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架的凤凰不如鸡[种田]》晏灼

2、第 2 章

　　谢行向来是个好相处的人，待人温和有礼，可这不代表他没有脾气，看着眼前倒着的碗和泼了满桌的粟米，再看向那只惹祸的鸡，谢行敛起笑意沉默起来。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小黄，只低头将粟米收了起来，刚才有多满心欢喜这会就有多心灰意冷，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然成了可怜的东郭先生，偏对面只是受伤的鸡，打不得也骂不得。

　　——小黄它没有心。

　　没了谢行的打扰，云炎总算舒坦起来，对于他们这种大妖来说最讨厌的就是和凡人接触。

　　妖族，祖祖辈辈都要谨记的两大禁忌的第一件便是一念修道，去掉凡心。

　　凤凰一族从出生就是灵兽，因与朱雀神鸟有渊源，所以修成正果就要比一般的精怪更容易些。【注】

　　可所谓的容易也并非就真的容易，反而会因为血脉里的那点优势受尽苦头，凤有五脉，凤、鹓雏、鸑鷟、青鸾和鸿鹄。

　　而妖族心性无常，贪婪无度，为了能增长修为经常会吞食别的大妖，因此，得天道眷顾的凤凰自然就成了众矢之的。

　　云炎是赤凤，也是他们这一脉最后一只还留在人间的凤凰，除了他修练不勤谨的原因外，还有就是他玩心太重，总是喜欢流连凡尘。

　　族中比他出生晚了尽百年的小凤妖都飞升成仙格了，可他却依旧是只大妖。

　　他们鸟雀类族向来骄矜又爱显摆，一时间云炎就成了凤族的笑话，他脾气暴躁又好面子，便像只野凤凰似的赌气不回老巢，想着待飞升那日再回去。

　　可毕竟懒散了数百年，就算收心修练也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而这第二件禁忌便是羁绊，与凡人之间的羁绊。

　　凡人和他们不同，寿数不过数十载，而大多数妖都会避世修炼，偶尔有和人扯上关系的都不得善果，就算飞升了他日也要偿还这点羁绊产生的因果......

　　云炎不愿回忆从前那些事，对于他来说有些前尘往事也都记得不大清楚，只是想到让他沦为笑柄的小凤凰时又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疲惫的闭上眼，心里开始胡乱猜测起雷劫的原因，他虽然不像其他大妖那样追求无上的修为，但这百十年来也算的上是勤谨修练，更何况前几次渡劫都没有问题，怎么唯独这伤的这么严重 ，想来想去都和凤栖山有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云炎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他抻着脖子寻着味道睁开了眼晴，刚巧和谢行四目相对。

　　谢行还生着小黄的气，不肯搭理它，可还是被小黄的动作萌到，忍着想去顺两把毛的冲动，垂下眼眸。

　　他一直都不受小动物待见，从前在楼下喂养的流浪猫和流浪狗也都是吃完饭，挠着痒痒就走了，可那时候他身边的一切都是熟悉的，失落感自然也没有这般明显。

　　不过来到这里后，这些鸡到是都对他挺热情的，大概是借了原主的光了。

　　云炎挺着脖子看了看谢行，一双深褐色眼睛显得特别有精神，像是完全没有被伤势影响到。

　　谢行琢磨了片刻，见小黄一直盯着他的饭菜，犹豫着夹了块肉放在碗里推到它了面前。

　　云炎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不久前才当着他的面把碗踢翻，这会儿又嘴馋想吃人家的肉自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矜持的等着谢行像劝他吃粟米时那样表现，可却不见谢行有所行动。

　　啧，好没眼色。

　　谢行确实没有眼色，见他没有反应还以为它不吃这些又动了动筷子准备将肉夹回来，毕竟肉这么贵可不能浪费。

　　“且慢，不劳尊驾亲自动手，”云炎按住谢行正在夹肉的手，就着他停顿的片刻将筷子尖上的肉咬进嘴里。

　　“嘶，连凤栖山里的锦鸡都这么有智慧么？”谢行疑惑出声，盯着小黄觉得不可思议，谁能想象出来，一只野生的锦鸡竟然叽叽喳喳按住他的手，还让自己喂了它？？

　　云炎长这么大，吃过的酒楼不计其数，菜式嘛也都南北各异，可他觉得他以往吃过的肉都没有这块好吃，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不知不觉的吃了大半盘肉后才觉得满足。

　　它吃饱后便没了收敛也不管谢行同不同意，就自己从木桌上扑腾起来，滑翔着落到谢行的床上睡觉去了。

　　谢行震惊的看着完全没了顾忌的“小黄”......这锦鸡该不会是醉了吧？

　　他做红烧肉时习惯性的往里面加一点料酒，这样可以即提鲜又可以去除肉腥味，又因为糖太过甜，酒又正好可以融合掉肉和糖的甜腻感，让口感更佳，来到这里以后没有料酒他就改用黄酒代替了。

　　可他记得没有放很多黄酒，也就小半碗的量，而且煮了那么久酒也应该早挥发掉了。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憷，谢行收回目光，闷头吃饭，他决定先观察看看，待到都收拾妥当后，他才抬脚往床边走去。

　　小黄仰躺在床上，占据的位置不大，谢行立在床边蹙着眉头观察它。

　　据他了解雉科动物除了冬天，其余的时间睡觉都是单脚站立的，就算是在冬天也是伏趴着睡觉的，绝对没有仰着睡觉的，他只见过死了的鸟是仰面朝上的。

　　它该不会是死了吧，谢行心中泛起愧疚，他只知道猫狗这些动物不能随便乱吃东西，但在他的认识里鸡是杂食性动物，所以才没顾忌的给小黄喂了肉。

　　他懊恼的坐在床边，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红腹锦鸡，本想着等把它的伤养好还想试试能不能训养它呢。

　　谢行从刚得到宠物的喜悦中一下跌落到失去宠物的痛苦里，然而还没等他痛苦完，就见小黄转了个身，两只脚画着弧线的从谢行的臂侧划了过去。

　　谢行：“......”

　　看在小黄受伤又被自己灌醉的情面上，谢行睡觉时把小黄放到了枕边，可这么大只锦鸡睡在自己旁边他心里总觉得毛毛的，他又把小黄往下挪了挪，睡梦中云炎被挪来挪去的拱出一脑门子的火，当即抬脚踢了几下。

　　谢行看着被自己挪动的直抽筋的小黄再不敢妄动，只得闭上眼睛赶紧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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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他昨日就应该下山换些东西，家里的余粮剩下的不多，他来这半个月一直都是在修东西买东西，好在卖了些鸡才勉强收支平衡，昨天又耽搁了一日，他今天只得早早的起床去赶集。

　　凤栖镇每日都有早集，那个时候卖的东西是最全的，若是中午和下午再去也能买到东西，可想换些他要的东西就有些困难了。

　　他喂好了鸡，又抓了两只装在鸡笼中，拎着鸡翅膀时他还特意的摸了摸鸡脖子上的毛，不出意外的扎手，果然手感没有小黄好，可小黄这会还没醒，他关好栅栏后便拎着鸡笼下了山。

　　寅时刚过，西边的天空上还依稀能瞅见星星，凤栖镇上却已然开始热闹起来，谢行提着鸡笼不慌不忙的挑了个挨边的地方坐了下来。

　　眨眼的功夫就见到一位挑着菜担子的壮汉将东西撂在谢行的脚边，一边摆好担子一边冲着他摇了摇头，诧异的问道：“你怎么今天过来了？难道忘了今儿是二十五么。”

　　壮汉名叫李继道，据说他爹给他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希望他也能成为仙门修士，奈何天不遂人愿，资质平平无缘修仙。

　　李继道虽然模样长的不善，可却是个热肠之人，谢行第一次下山卖鸡时就待在他身边，帮了他不少忙，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算熟悉起来。

　　谢行干巴巴的“诶”了一声，不明所以，温和道：“二十五可是有什么说法？”

　　还没等李继道回答，他就发现了集市上出现许多从山上下来的仙门修士，谢行眼神一转，看向李继道疑惑道：“今日可是有什么法会？”

　　李继道故弄玄虚道：“这凤栖山名字的由来你听过没有？就那座山，早在几百年前飞出过凤凰来。”

　　他边说边往上面指了指：“从那以后这就改名叫凤栖山了，仙师们都说凤栖山是座仙山，所以创建仙门广收弟子，自打那以后，凤栖镇就有了这么个规矩，每月二十五这日的集市上都只卖些蔬菜瓜果的给供仙门修士们采买。”

　　谢行瞧了瞧笼子里的鸡，得了，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李继道知道谢行每次下山都会换些秕谷回去，他家里没有鸡要喂所以攒了些秕谷，但又不知道会哪日遇见谢行，便都一直在担子里装着，今日倒也算巧省得他再四处去找别人换。

　　李继道将袋子递给谢行，大概是怕谢行多想，干巴巴的咳了两声才道：“这些秕谷给你，只怕今日你再别处也换不到，日后我家中若有就都留给你吧。”

　　谢行瞧出李继道的意思，心里顿时暖了几分，连忙从笼子里抓出一只肥硕的母鸡系好递了过去，李继道知道鸡的价钱，见这只比其他的都更肥些，想了想不待谢行说什么便多递出些钱来。

　　谢行按住李大哥要推过来的手，身体猛地一僵，蹙着眉缓了片刻后，才温柔的笑道：“谢谢李大哥，这阵子你帮了我不少忙，若是不收我以后再不敢要你的秕谷了。”

　　李继道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一番推托后才勉强收下，见谢行准备离开，又忍不住劝道：“你若想靠卖鸡为生十分勉强，还是得想想别的法子。”

　　谢行点了点头，撑着笑意又道了谢后快步离开，其实不必李大哥说他自己也都明白，凤栖镇农户居多，就算不是家家户户都养着家禽，可始终是供大于求，更何况他又不是日日都来。

　　而且他下山卖鸡的这些日子就发现了，以他的“身体”情况似乎不适合长久的待在山下，所以只能想些别的法子自给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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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汉书《论衡》中，凤凰被认为是星神朱雀之精流溢所化。
今天双更，二更晚上九点准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