱着酒坛子在船边朝着大海呕吐的，吐完了胡言乱语了几句又接着喝。
　　林诚猛灌了几口浓茶，再加上凉爽的海风，提了几分精神。圆月高悬头顶，分外明亮，却照不明远方的路。在海上漂泊半生，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今夜大海显得分外平静，可是从这份平静之中，他不禁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空中传来一道细微的声响，要是不注意只怕是会给海浪声淹过，林诚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四处张望寻找来源。这也没费他多少工夫，因为他的视野内紧接着出现了一艘小船，定睛一看，正是“顺安号”备用的两只小船之一。船上站着一个人，背对着面容看不太清楚，但看那身道士打扮不是云逸子还能是谁？
　　林诚正准备喊人抓住他，底下又传来呼喊声与锣鼓声，随即另一艘舢板也出现在视线内，原来是辛鸿和辛泽两人追赶出去了。
　　当时两人正进行着第三轮全船巡查，刚下到底舱，就听到水獭的叫声与撞击声。他们立即跑过去，只见云逸子将舢板推下水，然后跳了下去。
　　辛鸿见状立即将另一艘舢板推下水，与辛泽一起呼喊追了上去。闻声赶来的众人立即敲响了锣鼓示警。
　　云逸子那艘舢板跟离弦之箭一般，飞快驶向东方。辛鸿心中暗自吃惊，那艘船的速度快的有些离谱，他也是使出了全力也只能保证不跟丢。
　　“哥，你看，云逸子都没有操舵。”辛泽指着前方大声道。
　　只见云逸子傲然站立在舢板中央，明明没有操控船，船却飞速前行。
　　“见鬼了，难道说他还真是个得道高人。哥，我们还追吗？”辛泽问道。
　　“追，当然得追，就算是摆样子也得继续追，谁知道他除了船还另外拿了什么东西，不然回头纲首责怪我们看守不力，可不是好受的。”辛鸿咬牙恨声道。
　　追了约一刻钟，云逸子的那艘船停了下来，他看了眼手中的罗盘，轻声道：“就是这里了，时间也刚刚好。”
　　辛泽看到大喜道：“哥，他的船停了，我们快追。”说完更加用力的划船。辛鸿却没有他那么高兴，想到神龛发生的事，反而更加警惕了些。
　　巨变发生在两艘船相聚十来丈的时候，海面凭空出现一个漩涡，开始很小，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大。于此同时，狂风大作。漩涡一出现时，辛鸿就情知不妙立即调转船头，辛泽虽然也在用力，但他却忍不住回头望去。
　　与他们不同，云逸子看到这个漩涡，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而面带笑容，口中念念有词，将船往漩涡方向冲去，舢板随着漩涡不住地往转圈，最终船与人一同很快消失在漩涡中心。
　　“天啊，他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吗？”辛泽惊诧道。
　　“还管他做什么，你还不收心，我们现在是逃命，必须全力以赴。”辛鸿这时也有点着急，语气不由地加重了几分。
　　漩涡的范围还在扩大，而且离舢板越来越近，兄弟俩都筋疲力尽，但求生的意念促使着他们继续划船。漩涡却紧追他们不放，眼见得就要被漩涡吞没，命丧于此时，漩涡突然停止扩张速度，形成了一个方圆五十丈的黑洞。
　　兄弟俩也顾不得庆祝劫后逃生，依旧奋力往“顺安号”划去。他们却没发现此时本该高悬的皎月与璀璨的银河，都已消失不见。在这绝对的黑幕中，猛地出现声声巨雷与紫色的闪电，雷震与闪电轮番上场，整个宇宙仿佛成了雷电的竞技台，各自卖力地展示着自己。又好似在互相角力似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电闪雷鸣之中，飘浮在汪洋大海上的小小舢板，就如同被扔进台上的无辜稚子，被两个大汉团团围住，无处可逃，越发的茫然不安，手足无措。头顶的响雷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四周都处都是闪电蜿蜒的亮影。
　　而本已平静的漩涡再次变化起来，中心喷射出一道强光，照亮了整个天际，连闪电的颜色都映衬的黯淡。
　　“下雨了？”辛泽抹了抹头上的水珠，抬头望去，却原来是那道光芒之中混杂着清水，他舔了下滑到唇边的一颗水珠，“哥，这水是甜的，冰冰凉凉的。”
　　辛鸿也尝了一下，确实甘冽可口，与腥咸的海水简直是天壤之别。还没来得及回味，光柱内喷薄而出的清水倾泻而下，瞬间填满了整个漩涡，偌大的黑洞立马成了绿色的湖泊，散发着荧光，在蔚蓝的大海中令人侧目。
　　而水落下来产生的冲击使整个海面掀起滔天巨浪。波涛汹涌的海浪扑面而来，呼啸的狂风更助涨了它的气势。舢板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剧烈晃动着，辛鸿紧握着舵尽量控制不翻船，辛泽则奋力将舱里的水舀出，但这种努力在惊涛骇浪面前显得有些无用。他们心里都清楚，处在风暴中心沉船是早晚的事。
　　林诚在远处看到出现漩涡时，就当机立断指挥所有能动的人，调转船头全速而逃。至于处在雷电中心的两个年轻人安危，已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他们的生死已不是世间任何人可以决定的了，“你们自求多福，听天由命吧。”
　　除了那些还在醉梦中与周公相会的人，其余人不等他催促都卖命地干活——毕竟是逃命啊。五张梯形斜帆俱已升至桅顶，被风吹得鼓鼓的，船如奔马一般快速逃离这是非之地。他们离开的太快，以至于没有看到接下来更加神奇的一幕。
　　饶是辛泽见怪了波涛，此时也被这巨浪翻搅的头昏脑涨，胃里也在翻江倒海，满口苦味。意识也渐渐地模糊起来，浑身上下虚脱无力，仅凭着残存的理智双手紧紧握住横栏，抬头看了眼他哥的面色，也没比自己好多少。
　　“哥，我估计快不行了，我刚才居然看到了两条龙。”他直愣愣看着兄长的身后虚弱的说道，“一青一紫，就跟画上面的差不多，鳞爪飞扬，两只铜铃似的眼睛，一对上视线就吓得我半死。”
　　辛鸿回头望了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也看到了，龙鳞还挺好看的，望着就神气。”
　　只存在世人口中的神龙，蓦然出现在眼前，若是在盘古大陆，众人只会顶礼下跪，激动万分。可惜出现在这茫茫大海上，有幸一睹真容的两个人都徘徊在死亡边缘，全身无力，反应到比较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