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约而至》题西林壁

6、口技

　　西市里卖小吃的特别多，沈约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就闻到了，不过他想，吃过他江哥做过的饭后，这些都不是诱惑。

　　路边还有许多卖杂货的，看样子应该是些日常生活所需的，他侧眼看了眼一只随着他的江戚，觉得这人真的很细心。

　　不过，他江哥好像自打到了有人的地方都不大爱笑了唉！

　　他低头想了想，左手刚想扯过他的衣袖，就先被他冷着脸的江哥拉住往右边走去，他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或者是江戚发现什么值当的东西。

　　却没想到，那人拉着他来到一个卖发绳的地方，沈约站在江戚稍后一点的位置，江戚高大的身形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偏过一点头，又点了点脚尖，看见
　　摊主是个文静柔美的小姑娘。

　　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又被他
　　遮住视线。

　　沈约气鼓鼓的。

　　江戚生的俊美，只是在外的时候不大爱笑，沈辞离开后更是时不时放着冷气，一脸的生人勿扰。

　　那姑娘也是羞涩，便红着脸没敢抬头来看，只依稀瞧了个模糊模样，与那一双骨节分明俊秀的手。
　　沈约从江戚身后绕前来，姑娘的视线里又多了抹缇色，她没忍住问了句「公子是为娘子买的吗？」

　　江戚手一顿，看了眼沈约，他想应下来。

　　他二人早就定情，私许终身。

　　说娘子也是对的。

　　但是沈约不同意，这姑娘一定把他当成女的了，他有些恼怒的蹬了一眼江戚，却见那人眉底望着他透着的笑意。

　　沈约老脸一红，他慌的解释「不不不，我不是他娘子，我是男的。」

　　姑娘疑惑，这才抬头小小的看了一眼，她撇了撇嘴「女扮男装，我懂的。」

　　喻川极少男子穿缇色，大多是因为自己托不起这色衣物，穿起来骚包的不行。

　　可眼前的人分明不是，衬
　　的正好。

　　不是女子是什么？

　　若沈约知道是因这衣物的颜色才被错认，他定不会同意穿这身的。

　　他磨了磨牙「姑娘，你听我声音，像是女人的吗？」

　　姑娘说「街上有口技好的，便会模仿他人声色，姑娘也许精通？」

　　口技好？他疑惑的看了眼江戚，江戚已经挑好了东西，取出银子递给姑娘后才回他「确实有，若你想去，可以看看。」

　　江戚觉得他这样子实在可爱，匆匆带着他往远走，从一进来两个人就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只是行人为活却也只能瞻仰二人的容貌，更何况他俩这一身不菲的布料所做衣衫，天上人间的阻碍没人想自讨没趣。

　　而且西市的风情比其它几个地方好些，不至于像东边那个，街头女子如虎，直直的能追着你几个长街。

　　西市的女子，比较柔美内敛，大多是不敢抬头看你的。

　　沈约看江戚把他带到了一个人少些的地方，他戳了戳他「我看你方才挑了半天，不会真送给心上人吧？」

　　江戚没有回答，反问他
　　「想去听听口技吗？」
　　口技口技，听的沈约那么不舒服。

　　他拒绝「不想。」

　　江戚温和的笑了声，当真是融化了万里冰山千里雪，连旁边被宰的鸡都忍不住噤声。

　　「那你想做什么？」

　　沈约有些不好意思「江哥，我饿了。」

　　来到这里的日子他饭量大了不少，又被江戚喂的增了几两肉，不过，好像自从他来到这里后，身子似乎好很多了，不会动不动就病倒了。

　　他以前就想自己何时可以像个常人一样。

　　现在得以实现，也算因祸得福。

　　幸好江戚没嘲笑他，还带着他来酒楼，小店里没有雅间，江戚多花了些银子寻了个人少的座位并找人
　　拿来了些布围了起来，一边又嘱咐着店家上些好的酒菜。

　　沈约看着江戚，直感叹有钱真好。

　　他以为他江哥围住座位是因为江戚太过于好看，又不喜被人观看。

　　殊不知，江戚全都是怕别人看了他去。

　　从早时的一身衣衫，江戚承认自己是动了些小心思的，他不想自己的心头肉在街头被众多人盯着看。
　　为了沈约，散尽千金又如何。

　　只要天下间还有他在，就绝不让沈约饿着。

　　倘若江河枯竭，江戚便用自己的血去喂他，血尽而亡又如何，倘若遇到荒年，江戚便可以割肉给沈约，亦何畏一身白骨？
　　同样是人吃人，

　　他自愿把自己都给沈约。

　　小地方的酒是烈的，不像那些上层人，

　　他们饮酒大多为作乐或者附庸，而不为饮酒。但是百姓不一样，他们真情真性，饮过烈酒，是真的，
　　就只在饮一杯酒。

　　这一杯浮沉百态，喝过后，也就散了。

　　沈约没喝过这些，他想尝一尝，江戚不给。

　　「这个是我的。」他指了指装酒的瓷制酒壶。然后又指了指另一个装着茶水的茶壶「这个才是给你的。」

　　沈约不依「就一口」

　　江戚手轻轻的搭在酒壶上，他的手没有用劲，但是沈约也不敢拿，

　　因为江戚说他若敢饮酒的话，便让他天天吃胡萝卜。

　　足足一月。

　　他不服「为什么不能喝，我都这么大了。」

　　以前老生病不能碰也就罢了，怎么现在不生病了都不可以碰。

　　江戚心疼，但是没有退让，他顿了顿，唤人进来撤了酒。

　　「你身子还未好全，尚不能饮酒，这样，我陪你一同喝茶，可否？」

　　江戚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不好吗？

　　沈约眼巴巴的看着店家换了杯盏，为里面添了热茶，水汽氤氲中，沈约不大高兴的回答「好。」

　　江戚哄他「等下有小甜汤，比酒要可口的多。」
　　沈约「我又不是小孩子。」末了，他又补了句「我要吃辣!」

　　江戚掩唇轻笑「有的。你喜欢的。」
　　小约真的太可爱了。

　　饭饱后，二人又多坐了会，沈约并不想太早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索性江戚也是。

　　他带着他去了别处，

　　那是一家不算特别大但是很红火的成衣店。

　　顺便帮沈约消食。

　　虽然那饭菜不如江戚做的好吃，但是饿着肚子的沈约一个人吃了大半，江戚从始至终一直看着他吃，碗筷动的时候大多在为他添菜。

　　这家店的衣色很好，料子也算不错，江戚好似认识一样，很熟络的带着他进去，

　　店家拿着最新最好看的衣服让他物色，
　　沈约不知道江戚要做什么，

　　江戚抬眼去掉了几个，把余下的让沈约看「看看喜欢哪几个？先委屈下，等过些时候就有好的衣物穿了。」

　　沈约「江哥，不用给我买衣服的。」

　　他现在吃江戚的住江戚的穿江戚的全身上下除了自己是自己的，其余都是江戚。

　　江戚「家里合你身的衣物只有两套，上次的我已经给你洗净了，只是还未干，只剩下这一身色的了，我看你不大喜欢。」

　　江戚寻人定做的衣物因着细致，所以月份长些，算着日子这几日才能到。

　　其实若有选择，他也不想看他宝贝不开心。

　　虽然他的确想让他宝贝穿这身出来以减少别人的视线。

　　他不想沈约被别人看了去。

　　但是沈约不开心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沈约「不行，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了，江哥，我还不了的。」

　　再多下去，他总感觉这一辈子都不一定可以还完。

　　江戚「无妨，相信我，你会的。」
　　「况且，也是我替好运给你赔不是的。」

　　「其实够多了。」

　　「小约，我既然这样对你，就是拿你当亲人对待的。我这个人不大爱喧闹，因此身边时常也没什么人，其实好运把你带回来，我是感谢的。」

　　他不说当成弟弟而说爱人，因为爱人囊括亲人。

　　沈约沉默了一下，来到陌生地方其实本就容易心生孤寂，江戚这句亲人算是让他真的感动了，江戚把他的心撬开了一点，沈约脑海里还清醒的告诉自己不要，可是仍旧不忍拒绝面前这个人。

　　半晌，他妥协了，只是仍旧固执的说「我会还给你的。」

　　江戚「我信。」

　　沈约生平爱素色，他选了身苍青色的衣衫，江戚又固执的给他包了其它几件。

　　催他把自己选的换上。
　　沈约听话的去了。

　　出来时的确像是变了个样子。

　　江戚只觉得人间最好，怕不过如此。

　　沈约看见他眼里的专注，犹疑了下。

　　还是没多说些什么。
　　江戚莞尔，又带他去了别处。

　　从大白一直到远方天色渐黑，暮色起时，二人正站在钟楼高处远望，江戚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给沈约，

　　远方天上飞着的祈愿灯挡住了沈约想要说的话。

　　江戚拿过在姑娘那里买来的长绳，他一手挑起来沈约略长的发，卷在手指上理顺，并且将绳子细心的系在沈约的发上，与那衣衫的样色正配。

　　原来他们，早就是天注定的一对。

　　江戚如是想。

　　沈约喃喃道「江哥。」

　　江戚遮住了他的眼，把自己有力的臂膀抵在他身后。沈约倚靠着他，合上的眼皮下，是险些忍不住的泪水。

　　江戚那特有清冽的嗓音，似那银河百丈玄冰相融，声势浩大的从九天直赴人间，红尘滚滚，岁月浪浪，在到沈约身边时统统化做柔波，粼粼水间。

　　「生辰快乐。」

　　今日，是沈辞，亦是沈约的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