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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无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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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本该寂静的和和镇却有一处华灯初上。
酥酥楼中旖旎的灯火纱幔伴随着宾客的喧闹声摇曳生姿,其间酥xiong半露的美丽女子正引着手中的长绸起舞。
初踏“宝地”的木容正尝试着整理被纱幔弄乱的额发,眼前的景象令他有些手忙脚乱。人群中钻出一个女人,头上缀着的珠玉晃得木容眼疼。那女人倾上来,似是无骨一般靠在木容的肩头,木容被那女人吆喝着推搡进了纱幔之间。“来呀,宾客一位——”
“来了妈妈——”
木容红着脸连连摆手,慌忙解释:“小姐们误会了,我...我是来寻人的...”
酥酥楼名不虚传,上前来的女子们个个是酥声软语,很快便将他这句解释淹没了。
木容被她们裹挟着坐下,还未反应,手上便不知何时多了杯茶。
“公子,这些都是现在得空的姑娘,您选一个?”
“选姑娘...”木容的脑子再怎么木讷,此刻也明白了这酥酥楼究竟是什么地方,他立刻起身来吼道:“我是来寻李七的!”手中的茶水撒了出来,溅在了一个姑娘身上。那姑娘哎呀一声,愠怒着放开了木容的手臂。
方才迎他的女人刹那变了脸,本就大得瘆人的眼睛向上翻了翻,嗤之以鼻地说道:“我这酥酥楼可不是你说进就进说走就走的。”
“这位...姑娘,”木容咽了咽,求道:“李七欠了我银子,这月若这银子再不补齐...我家的老母亲就要...就要没钱治病了。”这样的谎话,木容并不擅长,只能尽可能的从眼睛里挤出眼泪。
“李七欠你钱?”女人声线陡然便得尖锐,道:“这死泼皮,怕不是要来我这赊账的!叫几个人,上去把他给我逮下来!”
木容松了口气,看着四个彪形大汉朝着楼上去了,不一会儿就听见几声瓷器落地的声音,一个长相枯瘦的男人光着上身就被人扭了下来。
“好你个李七,在外面欠着钱还敢来老娘这找绘云姑娘!”
“欠钱!?齐大姐姐,我李七虽然落魄,也不至于欠人钱啊!谁在胡诌!”
李七急赤白咧地看着身边的人,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已经被表情出卖的木容。
“你谁啊!”
“我...我是...”木容慌了神。
他实在不知如何作答,干脆翻出自己腰上的玉牌,恳切地望着李七。
李七挣脱身后壮汉的钳制,朝地上啐了一口,骂道:“今儿可真是倒霉。”说罢,他从地上捡起被扔下的衣衫胡乱套了一番,对那齐大姐道:“老子今儿不跟你们计较,下次来若不送上个两壶酒,老子就赖在这儿了。老子肉没几两,就是皮厚,你们随便打。”
齐大姐看这情形便知的确是上了当,只能陪着笑脸道:“李大哥,今天是我不好,下次来,一定补上,让你满意!”
闻言,李七便大步离开了花厅。木容深深埋着头跟在他后面,只觉得自己的确不太适合做暗卫。
“说吧,想知道什么。”
李七在路边坐下,直截了当地问道。
“千鸩族没了...”
“没了?今儿这奇事倒是一桩接一桩。”
“此话何意?”
“你这暗卫是如何当上的?”李七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个子矮小的男子,摆手言罢,“辰国国主前些日子大婚,举国欢庆的时刻,独独少了那位千鸩族去的国师。”
“国师吉星?”的确,国主大婚,国师怎能不在身边。
“正是,这还不是最奇怪的,辰国国主大婚后第二天,便有一小队执令司从辰国国都出发往大泽州方向来了。”
“难道...这件事和千鸩族灭族有关?”
“这就无从得知了,我只是个情报贩子,”李七耸肩,再次打量了木容一番:“说实话,你是怎么当上暗卫的。”
分明是疑问句,却半分询问的语气也没有,木容倒也已经习惯了。
“坊间都传辰国国主祝昂是为了北秦的支援才娶了那位昭安公主,如今辰靖两国的战争也该有了断了。”
“此番靖国若是兵败,辰国在比仙州的势力便更大了,按照那位国主的脾气,绝不会止步于比仙州...”辰国自从祝昂上位便对束陀一反常态,对过去一直热络的友邦突然冷待绝不是偶然,而是对今后策略埋下的伏笔,木容如是想。
那么,本该出席国主大婚的国师,恐怕此刻正在大泽州。
找到吉星,就可知道千鸩族灭族的真相!
木容向李七几番探听,李七只道曾有个情报贩子跟他提起过,在和和镇附近的官道上见到过吉星,也不知真假。木容此刻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匆匆回到客栈,准备第二天清晨便去城外的官道。刚回到客栈,便看到那个瞎子趴在庭外的榆木桌上,四周散落了七八个红泥坛子,看样子喝了不少。
他本想蹑手蹑脚上楼去,可想了想又觉得这瞎子若是喝了酒恐怕更没法好好走路了,便还是去轻轻唤了几声。
“别管闲事...”瞎子嚅嗫几声,便偏过头去继续睡了。
“瞎子,我掺你回房间,可好啊?”
那瞎子撑着桌子不耐烦地抬起头,嫌恶道:“你们束陀国的人都这么婆婆妈妈?”
木容脾气实在是好,便小声道:“我只是担心你等会儿没法回去...”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瞎子脚边的竹竿,“既然你这样想回家乡,何不回去?”木容坐下来,有些同情他。
“家乡?你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看你因为外面那两个人侮辱辰国而动手,便看出来了,你是思乡情切。”
那瞎子手上摇着的酒坛顿了顿,蓦然低头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恣意,倒让木容觉得摸不着头脑,便问:“难道不是吗?”
“是,我想回去,可我回不去。”
“你...是逃出来的犯人?”
木容的话让瞎子的笑声更大了,“你说是便是吧。”
“那...你可以跟着我,还能有个照应。”
闻言,瞎子挑了挑眉,黑布下的眼神狐疑起来:“你不怕我是坏人?”这个人,也太善良了点。
“你一个人,又看不见,我看你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么会是坏人,”木容咧嘴笑着,道:“我可以给你在束陀找个落脚的地方,我认识不少人呢!”
的确如木容所说,别看他年纪不大,胜在人缘好。
瞎子不置可否,仰头喝了口酒。
“但是,你总得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瞎子怔忡着,黑布下是失落的双眼,那双眼望不见遥远的樊都,望不见长安宫里依然招摇着的大红喜幔,更望不见那个胜券在握的君王。到比仙州的路,对他来说不算太长,可是此刻却遥不可及。他不敢回去,他身上背负着...那人最憎恶的罪孽。
木容久久没等到他的名字,便推了推他,“你不愿意说,那我以后就叫你瞎子了。”
姜兖,我叫姜兖,是祝止风最称心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