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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刺杀 ...

  •   堤上残风雪,桥边盛酒楼。
      据鞍衰意尽,倚坎艳歌留。

      汴京的天汉桥桥高水深,船过皆不去桅,汴河两旁商贾众多,高楼林立,满楼红袖粉香扑鼻,各色灯笼随风轻摆,汴河上游湖的既有各色官船画船也有普通百姓,两岸遥望,笙歌不歇管弦风雅,一派风流繁华景象。

      平日里谈绾都猫在仵作间里对着尸体忙活,谈清月的日子素来过得寡淡,他也跟着寡淡,虽然就在汴京城里讨生活,也甚少出来游玩,此番一路跟着这男子,眼见他在天汉桥边上了一艘三层的楼船。

      谈绾实在好奇,犹豫片刻,也想上船,不过这船似乎一般百姓是登不上的,眼见着楼船就要开走,谈绾心下一急,游鱼一般滑下了水,仗着好水性,一路跟着楼船到了汴河中央。

      这节气水中实在寒气逼人,谈绾冻得不轻,几次都差点脱手,这楼船船身硕大,吃水极深,船舷两侧都是赏月的达官贵人,谈绾绕着楼船游了一圈,没有见着那男子身影,想必他是上了楼,这才从船尾小心翼翼的往上爬,不过这船泡水已久,木头腐烂陈旧,竟滑不溜手。

      天寒地冻,体力流失极快,谈绾浑身湿透,正哆哆嗦嗦的扑腾,一根绳索就从船上抛了下来。

      哪儿来这么好的事?

      谈绾拽住绳索拉了拉,却见身旁水中浮出几个黑影来,看起来都是水性极好的练家子,其中一个冲着他低声喝道:“愣什么,快上去!”

      这绳子果然不是为他抛下来的,可他莫名其妙的被这伙人当成了自己人。

      石火光中,心念电转,这下不上去也不行了,不是被冻死就是被这伙人杀死。谈绾本着玄衣,立即顺水推舟,撕下一截来裹住半张脸,拽着绳索便往上爬,就在此时,船头那边传来鸣锣声,原来是船上的戏班子和杂耍班子正吆喝,两侧船舷上的人听到动静,便纷纷前去看热闹。

      上有接应,下有组织,带着袖箭和短刀,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约莫有十几个黑衣人,分三路径直往楼船上层潜入,谈绾被裹挟其中,也跟着前人默然而行,眼见着几个伺候小厮便被折断颈骨,悄无声息的死在了楼梯上。合围势将成,谈绾心中着急,急中生智,忽然装作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发出吱嘎一声轻响。

      房中人细微的谈话声便终止了。

      领头的闻声怒目而视,看他一眼,浑未料到居然有个浑水摸鱼者,惊怒之下手底罡风一振,在下令进攻的同时,一把朴刀迎着他面门而来。

      倒霉!

      谈绾往后躺倒,就地一滚,摸出三枚金针扔出,耳边只闻得一声破门声,接着便是房中机括发出弩箭的声音,几个黑衣人中箭滚出,哀嚎一地,那头人被他金针一阻,就失了先机。

      “头儿,点子扎手!功夫好生了得!”

      那头人未料到谈绾竟能躲过他一击,更未料到房中人竟早有准备,此事败象已现,但他不愿退却,立即弃了谈绾,再次下令进攻。

      谈绾连滚带爬的跳到一边,每次都恰恰能躲过刀锋,同时装作被吓得惊叫连连,可正此时,汴河上放起了烟花,巨大的爆炸声掩盖了他的声音,楼下的人不过静默一瞬,立即又恢复了喧闹。

      可恶,狡诈!

      身边的黑衣杀手被他激怒,既解决不了屋子里的人,这咋咋呼呼的小子可谓可恶至极,杀掉泄愤亦好,于是两柄明晃晃的短刀便朝他腰间刺来,刀锋未至,房中又射出了两枚弩箭,堪堪扎在持刀的手臂上,惨叫传来,那短刀还未坠地,就被谈绾一把捞过,挡在身前防备。

      奶奶的,好奇害死猫。

      谈绾举着刀,一面僵持,一面偷眼去瞧,果然如他所料,那屋子里的人青衣宽袖,风姿卓然,不是那人是谁?可明明如临大敌,他却似品茶焚香一般,那袖子里的剑擒在他手中却似一柄梅花枝,一缕细细的血痕蜿蜒而下,落在厚重的地毯上,他那模样端的气定神闲。

      那头儿进退不得,指着他忍无可忍:“你到底是何人?”

      谈绾干咳两声,看了那男子一眼,闭着眼叫道:“反正和阁下不是一路人!”

      这话方才他是万不敢讲的,不过此刻有人护着,也就大着胆子吓唬一句,那头儿左右看看,羞恼之下,挥手准备撤退。

      “哼。”

      那男子面色一寒,一枚弩箭破窗而出,正从那头儿面前掠过,钉在对面窗格之上。

      看样子,这人既不要他性命,也决不让他就这样轻巧离开。

      那头儿咽了口唾沫,将刀横在身前冲着屋子叫唤:“大人待要如何?”

      “简单。”

      “……”

      众人屏息凝神,只听他淡淡道:“你砍下右手食指,拿回去交给他,我就放你们走。”

      那头儿一惊:“怎可!我练的是横刀,若是右手废了,从此后就混不了江湖了!大人不如要了我的命!”

      男子淡淡一笑:“你不要命,兄弟们可要?”

      余下人等左右看看,其中一人梗着脖子道:“大人说话算数?只要头儿一根手指,就放过我们?”

      “不错。”

      话音未落,只见几个黑衣人一拥而上,其中一人手起刀落,只听一声惨叫,那头儿一根断指便掉到了地上,还在微微抽动。

      谈绾抱着刀,只觉遍体生寒。

      屋子里传来一声冷笑:“滚!”

      如蒙大赦,一群人急匆匆的架着那头儿便走,还不忘捡起那根断指,不过片刻,除了摇晃的灯影和淡淡的血腥气,什么动静都没有了。

      谈绾屏息凝神,小心翼翼的放下刀也准备跟着一起溜,刚抬起腿,一枚劲弩破风而来,直取他面门!

      巨大的压迫力袭来,避无可避,谈绾右足轻点,凭着腰力整个人像虾米般折起,同时又抛出一枚金针,向屋□□去!

      以他的气力,这小小的金针对那人不能造成任何威胁,却可以阻他一阻,只要这一刹那,他就有了跳出窗外的一线生机。可他万万没想到,那男子竟丝毫不惧那枚金针,拼着受伤也冲着他平平的略了过来,剑花微挽,他那如冷玉般的脸就出现在了谈绾面前。

      那枚金针就扎在他的肩头,因为他迎面而来的力道更大,居然没入一寸有余。

      过了片刻,谈绾心胆俱寒,嘿嘿干笑几声:“这……这……大人可不能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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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船轻晃,晃得谈绾心慌想吐。

      这大概就是师父以前说过的晕船的滋味吧,他可绝不承认是因为害怕。

      一晚上下来,谈绾已粗略知道,他是见了不该见的事,盯了不该盯的人,偏偏这人还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此刻他乖乖缩着脖子坐在桌前,那人就在前面书桌前,凝神望着面前一张白纸,上面只有那枚带血的金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处置自己,难道也要砍掉自己一根手指头?

      过了大约一盏茶工夫,这人终于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大理寺的?”

      “……”

      谈绾不是没琢磨他会问些什么,比如为什么要去陈亦勤家,为什么要跟踪他,为什么和刺杀他的人混在一起,他的目的是什么?他还在琢磨怎么回答能让他相信,没想到此人眼光如此老辣,又如此单刀直入,不过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似乎了然他的疑惑,此人将金针拈起,眸光如雪般深寒,定定的落在谈绾身上。

      哎——!

      谈绾几乎想捶胸,这金针可是师父的独门绝技,也是他的独门绝技,这金针一出手,分明就暴露了身份,其余的话,还用问吗?

      可这人说着大理寺这几个字时,怎地眼眸中如此厌恶,如此轻视?难不成他和大理寺之间结过梁子不成?

      念头还没有转完,这人已经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谈绾不动声色的站起身,往后面退了两三步,再往后就贴到了窗户上,退无可退。

      “这真的全是巧合……和误会……我这么说,大人您信么?”

      他不作声。

      “……要不……您也刺我一针?或者……也揍我两下,您出出气?”

      “……”

      “大人,刚刚在门外可是我给您通风报信的,您可不能恩将仇报。”

      “……”

      “大人……”

      耍无赖的功夫都使上了,可看起来也没什么用,谈绾猛地闭上眼,伸出两只手叫道:“你挑中哪个,砍吧砍吧,只要你别为难我师父,我都认!”

      “……”

      一只眼还闭着,另一只眼微微睁开一条缝,却见他似笑非笑模样,外面烟花盛放,正映在他玉似的面颊上,忽然抬起了右手,向他胸口袭来。

      谈绾愣了片刻,身子往后一缩,双手捂住胸口:“大人……”

      男子一笑,就缩回了手。

      谈绾浑身湿透,头发斜斜耷拉在一旁,衣服裹得粽子似的,浑身散发着一股汴河里的鱼腥味,脚下站立之处,已经弄脏了一片毛毡。

      男子拧眉退开,坐到桌边倒了杯茶,却不喝,只轻嗅那茶香,一面淡然道:“说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又是谈绾始料未及的对话,他居然不问自己,反而让自己问他?

      但这么大好的机会,自己又怎么能错过,于是张了张嘴,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问出了口:“大人,您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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