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贝尔：众神初醒》聚能鸽

2、Cheaper 01·深渊（1）

　　深渊·一

　　狂风咆哮着带着寒意钻进每个生物的毛孔，西里尔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在这片荒凉的野地里，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扒开身前漆黑的泥土。他手下的土壤沾满了腥臭的血液，一经翻动就散发出让人作呕的腐败气息，仿佛有人在他的鼻子里塞进了一只烂掉的虫子。

　　不过西里尔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诡异的味道，他很好的适应了生理上的反胃感和嗅觉上的恶心感，呼了口气平静的继续剖挖着。

　　虽然难闻了些，但更多时候，这种腥臭味恰巧是安全的象征——它们来自于他身侧十米远外，那只倒下的巨大怪物的血管。这只长着六只爪子的怪物身高三十余米，身体表面生有坚韧的鳞片，四对眼睛竖向排列在渺小的头颅上，而最为可怖的是，它的嘴则竖向从头顶分裂到了肩膀的高度，张开后，其中是六排锋利的牙齿，用以撕碎食物和相互搏杀。

　　神族称这些与他们共生的怪物为泰坦。

　　在不久前，它的脖子被外力所斩断，然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在地上砸出地震般的巨响，从怪物动脉喷薄出的黑色血液浸染了这附近的所有土壤。

　　这还只是一只小型泰坦。

　　年幼时，西里尔见过要比它要庞大的多的成年的大型泰坦，那只巨大的怪物从远方的黑暗中走来，身体遮天蔽日，庞大的身躯中发出可怕的咆哮声，这成了许多孩子多年的噩梦。

　　那一场战斗，神族损失了二百六十余名高等战士，才终于将巨大的泰坦斩杀在亚莱拉耶城外，泰坦腥臭的血液漫过战士们的尸体，在亚莱拉耶的城墙上留下了一道无法抹去的深色痕迹，像是一道永恒的伤疤。

　　西里尔永远记得，当那具庞大的身躯倒下时没有人欢呼，只有哭声在低低回响。而尚且还是个孩子的他借着别人的怀抱得以在城墙上向下俯瞰，看到昨天还打过招呼的战士的头颅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仍保持着最后怒目圆睁的神情，仿佛在不甘的叩问着天穹。

　　不需要言语，西里尔知道他想问什么，每个神族都怀有同样的疑惑——为何他们诞生就要在这深渊之下与这样的怪物对抗，终其一生，不过是在绝望中幸运存活，或者不幸的死去。

　　然而亘古不变的天穹依然沉默，漠视着他们的苦难挣扎与死亡。

　　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物，西里尔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的扒开了四周的泥土，将那一块拳头大小的白色石头挖了出来。这种石头唯一的作用是燃烧，这是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整个亚莱拉耶城应对严冬的能源，神族把它们叫做“白焰”。

　　但是白焰并不是好得到的，它的原产地在遥远的泰坦的核心领地的地方，这是条有去无回的路。好在泰坦也惧怕严寒，所以泰坦的领地里大多都会埋藏着一些这样的石头来度过冬天，这让神族唯一能取得石头的方法就是杀死这只泰坦。

　　找到了目标的西里尔松了口气，找到了它就意味着他的同伴们的牺牲是值得的，他把石头收好，然后站起来，扫视过四周横陈的尸体。

　　灰暗的土地上，刚刚发生的战斗中遗留的六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早已经没了温度，西里尔挨个从他们的脖子上取下了悬挂了金属贴片的项链。只有小指大的小铁片上简洁的记录了他们的姓名与信息，每一个离开亚莱拉耶城的“先遣者”都佩戴有这样的项链，倘若在战斗后还有幸存者，幸存者便会将这些项链带回亚莱拉耶，宣告他们的死亡。

　　而大多数情况下尸体并不会被带回安葬，为了节约资源，幸存的先遣者只会带走他们身上还可以继续使用的物资，留下已经无用的肉身在荒野里慢慢腐朽。

　　西里尔把项链一一收入包裹里，想自己也或许终有一天成为这些白骨里的一具。这些年来一去不还的人已经太多了，但是所有人并没有别的选择。为了族群的延续，总要牺牲一部分个体。

　　他默默的，真挚的对他永远留在此地的战友们做了最后的道别，然后不带留恋的迅速离开了这里。泰坦是一种嗜血的愚昧而凶残的生物，特别是同类的血会让它们发狂而且兴奋。在这个狂风呼啸的地带，泰坦的血液扩散的范围被乘以数十倍的放大，倘若他不能及时离开，等新的泰坦被吸引而来，那就再也不能离开了。

　　他沿着来路跑去，在逃走的过程里，他无意的抬头看了一眼。两侧向上蔓延仿佛无限延长的石壁中留有的那点狭窄的缝隙里天幕中隐约有点点银光闪烁，像是月光不小心遗落的碎屑。

　　深渊是一处仿佛被遗弃的地方，太阳与月亮的光辉都无法照耀这片土地，唯一的天光也只有在星辰的轨迹将要结束的日子里，才能有一点星光照耀。

　　而这对神族来说，并不是幸运的事。星辰的轨迹将要结束的日子，深渊的严冬也将要来临，寒冷的恶风将咆哮着纵横过整个深渊，也将极度的寒冷笼罩在亚莱拉耶的头顶。

　　为了度过严冬，神族必须要在星光消失前取得足够的“白火”，于是每到星轨结束前的日子里，就会有一批一批的“先遣者”们就会离开亚莱拉耶，然后寥寥无几的人能活着带回来一点珍贵的能源石。

　　现在，西里尔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不过不是因为他实力强或者运气好，只是因为为了保证能源能够回到亚莱拉耶，先遣者们中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就是每次与泰坦的战斗必须要留下一个不参与战斗的人来在战后寻找能源，而这个人往往是队伍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正因如此，西里尔没有参与这次战斗，只是在战斗后带走了“白火”与牺牲者们的项链。但这样的事情只会在一个先遣者身上发生一次，当下一次严冬来临，他们就要为别人做出牺牲了。

　　在沿着来路行进了大约有四十分钟后，西里尔停了下来，他发现了脚下的土地上有一点蓝紫色的植被。

　　这是蓝藓，因为不需要阳光，所以才能在深渊中生长。

　　深渊中的植物寥寥无几，蓝藓就是其中之一，这种植物带有毒素，不能作为粮食储备，但它的气味为泰坦所厌恶的特性可以为神族们指引泰坦们的领地范围。

　　知道自己离开了泰坦的领地，西里尔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下，接下来的路程还要靠腿，这些年来对能源石的获取越发困难，神族不得不向黑暗中的泰坦的领地冒险深入，他得再走十个深渊日才能回到亚莱拉耶。

　　体力倒是次要的，在恶劣的环境里，能活下来的神族的体质相当不错，他们需求的食物不多，至死率更高的其实是严寒。

　　并不如传闻中的新世界那样有着规律的四季，深渊里的严冬的到来并不是固定的，在星轨将结束前的这段日子里，气温随时随地都可能骤降，而倘若他不能在那之前回到亚莱拉耶，那么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他必须得把东西送回去，这不仅仅是一块能源石，这还是六个神族的生命。

　　——尽管生命在大多数神族眼里并不多么被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