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缘记》枫月舞

4、他说他叫穷奇 4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又西二百六十里，曰邽山。其上有兽焉，其状如牛，猬毛，名曰穷奇，音如狗，是食人。”

　　《山海经·海内北经》有云：“穷奇状如虎，有翼，食人从头始，所食被发，在犬北。一日从足。”

　　同一本典籍里描述的穷奇竟然是两个样子，一个说像牛，一个说像虎，但是不管是牛还是虎，总归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形象吧。

　　看了电脑屏幕的显示，苏爱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趴在桌子上正吃着冰淇淋的黑猫，又看看屏幕，看了好几个来回。

　　这外形和古籍中的描述也差得太大了，根本就是两个物种啊！

　　黑猫从冰淇淋里抬起头来，看到苏爱疑惑的眼神，冷着声音问道：“有事？”

　　苏爱赶紧把网页关了，摇摇头，“没事，要不要再给你拿个冰淇淋？”

　　“要！”黑猫很酷地只回答了一个字。

　　嗯，就这德行，妥妥的跟古籍上那个不是同一个物种。

　　苏爱一边给它去拿冰淇淋，一边在心里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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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这位猫主子生活了几天之后，苏爱渐渐放下了最初的恐惧之心，因为她发现这位猫主子除了会隐身会说话会摆谱，脾气大了点胃口大了点之外，和一般的猫主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大招也无非就是挠她，然而这招一般的猫也会……

　　久而久之，她对这位猫主子的态度也变得平常心对待起来，反正最严重的后果也无非就是挠她，反正她也已经被挠了很多次了。谁家的宠物没有点儿小脾气儿，她家的猫主子虽然胃口大，但是会说话能陪聊啊，就冲这点，就秒杀一众宠物。

　　这位穷奇猫主子热爱各类零食，所以苏爱就不遗余力地往家里扛，经常是一边她一边夹核桃剥橙子，一边看电视，而另一边的黑猫就一边吃核桃，一边看电视，氛围居然也很温馨和睦。

　　“说起来，你以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的吗？”苏爱一边徒手剥橙子，一边看电视，心不在焉地问道。

　　“哪个样子？”黑猫也一边吃着橙子，一边看电视。

　　“就是别人都看不见的状态啊。”

　　“当然不是，都是花翎鸟那个死女人，我是被她算计了才落得如此下场。”

　　看着一旁已经怒火中烧的穷奇，苏爱不禁好奇。

　　“花翎鸟是什么鸟？”

　　穷奇白了她一眼，眼神里写的全是“没文化真可怕”，凉凉地开口：“就是你们凡人口中的碧霄娘娘。”

　　苏爱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想起来了，封神演义里的。”

　　“那也只不过是凡人的想象和再加工而已，凡人就是这样，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只凭着单方面的印象扭曲事实。”

　　“我觉得话不能这么说啊，”苏爱将剥好的橙子一分为二，一半放到黑猫的眼前，一半拿在自己手里慢慢地吃，“真相这种东西本来就说不清，给你举个苏格兰黑山羊的例子，有三个人在苏格兰看到了一只黑山羊，然后一个人说‘苏格兰的山羊是黑色的。’第二个人就说‘你的结论太片面，应该是在苏格兰这个地方，这只山羊是黑色的。’而最后一个人说‘你说的这个结论也不够全面，应该说这只黑山羊可能只有一面是黑的。’。”

　　黑猫似乎头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放下橙子，追问道：“那么真相呢？”

　　“真相？从来就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真相，人们争论的结果不是真相，那只黑山羊才是真相，不管人们怎么争论，它就是它。”

　　黑猫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继续吃橙子，嘟哝着，“你们凡人总是这样，明明寿命这么短暂，却总是装作高深的样子，说着故意让人听不懂的话。”

　　苏爱笑了笑，摸了摸它的头，黑猫也没有像最开始那样反应强烈，只是轻轻晃了一下头，躲开她的手。

　　“对了，你刚才说，你是被那个碧霄娘娘给算计了，她为什么要算计你？”

　　“我怎么知道？！”一提起这件事，好像勾起了这位猫主子的怒火，“我才刚从几百年的沉睡中醒过来，就偶然碰到她，说起来，我们以前也从来都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那个疯婆子这次好像吃错药了，见面就开打，我力量尚未恢复，又一时不慎，就着了她的道了。”

　　苏爱顿时就同情它了，“你也是真的点儿背啊……”

　　黑猫不太明白“点儿背”的意思，只当苏爱是在嘲笑它，立刻就拉下脸来，“你个没良心的！亏我这段日子都在保护你，你居然还嘲笑我！”

　　“……”

　　苏爱觉得自己的冤屈直逼窦娥，猫主子你又犯病了？我哪里嘲笑过你了？！

　　嗯？等等！

　　“你说你这些日子都在保护我？”苏爱很是不解。

　　“对啊！”黑猫也觉得自己很委屈，“那个死女人封印了我的力量，要恢复力量的条件就是保护你，但是我明明保护你过马路时不被车撞到，保你走路不被石头绊倒，保护你用电器的时候不被电到，保护你吃饭不被撑到，为什么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

　　苏爱：“……”

　　猫主子你是认真的吗……

　　你说的保护就是这些吗？我能说我幼儿园的时候就会一个人过马路了吗？你真的不是猴子请来的笑星吗？我真是谢谢您老啊……

　　“你刚才说的那些算不算保护姑且先不说，为什么碧霄娘娘要让你保护我呢？我又不认识她。”

　　“她在我身上施了一个咒法，把我变成这幅鬼样子，只有找到一个能看见我的人类，保护她，才能解开我身上的禁咒。”

　　苏爱想了想，那个人就是我啊，所以这位猫主子才这么“不遗余力”地“保护”我，但还是有一点想不通，“那么这个碧霄娘娘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是她的可恨之处啊！”黑猫抓狂，“她这摆明了就是要故意消遣折腾我！”

　　苏爱看他一脸嫌弃的样子，“你好像并不太愿意保护我啊……”

　　“废话！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花时间去保护一个土豆吗？”

　　土，土豆？！

　　我吗？！

　　苏爱顿时就无语望苍天了，这位穷奇猫主子，我晓得你是看不上我这个凡人的，但是也不至于把我形容成土豆吧？更何况是我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现在还给你剥着橙子，过河拆桥的我见过，但是没过河就拆桥，我是不是就只能说你傻？

　　因为这个，苏爱就把剥好的橙子全拿在自己手里，一点也没给这位猫主子剩下，原本她还以为这位傲娇的猫主子会抗议的，但是对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丝毫没注意到橙子的事，让苏爱莫名地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土豆。”

　　“嗯？”

　　苏爱刚应答了，就反应过来，恨不得甩自己一耳光，叫土豆都应声，真是没救了。

　　“刚才你讲的黑山羊的故事……”

　　“哦，苏格兰黑山羊，怎么了？”

　　“人类这么妄自地议论他，擅自给下结论，对那只黑山羊岂不是不公平？”

　　苏爱觉得这理论有些新鲜，确实好像从头到尾都没人关注那只山羊是怎么想的，“你这么说来，好像……是有点儿道理啊……”

　　“对吧！”黑猫像是突然激动起来，“人们就是这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只凭着一己之见就轻易地下结论！”

　　苏爱看着黑猫愤愤不平的样子，心里突然一阵不忍心，于是把手上的橙子分了它一半，问道：“那你现在变成这样，你的家人知道吗？”

　　家人？

　　黑猫怔了一下，撇开头，“我没有家人。”

　　这次换苏爱楞了一下了，“没有？你又不是孙猴子，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会没有家人呢？再说了，孙猴子还有唐僧师父和俩师弟呢，你呢？”

　　“没有！我从来都是一个人！”黑猫有些焦躁地刨了刨爪子，“家人什么的我不需要，反正他们也总想着让我去死；友人什么的我更不需要，反正我足够强大，不需要巴结和讨好任何人，我一样也过得很好。”

　　黑猫瞥了一眼苏爱，“虽然我现在屈身留在你这里，但是一旦我恢复了力量，我对你，对此，也绝不会有半分留恋，千年百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要妄想区区几天，你就能改变我。”

　　苏爱的表情有些僵硬，仿佛被人戳破了内心的想法，有些尴尬，但又强颜欢笑地伸手去抱它，“别说这么绝情的话，相逢即是缘分，我……”

　　然而她的话没有说完，黑猫就一爪子拍开了她的手。

　　“别再碰我了，摆正你的位置，我不是你的宠物，我原本也并不想留在这里。”

　　苏爱的手尴尬地停滞在半空，脸色一阵难堪。

　　“既然不愿意呆在这里，那你就走啊！”苏爱低声道，“我能一个人过马路，走路不会被石头绊倒，用电器不会被电到，吃饭也不会撑到，你这些所谓的保护，我幼儿园的时候就自己都会了，我本来就不需要你，从来都不需要，是你自己擅自闯进我的生活的。”

　　黑猫惊愕了一瞬，顿时欺身上前，将爪子按在她的膝盖上，不可置信地道：“你居然敢赶我走？！”

　　“是你自己说不想留在这里的。”苏爱也毫不躲避地直视着它。

　　对视了许久，就在苏爱以为自己又要被挠了的时候，黑猫却松开爪子，转头跳下了沙发，像一阵风一样，飞快地消失在原地。

　　真的走了？

　　那个傲娇又脾气大的猫主子居然真的一转头就走了？

　　沙发上还放着黑猫没来得及吃的橙子，电视里还放着刚才那部电影，明明刚才还其乐融融地一起吃东西看电视，怎么就搞成现在的不欢而散了？

　　到底是那句话的问题？谁先挑的头？

　　苏爱叹了口气，突然也觉得没什么食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