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声停处

7、第 7 章

　　下山之前和拂山上上下下打招呼，老树妖千叮咛万嘱咐，三日之内一定要回来。白浮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就被晏长空飞快拐走了。

　　他已经很多年没下过山，街市繁华又热闹，叫卖之声不绝于耳，胡晏揽着他的肩膀，脸上是惯常的，皮笑肉不笑的温和随意。

　　他不喜欢他这种疏离冷淡的表情，可是偏偏明知道是假的，也觉得温暖。
　　虚假的温暖，像画里面的太阳，美丽而没有温度。

　　“你身体好些了吗？”白浮看着他的侧脸，直愣愣的发问。

　　这张脸离他那样近，在此前的无数个夜晚里，和他亲密的没有缝隙，然而在每一个看似离的那样近的时刻里，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他。

　　但是地久天长，一切都会有所改变的对吗。

　　“没有呢。”晏长空看着幻化为普通人类样子的白浮，他们现在都有黑色的眼珠和头发，他在他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脸，完美无缺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爱意。

　　是一直以来的样子，他于是安心的笑：“不如先去吃饭？”
　　“吃什么？”白浮完全顺着他，毫不设防的跟着他。

　　“你想吃什么？”晏长空带着他往前走，虽然是在问他，但也知道白浮并回答不出个什么，因此七拐八绕的经过一条小巷子之后，站到了一家小酒馆门前。

　　浓郁的酒气，醉人又香甜。

　　“这里吧。我以前常来，有酒有菜，试一试？”他眼睛弯弯，狐狸一样的狡黠妩媚。

　　当然可以。白浮跟着踏了进去。

　　有三天的时间，他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如果三天之后，他能跟随自己一起回拂山就更好了。

　　他们渐渐远离闹市，听说第二天晚上有美丽无比的灯会，白浮从来没看过，于是央求晏长空留下来，然而晏长空同他耳鬓厮磨，轻声细语道，不行哦，我们已经逗留了很久了，第三天的时候要去另外的地方呀，不是说好了吗。

　　那我们以后还能再来看吗？
　　晏长空朝他点头，当然。

　　当然能还是当然不能？

　　模棱两可的温柔态度很轻易就使得小白虎往好处想，所以白浮没有继续问下去，温顺的跟着他在夜晚悄悄出了城。

　　他以为他们要回拂山，可是路途明显不对，于是开口问道：“胡晏，我们是去哪里？”

　　以往的时间里，他并没有问过这样的话，向来都是由晏长空主导，然而这一次好像有一些不一样。

　　一直走在斜前方的胡晏停下来，顿了一会转过头对他说：“你记得，我说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吗？”

　　“记得。所以你不能在拂山久留。是什么样的事？”

　　“我要去杀了流窜的一部分狼族。”

　　白浮了然的点头：“他们杀了你的家人，你要报仇也是理所应当。”

　　天渐渐的亮了，小白虎的脸上混杂着理解和天真两种状态，在破晓的天光中，看起来惹人怜爱极了，五官每一处，都是晏长空最喜欢的样子。

　　此前千年时光，他从未遇见过这样一张长进他心坎的脸，说忍心，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晏长空抚上他的侧脸：“有一件事，我骗了你。”他的手渐渐往下，停留在他的心脏的位置，语气轻柔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叫晏长空，长空落日的长空，不叫胡晏。”

　　说完，右手迅速化为利刃，又狠又准的刺进去，下一秒，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内丹被安稳的掏了出来，小白虎的胸前顿时出现一个血肉模糊的窟窿。晏长空的狐狸爪上满是鲜血，他小心的护住内丹，迎着晨曦，一口咽了下去，因为此前已经通过各种方式和白浮的妖力相互适应，所以这颗内丹一点也不排斥他，很顺利的融入进去。

　　是准备修仙的内丹，柔和又甘甜，四肢暖洋洋的舒适，纯净的力量在体内流转，在旭日初升的时刻，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破损的内丹正在飞速修复并更加强大。

　　这一系列的事发生在转瞬之间，白浮的眼睛在睁着，他捂住胸口喊了一声：“胡......晏...长空？”

　　这也是你说的，很重要的事吗。
　　原来很重要的事，还需要我的命吗。

　　内丹失去，浑身的妖力也在慢慢消失，他连维持人形都觉得困难，白发金瞳开始显现出来，晏长空为他理的短发已经又长了些，遮住眉毛和耳朵，看起来略有些狼狈。

　　晏长空看着他支撑不住的倒下去，悲悯的微笑着蹲下来：“怎么啦？”

　　怎么啦？那样柔和的一句话。

　　“我要死了吗？”他以为他会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伤害我，凭什么是我，任何生物在遭受到伤害时，总是会说这样的话。

　　但是这只小老虎没有，他好像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同样很快的平静下来，没等晏长空回答又说道：“我死了，你把我埋到拂山吧。”

　　他多么傻啊，晏长空摸了摸他的脸，像每一次骗他那样，继续骗他：“好。”

　　哪里能埋呢？他是要修仙的妖怪，全部的力量和心神都在内丹上，失去了内丹，他连渣渣都不会剩，又还有什么能埋的呢？

　　白浮的头上开始出现虎耳，连手臂也开始恢复兽身时的模样，他觉得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但仍然强撑着想说些什么来：“你......”

　　你开心吗？
　　你总是笑着，时时刻刻，有没有真正开心过？
　　杀了蛇精，骗了拂山，哄我离开，拿走内丹，你开心吗？

　　这样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妖力散尽，兽身恢复，鲜血淋漓的小白虎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身体渐渐消失于虚空。

　　太阳正从地平线上渐渐升起来，光芒笼罩大地，万物一片荣荣。

　　晏长空看了看他消失的地方，心口像被一根针扎住，然而也只是一瞬，这种感觉就同样很快很快的消失了，快的像不曾存在过。

　　他虚空抓了一把，转身离开，去到更隐蔽的地方，一心一意的炼化内丹。

　　失去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只要失去的有价值，就没有什么可遗憾的。总有一天，他也会同样消失。

　　白浮的妖丹很适应他，他们气息交缠那么久，他又明里暗里的偷走他许多妖力，连一点点排斥反应都没有出现，极其顺利的就吸收了，仿佛天生就是为他准备的一样。

　　他在当天晚上潜进狼族的地盘，和上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一个个的，亲手打碎了他们的内丹。

　　大仇得报的感觉畅快极了，可是全部杀完之后，他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去做什么。原本所有的想法到最后都是会同归于尽的，或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是他没有想到白浮的内丹这样强大，强大到一点也不像一个三四百年的内丹。

　　纯正修炼，辛辛苦苦得来的妖丹，果然非同凡响。

　　想起来那场灯会有整整三天，晏长空换了一身衣服，一步一步向远处繁盛的城池走去。

　　听说灯会美妙极了，还有好多事，看完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