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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平安夜 ...


  •   太阳落了山,阿姨见晏承欢还没回来,围裙都没摘便冲出去寻找。下午的时候晏承欢突然想去广场坐坐,让自己先回来,本来阿姨是不愿意的,但是想着离家不远,阿姨就先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她回来的身影。

      夫人从不会这么晚回家,这一次直到太阳完全落山都还没有回来,人生地不熟又不会说英语,这万一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阿姨按照下午分开的路线找回去,还是在那个街角的一张长椅上坐着一个安静沉思的瘦小的人,额前的头发轻轻的飘动着,像商场里售卖的BJD娃娃。

      “啊呦,夫人,为什么不回家呢?”阿姨快步跑上前去,晏承欢已经冻得全身冰凉。

      回到家后她就开始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总是在说些梦话,许先生这两天去了奥地利,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阿姨又听不懂她的需求,急得团团转。

      晏承欢眉头紧锁,脸色唇色苍白,大汗淋漓的湿了衣服和枕头,在梦里,像是被什么痛苦的东西纠缠住了一样,怎么逃也逃不掉,醒也醒不过来,身边总是不断重复着那个声音。

      “你父亲的手术本来应该是可以成功的,只不过肾源换了,换了一个匹配率没有那么高的,你知道原本的那颗肾给了谁吗?”妍华靠近她,贴着晏承欢的耳边说。

      “谁也没给,扔了,就算没人用,也不想给你用,那你知道是谁扔的吗?”妍华高高的扬起嘴角,眼睛弯弯的像镰刀。“是许锦瑟呀,你一直相信的那个人,那个时候他好像很讨厌你,是他亲手拿过来亲手扔的。当成垃圾一样,一边嫌弃,一边恶心。”

      晏承欢窒息到无法思考,她不相信陈妍华说的任何话,她只相信许锦瑟,陈妍华是颠倒是非黑白的人,她害了很多的人,她的话都是假的,晏承欢这样安慰着自己,陈妍华继续说,“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很像吗?从身高,体态,长相,甚至是名字,都有着相似的地方,你就一点都没有想过吗?这都是巧合吗?”

      “如果以前没有想到的话,那么现在开始想想吧,为什么他们都说我们好像姐妹,为什么许锦瑟会选择你,为什么在你发生那么多事情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反而你想要恢复平静的=的时候他又出现了?以她的能力她什么做不到?在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哪一件和他没有关系?”陈妍华淡定的步步紧逼,晏承欢踉跄着后退,跌坐在长椅上。

      “不!你在说谎,你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听的。”

      “欢欢啊,看到你这么痛苦,我一点都不开心,这样显得我太不友善了,但我也不会难过,因为这是你应得的。晏承欢,你应该继续痛苦,继续活着,好好的活着,与罪恶为伴,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也不会结束。”

      “哦,还有一件事,过几天,你会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记得接收哦,不要被吓到,我可是善意的提醒过你了呢!”

      晏承欢一直在梦中挣扎,怎么叫都叫不醒,阿姨没有办法,只好给许锦瑟去了电话,阿姨的话还没说完,许锦瑟就搭了最近的航班从奥地利赶回塔林,周围的热闹喧嚣与他来说是刺耳的,炉膛里燃烧的篝火好像烧尽了他的耐心,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像紧绷着的神经一根根断裂,许锦瑟快要抓狂,每次他一离开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高烧持续了一晚上,晏承欢说了一整夜的梦话,大多都是“我错了,对不起,求你了。”脸上挂着擦不完的泪,她喊了所有人的名字,唯独从没有喊过许锦瑟的名字。许锦瑟看着缩在床中间那么小那么痛苦的她,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多以前,在医院里那个没有明天的时候,他祈求上帝,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也请让晏承欢醒过来。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阳光撒向雪地折射出晶莹的光,不知道上帝有没有听见许锦瑟的祷告,晏承欢在中午的时候才慢慢睁开眼睛,折腾了一晚上,她比以前更累。阿姨端来了粥放在床头,许锦瑟好好说才喂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许锦瑟心疼她,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他在她身边躺下,抱着她,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后背,像是哄婴儿入睡一般。这一次她睡得安稳一点点。

      自从她醒过来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有时候出神的望着许锦瑟什么话也不说。许锦瑟问阿姨那天发生了什么,阿姨也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说分开的时候好好的,等找到的时候就这样了。许锦瑟半步不敢离开,他怕了,说实话,他真的怕。

      “我看见我爸爸了,他朝我招手叫我过去。”晏承欢盖着毯子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许锦瑟的心瞬间提起来了。

      “爸爸只是在跟你打招呼,没有让我们过去。”

      “我好想爸爸呀......我想过去抱抱他......”晏承欢的眼睛盯着前面的那棵树自言自语到,“他就在那里,我就过去一下......”

      许锦瑟抱住她,抱得紧紧地,他心底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出现就立刻转移注意力不去想这个糟糕的晦气的事情。和晏承欢重新在一起后,他变得小心翼翼,活的小心翼翼。

      期待了很久的平安夜终于到了,过了这两天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停留了。这天早上,许锦瑟要带着晏承欢出门采购一些东西,晏承欢虚弱的不行,实在是不想动,阿姨也在两天前告了假,回家陪家人过平安夜和圣诞节。

      晏承欢安慰许锦瑟,放心,没事,我想吃黑布丁还有炸土豆,还有红茶,等你回来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许锦瑟用了最快的速度去市政广场他们经常去的那家小摊购买了炸土豆,摊主是一个沧桑的年轻男子,因为这里亚洲面孔非常少见,所以他记得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相互寒暄了几句,摊主最后微笑着说,很遗憾在今天这样好的日子里不能看见你的夫人,不然我会真诚的为她送上最真挚的祝福,请帮我转告她,祝你们平安夜快乐,圣诞快乐,炸土豆比平时放的要多,新年快乐。

      许锦瑟拎着炸土豆,感觉是比以前要重了一些,道谢后他沿着碎石板路,穿过一条条热闹充满新年气息的街道,飞奔着跑回家,突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邻居的电话,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许锦瑟的脸色从期待变成绝望,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上四散滚开,炸土豆也从袋子里跑出来,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丝丝热气。

      许锦瑟几乎是一口气从广场跑到家,原本走路只需要20 分钟的路程,今天却感觉没完了。

      叶承欢站在天台上,抬头看看乌云,是那么浓重,像邻居家调皮的伯爵把许锦瑟书房里的墨汁撞翻在地上绘出的狼藉的抽象画一样,踮起脚尖朝前探着身子看看通往家门口的那条小路上有没有许锦瑟的身影,手里还捏着一个小丝绒盒子,里面是那天选的两个袖口。

      邻居是一对胖胖的夫妇,他们经常和自己交换中国食物,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爱开玩笑,像喜剧演员一样,可是几年他们的表情像恐怖剧的主角。他们看见许锦瑟的时候,携着大大的肚子迎面跑过去说,许先生,夫人坐在天台边上很危险,不让我们任何人靠近。

      许锦瑟看见天台上在风中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发疯了一般喊着她的名字,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在二楼的走廊,他看见散落了一地的文件,看了几页的标题之后,就一切都明白了,这些都是他亲手伪造的文件。

      许锦瑟走后,晏城乐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隔着栅栏有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引起她的注意,仔细一看,是安娜,她从中国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因该是她说的礼物,可是看起来,她好像并不开心。晏承欢起身走过去,从安娜身后又走出来两个人,他少一位出现了幻觉,直到那个人带着哭腔开口眼泪落了一地,“姐......”

      晏乐乐......

      晏城乐抓着栏杆哭着,晏承欢还是不敢相信,她开了大门跑出去,颤抖着手摸到他的脸的温度,感受是真实存在,她的世界像玻璃一样出现了裂缝,正在咔嚓咔嚓的响着。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她亲眼看着他和妈妈一起被入了土,为什么会……

      晏城乐说,妈妈也还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他和妈妈以为在那次车祸中晏承欢就已经死了,他看见太平间里躺着的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的时候,真的像疯了一样不敢相信,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在怨恨妈妈,怨恨她为什么要逼姐姐,还说了很多不好的话,一直很后悔来着。

      后来妈妈变得很安静,安静到一句话也不说,每日只是坐在晏承欢的房间里,抱着她小时候的照片望着窗外,一坐就是坐一天。

      跟他来的另一个人是安心,她们之前见过,没想到她竟然是安娜的堂姐,也是那个空降到晏城乐公司的那个老董亲戚,安娜在和安心分享国外生活的时候看见了晏承欢的照片,而晏城乐手机锁屏就是他姐的照片,他说他姐去世了,但是安娜说前几天刚刚见了。

      晏城乐听安心说的时候以为只是长得像而已,看到照片的时候,他一万个确定,一万个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晏承欢,和他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姐姐,他怎么能认不出来。

      事情发生的突然且蹊跷,他想知道当初许锦瑟是怎么在所有人眼皮底下把晏承欢带走,又是如何藏起来的,安心本不想帮他,他拜托了她很久安心才同意,安娜手里的袋子就是那些证据。

      “姐,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走,我们离开这里。”晏城乐抓着她就要走,安心拉住他阻止到。

      “你没看见她现在这么虚弱吗?根本就经不起折腾,再说了,晏承欢的身份在大陆已经被注销了,她现在根本就无法入境你让她回哪儿去?等你姐好好修养一下,我们先把手续办齐。”

      是啊,她现在连个身份都没有,大陆已经没有她存在的痕迹,在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是她偷来的,在时光裂缝中抠出来的。

      晏城乐没有停留很久的时间,他要在许锦瑟回来之前离开,他要偷偷带走晏承欢,只有偷偷地,许锦瑟才不会再次把她藏起来。

      晏承欢看着这些文件,包裹里有晏承欢的保险单,父亲的肾脏捐赠者资料,更换捐赠者的协议和资料,车祸伪证明,死亡证明,保密协议……每一页都想符咒一样禁锢着她。

      那一个个的文字像炸弹一样在在脑壳下炸开,头痛欲裂,痛不欲生。文件散落一地,她光着脚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走上天台。

      叶承欢站在天台边,拔下发中的簪子,及腰黑发随风飘扬,她看着手里的这根木簪微微一笑,像是装满了无尽的悲悯。这簪子是许锦瑟偷偷折了那个不知名小山上的一棵树的树枝,打磨了好久才送给她的。

      许锦瑟冲到天台上不敢再往前迈一步,晏承欢脆弱的像一朵霜花,好像太阳一照,她就不在了。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他以为自己每天都在做好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承受叶承欢离去的痛苦。

      “我眼看着我的父亲生生的痛死在病床上,我什么都做不了,我罪该万死,原本给我父亲配型的那个肾源,是不是被你扔了?”晏承欢问。

      许锦瑟矢口否认,没有,不是,你先下来,下来我们好好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是你吗?真的是吗?是你为了报复我抢走的吗?不!不是你,是我,我害死了我爸,我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的错,因为我,妈妈才生病,晏城乐才没有参加高考,他是最被寄予厚望的却因为我成了一个没有前途还拖家带口的普通人……”

      “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死了,他们每天都沉浸在悲伤中,我以为他们死了,我却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过着悠哉的生活,甚至一点儿愧疚都没有,我居然可恶到试图忘记他们开始新的生活?我怎么这么无耻……许锦瑟,你怎么把我变成这样了呢?我好讨厌你啊!”

      晏承欢哭着质问到,风吹的摇晃的身体在狭窄的天台边上岌岌可危,许锦瑟跪下来祈求她,两只眼睛红的像滴了血一样,没有什么比现在还要绝望和无能为力,明明可以有很多选择,可偏偏路的尽头是这个结局。

      “我没有理由恨你,我恨我自己,我无法我无法在愧疚与罪恶中苟活。”

      “他们……早以为我死了,我就将这个谎言……坐实…… 你不用再提心吊胆的……隐瞒了……”晏承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快支撑不住了似的。

      楼下准备营救的人员感觉有水滴在脸上,用手一抹,猩红一片带着丝丝血腥味,是血,楼上飘落的血,她在背后用簪子划破了手腕,黑色丝绒裙边正在悄悄地滴落的血液随风而去。楼下试试救援的人向楼上报告消息,叶承欢可能割腕了。

      “许锦瑟,活着,我自私的请求忘了我,不要让我存在于你的回忆里,请用你的余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许锦瑟越听越不对劲儿,自己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晃晃悠悠的身体下一秒就是危险,他挣来救援人员的拉扯,不顾一切跑上前去拉叶承欢下来,叶承欢向后一仰,许锦瑟什么都没抓到。

      她就像春天的风,夏天的雨,秋天的落叶,冬天的白雪,留不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在没有主人公的未来,他都留不住她。

      许锦瑟趴在天台上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气嘶吼着她的名字,声音飘散在空中,她跌落尘埃,他坠入地狱。许锦瑟撑死身子翻过去跟着跳下去,救援队三个精英队员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住他把他按在地上,他哭喊挣扎愤怒的像一头困兽,忽然胸口一闷,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紧接着一口黑红的血喷出,在地上留下刺眼的痕迹,

      “砰!”的一声,晏承欢掉落在充气垫上,许锦瑟几乎是从三楼一路滚到一楼,救护车已经把晏承欢抬到担架上送进了车里,像一个睡美人,但是再也不会有王子来把她唤醒。

      许锦瑟已经定好了去往玻利维亚拉巴斯女巫市场的计划,他要给她一个童话世界,给她一个四季如春的余生。

      那个姑娘永远的沉睡在了平安夜的晚上,她在床头放好的圣诞袜子也不会有架着驯鹿的圣诞老人,从烟囱里爬进来放的礼物。

      救援人员在天台捡到一个丝绒小盒子,把它交给了许锦瑟,他打开后是一对闪着弱光的袖扣,还有一张小卡片。

      许锦瑟,把我葬在我给你说过那个山头吧,大陆是回不去了,我想,在那里看看那里的日落也是不错的,如果你也想葬在那座山头,请你不要葬在我的身边,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

  •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了结局了,终于结局了,我这个拖延症真的是,我要闭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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