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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候鸟 ...


  •   晏承欢像往常一样去医院上班,她没有把订婚的事情告诉别人,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已经订婚了,唯一的改变只是她有了一个新手机,虽然大家有点不适应。

      这个手机平时也不怎么用,不看电视不看新闻,甚至连响都不响。

      在晏妈妈的催促下,很快的两家人又坐到了一起,这次讨论的主题的结婚。

      什么彩礼,车子,房子,晏承欢通通不管,他们说个什么样就什么样吧。

      那天的阳光很好,温暖不刺眼,有微风不凛冽,她好像与我无关地坐在一群兴高采烈的人群中,出神看着在街边有说有笑打打闹闹的情侣,任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好般配。她眼里心里没有一点波澜,好像一切真的和她无关,世间任何东西都不足以打动她。直到那个男生伸手去接女生嘴里吐出来的垃圾的时候,那一瞬间就好像把心脏拧了一圈,疼的眼泪狂奔。

      她把头别到一边,偷偷伸手指抹掉眼泪,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借口去了厕所。躲在厕所隔间深呼吸喘着粗气,尽量不让眼泪掉出来。她很讨厌眼泪掉出来的时候眼睛也红,鼻子也红,别人一看就知道。

      好一会儿,晏妈妈过来催促,可能是因为私下里,语气也有些不好,总是抱怨着耽误大家的时间,当她们回去的时候,便又换上了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晏承欢看着假面上谈笑风生妈妈,她变得和小时候一点儿也不一样了,好像失去了什么。

      婚礼定于明年开春,第二年三月底,桃花开放的时候,起初晏妈妈不愿意,想让今年年底,但男生家里犹豫她为何如此着急把女儿嫁过来,虽然疑问,却也没有道破,只是推脱,只能订到三月底,天气回暖的时候。晏妈妈说先领证再办婚礼,男方说挑个好日子领证,办完婚礼一个星期后是个好日子,那天再领吧。

      她没有告诉别人,甚至伴娘都不打算找了,直到小月儿红着眼等她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抓着她问的时候,她才点点头。

      嗯,明年三月底。

      那天小月儿给晏妈妈打电话再三保证,她才同意可以让晏承欢住在她家一天。

      这种窒息的捆绑已经把你折磨的没有人气了。小月拉着她的手说,眼泪一滴一滴停不住的往下掉。

      小月做了她的伴娘,陪她去了婚纱店试婚纱,选想吃的糖果,可爱的胸花,香香的捧花,用心的喜帖和梦幻的场地。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候应该是成亲的时候了吧,最美的时候应该是穿上婚纱的时候了吧,最不舍的时候应该是爸爸把手交给新郎的那一刻了吧,最幸福的应该是在高朋满座的祝福中和心爱的人相拥,晏承欢,你什么都没有。

      但是你还有我。

      晏承欢在试着婚纱,小月在外面红着眼眶,因为承欢不开心,所以她也不能过于开心,但是她想让她开心,哪怕一点点,想保护她,想做她的后退之路。

      婚纱很漂亮,抹胸设计漏出细长白皙的脖颈,两条锁骨明显,收腰设计衬得晏承欢像冰雪公主一样清雅高冷,只是没有一点感觉,好像一个柔软的僵尸,就连店里的工作人员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也不多说什么。

      新年的钟声响的很快,尤其是今年,就像一阵风,吹过来就是了,又像一趟列车,进了站就是了,又像串好的冰糖葫芦,粘了糖就是了。

      小月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从陪着她试婚纱的时候就有这种想法,晏承欢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开心的新娘,她这么好,不应该嫁给那样的人,不应该遭受现在的一切,不应该是这副模样。她偷了她弟的手机,从黑名单里把彦河的微信拉出来推给自己,然后问了许锦瑟的号码,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早上拨通了那个电话。

      即使是过年医院也是忙碌的,尤其是护士站,大部分实习生都很喜欢晏承欢这个前辈,温柔善良,耐心专业,医生病人都很喜欢她,从来不像别的前辈一样阴阳怪气,从不见她发脾气抱怨,也从不见她笑。

      晏承欢在和一个新人谈话,最近心态有点儿崩,过年还不能回家,小妹妹躲在休息室里一边整理着吉祥物一边哭鼻子,一个刚刚转正的小女孩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话也不说,拉着晏承欢的手就往外跑。跑了没几步,晏承欢拉住她问什么事,只见小女孩一脸兴奋的说,姐姐,有人找你,是个长得超级帅的哥哥。

      晏承欢以为是刘家那男生,长得一般情况倒也不算好看,也不至于让这个小孩这么激动。在楼下看了一圈没有什么熟悉的人,以为他走了,便要转身回去,猛然间,一个高大挺拔,精壮的身影出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她没有戴眼镜,有些近视,只是觉得很熟悉很熟悉,熟悉的都忘了继续走,就这么呆呆的站着,想要努力看清,却始终像梦境一样,看不清。

      “来,让一下!”一个司机开着车停到大厅门口,准备接家人出院,晏承欢往后退了两步,车很快就开走了,再次向刚才那个方向看去,已经没有了那个身影。她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会松了一口气,但是紧接着又将那一口气紧紧的提在心口。

      “承欢……”

      许锦瑟的脸是那么不真实,甚至有些虚妄,如果这张脸出现在四年前的那个夜晚,哪怕是几天后的白天,她都不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他向前一步,她后退一步,在她的眼神中他看到了震惊和恐惧,甚至比上一次见面还要强烈,他一瞬间的恍惚,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突兀的前来,又或者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晏承欢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接受这个是现实不是梦境,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缝缝补补的破破烂烂的回忆裂缝开始松动挣脱。

      她坐在医院散步道的长椅上,周围的积雪还没化,冰冷的空气让她脑子保持清醒,许锦瑟就坐在身边,他好像更瘦了,别的看不出什么,可能隐藏的太好了,也可能这才是真正的他,自己从未见过的真正的他。

      “最近……”许锦瑟欲言又止,最近过得还好吗?自嘲道,你看她现在的样子,像一棵枯死的树,空有一副皮囊永远不会发芽的躯壳,周围的春夏秋冬,风雨晴雪,喜怒哀乐都与她无关。要说好久不见吗?如果不是故意躲着,又怎么会好久不。最终他说道,忙吗?

      “还好。”

      “常安还是每年都会下雪……”

      “嗯。”

      “清禾还是不会下雪……”

      “嗯。”

      “我还是很羡慕这里的雪……”

      “嗯。”

      “我……”

      两个人一问一答,一个人问要半小时,一个人答也要半小时。

      “我还是想……想……”想了半天也没说想要做什么。

      “嗯。”她照常从鼻腔里憋出一个字来。

      “那天我来找过你,你爸还在的时候。”

      许锦瑟平淡的说着,晏承欢在惊愕中抬动了眼皮。

      “你妈告诉我,你要结婚了,让我再也不要打扰你,她求我了,哭的很厉害,甚至跪下,求我再也不要找你。我觉得我是一个罪人,是我害了你们,叔叔去世,阿姨的健康,乐乐的前途,我不想再搭上你的幸福……

      我以为我走了你就可以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答应她再也不找过你,和我有关的一切再也不踏进常安半步,你妈说我是好孩子。如果我知道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走。”

      “承欢,现在……我……如果我……”

      晏承欢打断了他的话,她不能再听下去了。“三月底我就要结婚了。”

      “是不是像上次一样故意的,只是为了让我退缩,承欢,我不会那样了,我记住了,我改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您自便。”

      “晏承欢!”许锦瑟叫住她,就像寒冷的北方试图挽留候鸟一般。“我们好好谈谈可以吗?”

      晏承欢握紧早已冻僵了的手指,大步流星的走远,走出许锦瑟的视线。寒风中依然伫立着一个期待候鸟飞回的身影,哪怕燃烧尽自己的所有也要让她在北方停留,可是事实就是候鸟终会在它该走的时候,毫不留情的飞走,即使这里有银装素裹令人向往的冰雪世界。

      夜里,天上又飘起了雪花,白到闪光的雪地映照着红灯笼的光,旁边的小广场也没有人占据领地准备放烟花和打雪仗了,只是偶尔远处不知哪里放的烟花,在绽放的那一刻,会把那腐败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一条绳的牵引出来。

      许锦瑟不知道哪里来的晏承欢的手机号,在晏妈妈刚刚睡下的时候,她的电话响了,为了安全起见,晏承欢把音量调成最小跑去了阳台关了门。

      许锦瑟应该是喝酒了,声音听起来有些迷糊,又带有一点祈求的感觉。

      “晏承欢,我们不要再错过了好不好?”

      “我等过你,但是来不及了。”终于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也不管了。

      电视里春晚开始了倒计时,10,9,8……3,2,1!新年快乐!

      电话在最后一秒挂断,她对着空气小声的说了一句,新年快乐。又是一年过去,又是新的一年来,所有的事情从现在开始更新,但是好像只有她自己在原地踏步,甚至连踏步都不算。

      日历上画着红圈的婚礼的日期越来越近,过了年之后就已经快2月中旬了,满打满算的也就一个月的时间,晏承欢像个没事人一样,小月儿倒是一天比一天惆怅。自从除夕夜那个电话后,许锦瑟便再也没了消息,是啊,这样正好,对谁都好。

      晏城乐最近加班很多,公司里新来了一个主管,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毕业的大学生,从外地来的,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是好在悟性很高学习能力超强,主要是老董是她舅舅,所以还是一个有能力的空降兵,大家本来的都不服气的,但是幸好很多制度都改革了,就连加班费和奖金也提高了不少,所以大家没啥怨言。晏城乐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家,他想给姐姐准备一份厚礼作为她自己的嫁妆。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逼近,家里却没有一点点热闹和喜悦的氛围,气氛反而更加阴沉,晏承欢总是担心那天和许锦瑟见面的事让妈妈知道。但是幸好,她忧愁是因为彩礼,而不是因为知道她们见面的事。

      婚礼前一天,小月儿坐在床上盯着晏承欢看了好久,她实在找不到她身上任何一点婚礼带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明天的事情不存在一样。月儿问她你确定了吗?她笑了笑,只是说,还有五个小时我们就要起床了,睡吧。

      这一夜,晏承欢几乎没有合眼,躺在一边的月儿在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皱着眉头说了很多梦话。欢欢……走吧……快跑……藏……月儿翻了个身,枕头湿了一片。

      藏到哪里,这是个问题,那她可怜的母亲和独自承担一切的弟弟又有什么罪呢?

      结婚当天,亲戚朋友都会聚在一起看新娘子,她家的亲戚不多,所以今天的人也不多,但是不至于冷场,大人们抓着一把把的水果硬糖往小孩子口袋里装,别人也见怪不怪。人们一直在称赞新娘子漂亮,转身却又小声嘀咕为什么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

      化妆师也一直在夸晏承欢漂亮,气质好,只是少了些喜悦,晏承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试着扯起一个微笑,但看上去比天书奇谭里的老婆婆还令人恐惧。

      晏城乐在没人的时候偷溜进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他姐的手里。

      “这没多少钱,你拿着,密码和你以前银行卡密码一样,不要委屈了自己,有什么事你就说,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晏城乐说着说着眼眶红了一圈。

      没想到以前这样嫌弃的弟弟被自己的愚蠢耽误成了这样,自己还怎么敢闹腾呢。

      所有人出去,晏承欢反锁了门在里面掉了一些眼泪,泪里装的都是回忆,掉下来碎的个稀巴烂。

      手机在桌子上发出一声短暂的轰鸣,一条未知联系人的短信。

      “我去带你走,你跟我走吗?”

      眼泪滴到屏幕上,将“走”字放大,最后她颤抖着打下一行字,“走不了了。”

      接亲的队伍很快到达,新郎瘦小单薄的身体在伴娘和兄弟团的簇拥下显得那么脆弱,他们高声欢呼要来砸门,小月儿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她看见新郎手里拿的红玫瑰时,忍不住发问,为什么是红玫瑰?上次她们去订捧花的时候订的明明是别的,怎么今天就成了红玫瑰。新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妈说一般女孩子都喜欢红玫瑰,菊花不适合结婚。

      心底压了很久的怒火一下子窜到头顶,就差把头发烧着了,她真的想给他一巴掌抽到他脑震荡,要不是小星看出不对劲儿上前拉着他姐,恐怕这巴掌早晚得甩出去。

      她眼神非常不友善,死死的抓着门把手不松开,就好像只要她松了手,晏承欢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新郎在怀里摸出几个小的可怜的红包递过去,小月儿笑了,悲哀的看着有点不知所措的新郎,气氛瞬间降到最低。

      晏妈妈让小星去把他姐拉开,小月儿瞥见晏妈妈不愉快的脸色心里一沉说,如果你以后胆敢有一点不尊重她,我不光会把她带走,你也会完的。最后在拉扯中,小月松开了手,那群人一瞬间闯了进去,像开了圈门的猪一样奔腾。

      小月儿站在门口听着里面摄像和伴郎起哄,悲伤又加重的几分,无力感就是这种吧。

      晏承欢拿起红色玫瑰的捧花时笑了,她记得她说过以后结婚的时候要雏菊和满天星的捧花,玫瑰太俗气了,最终她还是拿起了红玫瑰。

      隐隐约约听到外面宾客在讨论,酒店里有人随礼随了八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八毛八分,还有几个都随了六十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块六毛六分,场子那边都轰动了所有人都去看到底是谁那么大方,想要一睹真容。

      新郎那边的人很是开心,但那些朋友特意声明每一分钱都必须记在新娘的名下,和新郎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并且是受法律保护的,不得以任何借口理由去获得这比钱。这几个人听说好像是新娘的朋友,也不知道是哪个朋友。

      乐乐小星和小月相视而解,这个朋友,恐怕就是那几个朋友吧,让你发到底,让你顺到底,就不祝你长长久久了。

      在鞭炮声中晏承欢拖着裙摆钻进了车里,小月坐在后面的车上,新郎坐在前面副驾驶,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

      许锦瑟驾驶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从酒店转了一大圈才在某个路口遇见婚车。彦河有些不解,为什么不按原路返回,非得绕一圈没走过的生路,陆琪说,接亲的路不管是去还是回,都不能走回头路。

      许锦瑟不顾是否违章,强行跟上他们的婚车,他看向副驾驶,一束雏菊与蓝色满天星的捧花安静的躺在座位上,后面彦河和陆琪驾驶一辆白色宾利和白色玛莎,再往后是清一色的迈巴赫。

      到了主干道才慢慢与晏承欢的婚车并行,比那一排婚车不知要气派多上倍。

      许锦瑟故意开的慢了一些,让驾驶室和他们车的后排平齐,因为这样扭头就可以看见穿婚纱的晏承欢。

      新娘上车后不能说话,晏承欢忍住眼泪,这几年第一次真心地笑出来,用口型告诉他,“回去吧,如果你愿意,我们下辈子再见吧。”

      结婚习俗,新娘过路口要撒钱,许锦瑟让后面的人在桥头和路口放置双数的糖果礼盒与便利贴,这是他们之前规划自己婚礼的时候约定的,糖果是玉米软糖和巧克力燕麦。

      去往酒店的一条主干道是重要交通要道,经常有大型货车在这边,平时走的时候就要很小心,可能因为驾驶婚车的司机不熟悉路况没有注意观察,再加上装满载物的大货车为躲避闯红灯的路人,控制不了惯性,直接朝着他们这边侧翻撞过来,把后面的车全部推挤到一起,顿时尖叫四起,警报轰鸣。

      那一瞬间,晏承欢的眼里只有许锦瑟。

      车子往后滑行了一段距离翻了两圈又撞上后面的车,新郎在变形的车里试图挣扎着往外爬,晏承欢穿着笨重的婚纱动弹不得,不知道从哪里流出来的雪染红了婚纱,变得和手里的玫瑰一个颜色,甚至更刺眼。

      满身血污,耳朵嗡鸣,恍惚中,她看见许锦瑟半身血迹跌跌撞地撞跑过来,撕了婚纱裙摆,把她从车里扯出来,抱着她像如获至宝一样再耳边对她说,“不用来生。”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时候考试太难了 长大了还需要考试更难了 我这种闭关的不太正经 今天开始刷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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