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与天齐》狐悦

26、论打架帝君他从小没输过

　　“你只有杀了我，幽烛才能从天合镜中离开，否则他会永生永世被困在镜中！”

　　事到如今，尧光已然分不清那胸口处膨胀欲裂的情感究竟是出于对幽烛的恨还是对封渊的妒，亦或者，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早已沉重不堪的绝望，在握住龙魂枪的那一刻，九婴那蛊惑人心的声音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我帮你毁了他，这样谁都得不到幽烛。

　　“尧光神尊！”

　　封渊虽已是杀红了眼，却没想到尧光会径自迎上自己的枪锋。更没想到就在龙魂□□入对方胸口的一瞬间，一团血影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封渊慌忙想要将枪收回，可惜为时已晚。

　　那红影如血蟒一般缠绕着枪身，他感觉到一股诡异莫名的力量正无可抵挡地涌入自己的体内。此时尧光的身体却仿佛被抽干了精气，黑色的魔纹从他的脸上渐渐褪去，但是那张面孔也在逐渐变得苍老且苍白。

　　随着九婴元神的离去，他看向封渊的眼神不再凌厉而充满怨恨，他眼眸中的精光在慢慢散去，如同被覆上了一层灰白的阴翳，空洞而涣散，仿佛在他眼中天地万物皆已寂灭。

　　封渊正与趁机侵入自己体内的九婴元神缠斗之际，忽地听到一声巨响从尧光身后传来，那面天合八荒镜中霎时之间涌出千万道夺目金光，呼啸而来的龙气如同排山倒海之势喷薄而出。

　　天合镜应声而裂，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破镜难圆。一道龙影从镜中化光而至，封渊正蓄起全身真气抵挡九婴元神的侵蚀，但此际他感觉自己神智已渐混乱，耳边徘徊着无数神哭鬼啸之声，如跗骨之蛆啮噬封渊的心智。

　　“封渊！看着我！”

　　封渊眼前尽是混沌不堪的幻象，连来人是谁都已分辨不清，幽烛方才强行冲出天合镜耗损了不少元气，不及稍作喘息便看到尧光倒在龙魂枪下，九婴元神趁机脱出侵入封渊体内。他心神一凛，已无暇多想其他，蓄力一掌打向封渊。

　　这一掌震得封渊心神欲裂，脏腑俱伤，一口污血喷涌而出，但也正因这摧心之痛，封渊的神智骤然清明，看着幽烛按在自己胸口的那一掌，不可置信地一惊。

　　“帝君……”

　　“稳住心神！”

　　幽烛说罢，又是猛一催力，将龙气尽数灌入封渊体内，此刻正侵入他五脏六腑的九婴元神被这股龙气所阻，在封渊的灵脉之中疯狂游走。这阴阳两股气劲在封渊体内碰撞，其痛犹如剜肉剔骨生生凌迟。

　　没有人比幽烛更清楚封渊此刻承受的痛苦有多深，当年他在血魔大阵之中被九婴蛊惑，也是在不周山底受尽了地火煎熬之痛方才得以脱险，如今九婴已吸尽尧光精元，但尚未修炼出肉身，所以才会趁机侵入封渊体内，而且他知道自己不忍下手了断封渊，所以只有留在他的体内才能牵制住自己。

　　“幽烛，你要看着他死吗？！”

　　九婴元神被龙气压制，几乎就要被逼出封渊体内，但如此一来封渊的元神也必然受损。幽烛却毫无罢手的意思，甚至还催动真元注入更多龙气强行将其逼出。封渊痛得几乎失去神智，紧紧抓着幽烛的袖角，咬碎的牙关里满是血腥之气。冷汗覆满了他的双眼，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却冷峻得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帝……”

　　其实这才是幽烛本来的模样吧……

　　杀伐果断的帝王，不容私情的神祇。

　　就在封渊神智几近泯灭之际，幽烛的神情骤然一凛，按在封渊胸口的手猝然一紧，竟硬生生穿过他的胸膛，封渊目光乍然凝固，再也承受不住那剖心之痛，牙关一松，强忍在心间的那口血翻涌而出。

　　幽烛那双冷如寒星的眼眸乍然一黯。他俯下身，紧紧吻住封渊满是鲜血的双唇。

　　这毫无防备的一个吻让封渊坠入绝望的心怦然一跳。

　　就在同一时刻幽烛那穿过封渊胸膛的手用力一握，竟将一团血雾似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拖了出来。

　　那东西在幽烛手中拼命挣扎，发出尖利刺耳的啸声，幽烛不为所动，掌中运气要将那东西化开，却不想这时身后有人突然朝他扑了过来。

　　“帝君——！”

　　不知是不是生死一线的回光返照，在看到尧光出现在在幽烛身后的一刹那间，本已经重伤濒死的封渊一把紧握住龙魂枪朝着对方猛刺过去。

　　幽烛并非不知尧光背后偷袭，只是他已经无暇兼顾其他，没想到封渊竟会在这时突然出手。
　　已经被九婴吸尽精元的尧光被那龙魂枪穿心而过，直到这一刻他的眼神似乎都没有从幽烛的身上移开过。

　　“幽……”

　　被龙魂枪撕裂的伤口处已无血可流，他就像是一把枯瘦的干柴，踉跄着想要再最后靠近幽烛一次。

　　这时已经耗尽所有力气的封渊倒在了幽烛怀中。九婴的元神被幽烛强行逼出体外，也致使他的元神大受损耗。幽烛没有回头再看尧光一眼，他将手覆在封渊紧握着龙魂枪的手背上，在尧光将他伸出手的一瞬间，猛地将枪锋从他的胸口处抽了出来。

　　“……”

　　“妖帝杀了尧光尊神！”

　　殿外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尧光那苍白干瘦的身体蓦然倒下，如同被风化一般，碎散成一片黑色的沙砾。

　　封渊杀上天界之时已惊动了四方守将，如今一众天兵神将包围而来，却只看到尧光神魂俱灭魂飞魄散，幽烛的手中却握着从尧光胸口里拔出的龙魂枪。

　　幽烛抱着已陷入昏迷的封渊缓缓站起身。重伤的封渊已经无法维持人形，被幽烛抱入怀中的时候似乎又回到了千年前他们在封渊之畔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妖，妖帝入魔了……”

　　众人慑于妖帝威严，虽已将大殿重重包围却无人敢上前应战。幽烛周身戾气大盛，头顶龙气盘旋，已显出法相的幽烛龙角盘曲，紫气冲霄，龙神之姿傲然天下。

　　“都给本座让开，本座不想大开杀戒。”

　　如今虽已将九婴元神逼出，但封渊伤势沉重，必须尽快为他疗伤。想到这，幽烛神情蓦然一沉，震得众人不由连连惊退。

　　可就在这时，一道金光凌空而现，横扫六合八荒的沛然之力朝着幽烛迎面杀至。幽烛被那股气劲逼得向后稍退了半步，眸中金光毕现，身前龙气交织成一道金壁将那股杀气挡了下来。

　　“幽烛！”

　　一招方落，对方运转全身真气，化作万道凛冽剑光杀向幽烛，幽烛只挡不攻，护着幽烛一路后退。

　　“若昆吾剑在手，今日必要你二人为尧光偿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帝昊。

　　他因尧光重伤在身，不得不去往姑射神山求医，却不想与尧光一别竟成永诀。如今就算他得到起死回生的灵药，可尧光已然神魂俱灭，便是涅槃亦不能复生。狂怒之下的帝昊这才对幽烛二人痛下杀手，招招逼命。

　　“尧光之事本座日后自会给你一个交代，本座现在不想同你动手，滚开！”

　　幽烛话音方落，整个金顶大殿轰然一震，妖帝脚下顿现道道裂纹，此际大殿顶上青龙盘旋，幽烛身后似有千军万马之势蓄力待发。

　　“幽烛！你当真要与我开战？！”

　　帝昊将袖风一展，面对幽烛这咄咄逼人之姿全无退意，眉宇之间尽是威严之色，他这厉声一问，但闻身后一片铮铮杀伐之声，金殿外十万天兵转眼即至，漫天神佛已将此处重重包围，若今日幽烛不能给他一个交代，仙妖两界必有一战，不死不休！

　　“你要战，那便战。”

　　幽烛应声上前，衣袍在狂风中翻飞如翼，袍下流云翻卷，气浪如涛，无数凶光戾影鬼吼魂啸之声漫天卷地而来。

　　北荒帝君，烛龙之子，从来不惧一战。

　　“这便是你说的，愿为一人负尽天下？！”

　　幽烛闻言不禁大笑：“本座向来应心而活，既认定一人，便是为他逆天也在所不惜。帝昊，你又何尝不是？”

　　“那今日就各看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