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猫》一江九枝

14、傅以存说：

　　施岚到底没胆子摸老虎屁股，准备等傅以存明天睡醒了再看看情况，好在次日一早室友醒来后气色相当不错，看上去没什么可担心的，施岚也就把心收了收，没提去医院的事。

　　吕文斐估计是让施岚打怕了，他本意只是要这人别再出去乱说，没想到吕文斐相当正式的在论坛开帖澄清，具体说了什么施岚没仔细看，他只知道在吕文斐开帖之后，他收藏的傅以存打人那个帖也不见了。

　　施岚还觉得有点可惜。

　　南城一中校服虽然不难看，但也仅仅只能和普通靠上边，放眼同市几所中学，北区二中的校服款式才是民心所向。

　　校服这个东西，普通学生一周穿五天，高三珍稀保护动物一周要穿六天，北区二中校领导换位思考过后充分考虑到学生心情，觉得校服要是不好看真的很容易打击学习积极性，于是专门找人设计了几套，大方向虽然逃不开运动款，但棒球服式上衣真的很帅。

　　但是帅归帅，这种东西还是挑人，像傅以存那样的，穿个抹布出门也能让人品出几分前卫感。

　　南城一中以前组织过私下投票，评选谁穿校服最好看，男生分区里施岚和傅以存票数缠缠绵绵，最后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俩哪位勇夺桂冠，但施岚听说这事后，还无意识给傅以存拉过票，“你问我觉不觉得自己穿校服帅？还行吧，但我觉得傅以存好像更好看一点。”

　　他其实就是客气一下，毕竟不能真自恋说自己穿校服简直帅爆吧。

　　话又说回来，傅以存就是那种典型的衣架子，穿什么都不丑，尤其校服本身就是青春年少的代名词，哪怕南城一中的经典蓝白款校服普普通通，几乎随处可见，偏肥大的运动式校服也能在傅以存身上体现其原本该有的精神与挺拔。

　　虽然视频里傅以存穿的是北区二中校服，施岚也还是隔着屏幕怀念了一下那段忙碌的焦躁岁月，他原本还想收藏以后把视频导出到手机内存里的。

　　啧，遗憾。

　　转眼看看时间，已经快过去半学期了，十八周的课程走过一半多，那天蔡源抄完他的笔记，屏息敲开818寝室的门，施岚才惊觉他最近都没怎么好好学习，光顾着在论坛遨游了。

　　蔡源来那天傅以存也在，坐在位置上一脸苦大仇深，盯着手机屏幕的那眼神快要喷出火。

　　蔡源小声问：“你室友……看着不高兴啊？”

　　施岚回头看了傅以存一眼，“没啊，他挺高兴的。”

　　“他高兴？”蔡源哽住，“那样子是高兴？”

　　施岚说：“是啊，他玩半天消消乐了，都没卡关，我觉得他应该挺高兴的。”

　　蔡源，“……”

　　知道的明白傅以存在玩消消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在研究杀完人怎么分尸。

　　蔡源拉着施岚在走廊里随便聊了两句，临走前说：“头发长了，找个时间去剪剪吧，你这是打算走废土风吗？”

　　施岚摸着头发回到寝室，在傅以存对面坐下，“我头发长了吗？”

　　傅以存头都没抬，“长。”

　　施岚，“……你要不抬头看看再说？”

　　傅以存抬头瞥了他一眼，“长。”

　　施岚，“好吧。”

　　他又沉默半晌，忽然问：“你不觉得我留长发很帅吗？”

　　傅以存，“？”

　　其实施岚留长发的原因很简单，论坛视频里的傅以存就是长发，他觉得很帅，又野又帅，酷的不行。

　　傅以存把消消乐暂停了，认真问他，“你他妈最近是不是没照镜子？”

　　施岚，“……”

　　傅以存继续玩消消乐，施岚贼心不死，去洗手间的镜子前仔细端详自己，并且变换了各种角度姿势，最后靠在门框上叹气，“好吧，学校附近有比较好的理发店吗？”

　　傅以存随口给他推荐。

　　施岚问：“说清楚点，怎么走？”

　　傅以存一边滑手机一边说：“北门出门过马路，穿过小吃街右拐，走一个十字路口再左转，从再来一首KTV旁边的小路进去。”

　　施岚认认真真想了半晌，说：“你可以再重复一遍吗？”

　　“北门出门……啧。”傅以存玩够了，退出消消乐，“过两天我带你去，烦死人。”

　　施岚受宠若惊。

　　过两天就是圣诞节，A大有国际部，早就众筹买了些小饰品自发装扮教室，学生会保守派虽然一直不提倡过洋节，但还是凑热闹一人发了个苹果，感谢大家这一整年的付出与辛苦。

　　傅以存圣诞节当天下课，拎着苹果回到寝室还有些疑惑，“今天是什么日子？”

　　施岚虽然中间出国一年，但学生会那边一直给他留着职位，他今天上午去办退部手续，宋昊还以权谋私分了个最红的苹果给他。

　　施岚说：“圣诞节啊，节日快乐，朋友。”

　　傅以存毫无反应，“哦。”

　　施岚就搞不懂了，他室友有时候对他像春天般温暖，有时候又丝毫不通人性，究竟是什么毛病？

　　傅以存把苹果扔在桌角，从衣架上扯下来施岚的外套丢给他，“走。”

　　施岚不明所以，“去哪？”

　　“你不是要剪头发吗？”傅以存催他赶紧穿衣服，“节日剪发半价。”

　　施岚立刻往身上套衣服。

　　两人出门时已经七点了，A大接触线路不良的路灯像火星一样在黑夜里跳动，校内牵手散步的情侣很多，肩膀挨着肩膀，发梢勾着发梢，像施岚和傅以存那样中间隔半个人的倒是非常显眼，不过他俩这组合走在一起本来就不低调。

　　傅以存摸出根烟来，放进嘴里才发现忘带打火机了，只好就那么叼着。

　　施岚觉得两人这距离着实远了点，不动声色向他走近一些。

　　学校内禁止燃放烟花，但在空旷的路上玩些仙女棒倒也无伤大雅，路边有几个女孩正拿手机放圣诞颂，一人手里一个呲花，兴高采烈地拍小视频。

　　施岚忽然想起高中时的圣诞节来。

　　南城一中校纪严明，洋节一律不过，但架不住当下年轻人赶潮流，尤其高一刚入校，大家学业还不忙，一赶上过节一个个就跟疯了一样，变着法的见缝插针，连七月十五都能过出点意思来。

　　施岚当时是校学生会风纪部部长，每到这种不放假的节日就心累，因为他高中住校，晚自习的时候就要管着同样住校的同学，不让他们闹出圈，尤其是圣诞节这种重灾时刻。

　　当时不回家的风纪部成员会分成好几组和值班老师一起挨班查人，满校园转，能逮着一排不务正业的，隔天连操都不用做，光听他们念检查就能念一个大课间。

　　施岚不想像个狗腿子一样跟着值班老师到处得罪人，于是主动去转校园，上班时间光明正大溜号摸鱼。

　　B市冬天很冷，施岚顶着西北风在外面逛了小半个点，除了同属于风纪部的同学外一个活人都没见到，他其实一直觉得排查校园这个做法很有点问题，毕竟就算是热衷于过节，谁也都不是傻子，翻墙出去玩不是更合理吗？哪个有病的会在学校的犄角旮旯过节啊？

　　施岚裹紧羽绒服，打算偷偷回寝室躺尸。

　　他刚走到男寝楼附近，就看见墙根下蹲了两个有病的，一人手里一个呲花，应该是过节呢。

　　他的同班同学傅以存面无表情蹲在那里，呲花点燃后的一点微弱火光浅淡的勾勒出他的轮廓。

　　施岚脚步一顿，正和傅以存对上眼。

　　施岚，“……”

　　他往前走也不是，站在原地不动也不是，思来想去，只能一个潇洒的转身，昂首阔步往回走。

　　施岚听见对话声远远传来。

　　“小傅哥？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觉不觉得蹲在这里玩烟花的行为太傻逼了点儿？”

　　“不觉得啊，过节嘛。”

　　“……”

　　第二天的大课间，风纪部部长施岚站在主席台侧边，听昨晚被抓的同学做检讨听到困，他活动了一下肩膀，看过台下一张张同样困顿的脸，扫过自己班时，毫不意外瞄见了队伍最末尾的人。

　　傅以存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不是，隔太远了，对方五官都有些模糊，施岚看不清。

　　没想到上了大学，两个人竟然还能在一起度过一个圣诞节。

　　施岚感叹，果然缘分这东西很奇妙。

　　A大北门一出去，马路对面就是小吃街，乱七八糟什么店都开，市井烟火气十足。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施岚拽了傅以存一把，“去买点喝的？”

　　傅以存把嘴里那根烟拿下来，扔进路边垃圾桶，跟施岚一起进去了。

　　奶茶店暖气开得很足，人也多，两两三三聚在一起，看见施岚和傅以存走进来先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一下，随后又欲盖弥彰的将谈话声放大。

　　施岚问：“想喝什么？我请你。”

　　傅以存也没跟他客气，“珍珠奶……操？”

　　施岚，“？”

　　这人怎么回事，喝个奶茶怎么还操来操去的？

　　施岚正要说话，就听收银台后面也传来惊讶的一声，“靠？小傅哥？”

　　施岚抬头去看，发现是好久之前在正弘超市遇见的傅以存的熟人，不过那时对方还是超市收银员，这会儿摇身一变就成了奶茶店员工。

　　傅以存烦躁道：“你他妈幽灵吗怎么哪儿都有你？”

　　王若楠不满，“天地良心，我只是兼职比较多。”

　　施岚，“熟人吗？”

　　傅以存说：“嗯，一个小傻逼。”

　　王若楠和他同时开口，“我是小傅哥在A大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施岚和他笑了笑，“你好，我是他室友。”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不适合闲聊，王若楠问过两人喝什么就去忙了，施岚和傅以存找了两个空位坐下，拿着小票慢慢等。

　　奶茶店十分清高，没随大众放圣诞颂，而是单曲循环了一首英文歌，施岚听了一会儿觉得耳熟，但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歌。

　　“朋友。”施岚戳了戳傅以存的手背，“这首歌叫什么？”

　　傅以存顿了一下，皱眉道：“你他妈不会听歌识曲吗？”

　　施岚一边掏手机一边不高兴，“那不是想和你聊聊天吗，难得一年一度的圣诞节，出来过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说吧？”

　　傅以存冷漠道：“你是出来过节的？你不是出来剪头发的吗？”

　　施岚反驳他，“过节和剪头又不冲突。”

　　说话间他点开了听歌识曲，正在等待识别，余光里突然出现一双鞋，是女孩子的矮跟短靴，停在傅以存面前。

　　施岚，“……？”

　　傅以存正在玩手机，感受到一片阴影落在面前，也疑惑抬头。

　　那是个穿着连衣裙的漂亮女生，十分高挑，妆容精致长发披肩，气质相当出众，而且是那种非常温柔的长相，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好感。

　　施岚心跳忽然有些乱，不过不是对着女孩，是对身边坐着的傅以存。

　　傅以存皱眉看她，不明白这姑娘想干什么。

　　女生将长发拢到耳后，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同学，你支付宝里有钱吗？”

　　傅以存，“有。”

　　女生说：“太好了，这家店只能支付宝付款，我支付宝没钱，你可不可以帮我付一下？我等下微信转给你。”

　　施岚默默想，我支付宝也有钱，妹妹你要不然来问问我？

　　傅以存面无表情，“不可以。”

　　女生，“？为、为什么呀……”

　　傅以存说：“我不加陌生人好友。”

　　女生，“……”

　　施岚，“……”

　　施岚心跳平稳了。

　　女孩脸一下就红了，可能是没想到踢到铁板，傅以存脸色又太冷了，她都有些不敢再和他说话，然而毕竟都过来了，也不想无功而返，只好把目光投向施岚。

　　虽然施岚头发长了，但毕竟颜值还在。

　　女生温柔道：“同学……”

　　施岚同样温柔道：“我没有支付宝。”

　　听见全过程王若楠从收银台后投来一言难尽的视线。

　　傅以存，“……”

　　这不是胡扯呢？你刚不是才用支付宝转过账？

　　歌曲是Maroon5-lost stars
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