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千重鲤

4、四

　　十六

　　裴衡被齐霄找到的时候，还睡在帐子里。

　　一早齐霄都把早饭端到裴衡门口了，敲门唤了许久，里头不曾有回应，齐霄似是想到什么，一只手猛然推开门，眼睛直往床上看。

　　果不其然，床上空无一人，连被衾都是不曾翻开的模样，只有那扇敞开的窗向他说明了一切。

　　齐霄将早饭放在桌子上，退出了房间，下楼只问了小二，沧州城里的勾栏烟花之地在哪。

　　小二眼见这昨日住进来的小哥儿开口就这么生猛，心下叹了一句：人果真不可貌相，长得如此俊俏的小哥，也架不住有根花花肠子，清早便要急不可耐的去那等地方，啧。

　　但嘴里却还是如实相告了，有钱人的快活，哪轮得到他一个小二操心呢。

　　十七

　　齐霄找裴衡，没花多少力气。

　　沧州城里拢共五家小倌馆，寻欢楼便是最大的一家。

　　齐霄便是在这寻欢楼里，挨个推门，推见了裴衡。

　　寻欢楼里的妈妈根本拦不住齐霄，一路上跟着他好话说尽，让他停下。

　　这屋里的来的都是客，她怎么好得罪。

　　但前头这位黑衣服的小公子看起来也不好惹，这又是哪位贵人家里的冤家，叫她怎生好劝都没劝住。

　　齐霄一路上不说一句话，不顾身后叽叽喳喳的女人，也不理会那些被推开的门里的咒骂，终于在第十三间房里头，瞧见了睡在帐子里的裴衡。

　　他光.裸的手臂上还散落着些黑发，一眼便见得这床上还躺着别人。

　　齐霄顿时脸就黑了。

　　他上前挑开帐子，与裴衡身边那人对了一眼。

　　这人的长相同长安城里的那青竹也不像是一卦的，齐霄沉声只道了一个字：“滚。”

　　那小倌早就醒了，方才被挑开帐子时他便有些害怕，他们干这行的，此等事情也经历过好些，此刻被这位黑着脸的少年一斥，赶紧就从床上爬下来，遮住了重要部位就跟那位妈妈一同离开了房间。

　　听到了房门被关的声音，齐霄又挑开了帐子，只见裴衡还在酣睡，而他的被子被方才那小倌的动作带偏了些，滑到了他胸下。

　　裴衡很白，身躯同他的脸一样好看，叫人移不开眼睛，此刻他的肩头带着那么一些暧昧的红痕，叫这具身躯更加诱人。

　　齐霄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只觉得有股气憋在心里，倏然放开挑着帐子的手，转身两步坐在了桌前。

　　齐霄看着桌上的茶具。在寻裴衡之前他就知道这位师叔有什么喜好，他的喜好自己也无权过问干涉，他为何要气？

　　齐霄想了一会，心里也逐渐有了答案，大抵是在气裴衡一声不吭连个招呼也不打吧，叫他担心受怕，怕裴衡将他丢了。

　　十八

　　裴衡自觉睡了个好觉，也觉得昨夜甚是快活。

　　才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起身，撩开帐子一瞥，直接就把他晨起还精神的小兄弟吓殃了。

　　真他妈的见了鬼。

　　小崽子怎么在这？

　　裴衡赶紧放下帐子，找自己的衣服。

　　活像个被抓.奸.在床的负心人。

　　“师叔醒了？睡得可好？怎么外出也不告诉我一声？”

　　齐霄原本好听的声音，此刻传到裴衡耳朵里，也就不那么好听了。

　　裴衡抓了一件自己的外袍赶紧穿上，此刻尴尬得只能干笑两声，“哈哈，挺好的。”

　　哈哈，好个求，他出来睡馆子是能直接说的事情吗？

　　从前他怕带坏崽子，这下整挺好了，他现在怕自己的兄弟以后都站不起来了。

　　十九

　　赶车的仆从觉得他家里的老爷和少爷有点问题。

　　今晨他俩回来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一直到此刻吃饭，他觉得更不正常了。

　　老爷也太殷勤了些？

　　裴衡一个劲的给齐霄夹菜，眼看着碗里都要堆成小山了，裴衡还在夹。

　　“师叔，我吃不下。”齐霄看着碗里堆成山的菜，放下了筷子。

　　裴衡这才停下手，看了一眼他的碗，这才收回了筷子，“没事，慢慢吃，多吃点才能长身体。”

　　裴衡方才一心只在想，要如何送走齐霄这崽子，本来这一路上他还觉得没什么，有时候还觉得有齐霄供他使唤也还不错，但是经过这个早上，他觉得再不送走齐霄，他以后上馆子都得提心吊胆。

　　二十

　　奈何裴衡还是没有找到机会，不仅崽子没送走，结果又在沧州城里买了座宅子。

　　二十一

　　这次宅子里大小事务裴衡交给了仆从，布置起来也没长安城里的宅子费心了，只是简单置购了一些必要的用品，旁的东西有没有也无所谓了，毕竟不是常住，他也不能四处走四处买宅子。

　　虽然问剑山庄有钱，但用来置购宅子，多少有些人傻钱多了。

　　于是主仆三人就这么住了下来。

　　吃饭洗衣这等事，依旧还是齐霄在操心。

　　仆从负责采购和打扫屋子。

　　至于裴衡，他觉得老爷就该有老爷的样子——负责躺在躺椅上指点齐霄武功。

　　二十二

　　虽说一路上赶路辛苦，但齐霄的武功依旧没落下，裴衡教他的剑法是问剑山庄弟子们都修习的剑法。

　　问剑山庄的剑法，普通弟子普遍都只能练到三五层，原因无他，这本剑法六到九层只有短短四句话，令人难以参透。

　　就连裴衡——这位问剑山庄的二少爷，也只能堪堪练到第八层。

　　这世上唯一习得九层境界的，大抵只有他那云游四海的爷爷了。

　　不过眼下教教齐霄却是没问题的，崽此刻才习得第二层呢。

　　二十三

　　这一日裴衡躺在树荫下的躺椅上，仆从站在一旁给他打蒲扇，他看着烈日下光着膀子练功的齐霄，不由得想岔了。

　　这小子的身体还挺精壮的，挥剑时肌理喷薄，有汗顺着他身体的曲线流入腰际，又有几滴从他的背沟落下。

　　啧。

　　裴衡闭上了眼睛。

　　真是罪过。

　　崽才十六岁。

　　他怎么能拿那种看男人的眼光去看崽呢？

　　九泉之下他那便宜师兄知道了，定会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但闭上眼睛了也无济于事。

　　崽是真的好看。

　　他对不住九泉之下的便宜师兄。

　　他不是人。

　　二十四

　　齐霄练功练得辛苦，也十分认真，他在烈日之下任由炽阳炙烤，也丝毫不敢松懈，原因无他，因为师叔在看着他。

　　他须得万分认真努力，才能不辜负师叔指教。

　　当他收了剑势，以为会得到夸赞回头望向树下之时。

　　裴衡已然熟睡。

　　仆从从一边的矮桌上拿了条毛巾，给他送去。

　　“少爷辛苦，小人方才已经烧好热水，少爷随时可以沐浴。”

　　齐霄不说话，只是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他的眼望着裴衡，好似要从他的睡颜上盯出一丝夸奖来。

　　仆从是个会察言观色的。

　　“老爷不久前还和小人夸赞少爷剑法精进不少，许是方才吩咐小人去给少爷烧水，便睡着了。”

　　齐霄只是嗯声，失望的将目光从裴衡身上移开，准备进屋去洗澡，“你继续打扇吧。”

　　裴衡这一觉睡得骨头有些疼。

　　醒来之时都已经是下午。

　　仆从见他醒了，给他汇报了上午的情况。

　　裴衡锤着肩膀的手一顿，糟了，崽子可能生气了。

　　又心想养个崽真的好难，须得教武功，还得哄。

　　嘶，到底该怎么把他送走呢？

　　二十五

　　裴衡不曾料到齐霄这般好哄，叫两声霄儿，说两句好话，摸了下头，崽就红着耳朵原谅自己了。

　　裴衡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心下又觉得这崽子怎么这般可爱呢。

　　他甚至都未曾察觉到自己嘴角勾着笑，就那么靠在门口，看着齐霄在厨房忙前忙后的模样。

　　啊，我们霄儿真能干。

　　二十六

　　裴衡自那日早晨之后，都不曾去过馆子了，一来他心里介怀那个早晨，二来他怕下次齐霄去寻他的时候他正快乐，这不得直接把他吓软了？

　　索性清心寡欲了好一段日子。

　　今日本说出门散散步，随意逛逛。

　　谁料才打开家门，几位衙差便站在门口，抬起来的手，看样子是正准备拍门。

　　裴衡和这几位衙差是你看我我看你，双方打量了一会，似是没反应过来。

　　还是裴衡先问了话：“几位官爷，这是？”

　　“听口音公子不像本地人？”为首的那位衙差反倒问他。

　　裴衡如实回答：“确实不是，我一家从长安乔迁而来仅有半月余。”

　　那人思所片刻，又问：“近几日可有见过什么可疑人员？夜里可有可疑动静？”

　　裴衡想了一番，他几时注意过这些？他夜里一般都睡得挺沉的。

　　此刻恰好齐霄从屋里出来，看到门口围了些人，便唤了裴衡一声。

　　“师叔。”

　　裴衡回头见齐霄，便朝他招手。

　　待齐霄到他跟前，他拉住齐霄的手臂，“几位官爷问问我师侄，我在家中向来好吃好睡，不曾注意这些。”

　　众人无语。

　　待齐霄回忆答了话之后，几位衙差才言明。

　　“近日城中多有女子失踪，家中若有女眷还望多警惕些，若是有什么发现便来衙门提供线索，如此便叨扰了。”

　　裴衡收了他的折扇，也客套了两句。

　　待衙差走后，裴衡用手肘拐了拐齐霄。

　　“走，师叔带你去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