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番外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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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生，爱谁、怨谁、恨谁，都不是我决定的。
唯一一次，也不过是……一场千秋大梦，何其荒唐。
那个晚上，我跪在祖宗的灵位前，檀香缭绕，灯火长明。
“如儿，你可知自己错在哪里？”我的父亲，那个权倾天下的朝之重臣，铁青的一张脸。
“知道，”我微微勾起嘴角，自嘲地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呵，王臣……
“你？！若是皇上借机怪罪下来，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你如何对得起安家的列祖列宗！”
“皇上不会这么做，爹，”我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安家的势力世代而成，皇上怎么可能如此草率天真，他不会蠢到以为凭这个就可以扳倒整个安家呢？”我冷冷地笑着，想起那一眼偷偷看去，满目落花，少年帝王眼底不散的冰冷：“何况这件事若是公之于众，皇家颜面何存？”
“你……唉，如儿，”爹慢慢俯下身，仿佛像儿时一般抚着我的头发，说：“我知道，瑾泓是个好孩子，但是爹要给你最大的幸福。”
幸福？呵，爹，你太小看那个安家一手扶植的皇帝了，他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或许，安家就会败在这个眼神犀利的少年天子手中。我想着，只是笑了笑，没有人会相信我这句话，安氏这棵大树，根扎得太深太深，蚍蜉怎么可能撼动它？
“起来吧，孩子，明天就要大婚了，新娘子怎么可以不漂亮呢？”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慈爱地笑笑。
我回应地笑笑，说：“知道了，我这就回房了。”说着，我缓缓起身，慢慢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我倚着窗子向外看，荷塘载着一池银白的月光。
“嘘，我的好妹妹，你轻点，被爹听到还了得了？”
待我回头时，那人却没了平日的嬉笑，敛了性子，就这么看着我，我的哥哥长身如玉，俊美得仿佛天上的神祇，可那眉眼间却没了平日的嬉笑。
“哥哥”
“瑾泓走了。”
“哦”我抱着双膝，颤了一下，是啊，皇帝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傻丫头，难过就哭吧。”他走了过来，对面坐着。
我摇了摇头。
几案上一灯如豆，橘红色的光芒在黑暗里渺小的宛如一只小小的飞蛾。
“别这样嘛，哥哥什么都做不了，但好歹也能安慰安慰你，以后，以后哥哥想看看你也不容易了，有什么话，就跟哥哥说说。”
“哥哥，早晚有一天，你要袭了爹的爵位，你会开心吗？”
他愣了愣，苦笑着摇了摇头：“偌大个安家，怎么就出了我们两个怪物。”
我微微笑着，哥哥洒脱豪放，可作为公卿世家、将相之后，在享有一般人不能拥有的奢华生活之后，我们担起的责任更多更重。
平常百姓错一步，不过是饿一顿，我们错一步，或许就是伏尸百万，血流飘橹。
瞧瞧，这就是贵族。
铜灯中的火苗跃了一下，又慢慢暗了下去，终究有什么东西，沉淀在我们年轻的生命里，变成了永远的重量。
“少爷，少爷，您在吗？”门外响起安福的声音：“老爷说，小姐明儿个还得早起，叫您也早些歇息去。”我和哥哥面面相觑，方才那些话，爹怕是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了，就去了。”他对着门外应了一声，朝我笑笑，从窗口跳了出去。
翌日，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而我就像一个傀儡，安静麻木地任人将凤冠霞帔穿戴在自己身上，那正红的裙裾绣有传统的四季富贵牡丹，以及蝙蝠、寿桃、荸莽和梅花，意为举案齐眉。点绛唇，施粉黛，在额间画上赤色的山丹花，在我看来仿佛是从悬崖上探出的绝望，最后手中也被塞进各种象征吉祥如意的东西。
吉时到，我在诰命夫人、女官、宫娥的簇拥下坐上凤辇，京城里到处洋溢着喜气，人们跪在路边高呼皇后千岁，然而这一些就好像与我无关。
凤辇在帝峻山的天坛边停下，我走出凤辇，抬眼望见一个与我一样穿着吉服的少年，正色的红将少年的侧颊映得分外瑕白，他垂下的卷长女气眼睑，几乎有一种脆弱的感觉，可我知道，他的眼底却是冰冷的。
就像是天山上永远不化的冰雪。
我们各自走在天道的两旁，庄重而大气，衣摆长长的拖着，两队礼官在身后亦步亦趋，慢慢跟着我们。
走上祭坛，一拜八荒大泽，二拜炎黄始祖，三拜开国帝后，如此便是礼成。
皇帝牵起我的手，有些颤抖。我忽然翘起嘴角，原来他并非毫无畏惧。
我们站在最高处，看着下方群臣伏地，朝服灿烂，山呼万岁，终于，他的手冷定下来。少年天子露出一个笑容，宛如清晨一缕金色的阳光，灼华耀眼。
与来时一般，皇帝与我一同启程回皇城，绛红的宫门缓缓在我们身后关上，像洪荒故事里巨兽的嘴巴阖上。
此生，我出了安家这个笼子，却走进另一个更大的囚室，它将禁锢我的下半生，而这个红墙绿瓦的皇宫，是伪善和尔虞我诈的战场。
我依稀记得，大婚的第二天，我跪着，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虔诚一些，将凤印呈给皇帝时，我问：“陛下，你会是个明君吗？。”他似笑非笑，下颔抬起，俊傲无比：“我是。”
那么就够了，我不需要凤印，我不需要和他平分天下权利共掌锦绣山河，万人之上永远只是我的，至于其他人前仆后继争帝王一夕宠爱，将与我无关。
我是输家，也是赢家。
转眼便是三年，我在凤栖宫住了三年，当初随手栽下的竹子，已蔚然成林，带来一席荫凉。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拾起落在地上的话剧本子，才子佳人的故事固然动人，可有多少是成真了的？世人皆道帝后之间琴瑟和谐，鸾凤齐鸣，谁有知道我们之间，隔阂的东西太多，就连平常夫妻的相濡以沫都不可能做到了，即便可以，那也不过是在人前演戏。
皇帝说求我一个真心，若是我们本就失了真心，又何从求之？
戏文总是这样唱着：“纵使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凭……”我们拿着各自唱本，早就入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番外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