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假虎威》声停处

3、第 3 章

　　灵泉果然是神物，晏长空泡了一晚上，腿上的伤一点事都没了。他咂咂嘴想，这座山可不能毁，把这眼泉水存下来，日后只要不伤及性命，来这里泡一泡，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白虎后面，山南山北溪边草丛里的向来送过药草的小妖物们道谢。

　　日光照耀下，他一身红毛更是格外显眼，蓬松的大尾巴耸在身后，比最红的花还要艳。一路上尾随着他们的妖物越来越多，一边跟着一边感叹这身皮毛真是美极了，可惜是个公的，不然可以从了他们白虎大王。

　　又有些还年幼的小鸟精大着胆子在他尾巴周围飞来飞去的搭话：“狐狸狐狸，你好点了吗？”

　　晏长空其实心里烦的不得了，但又很骄傲于自己的美貌，心里矛盾的很。几只鸟还叽叽喳喳的叫个没完，他都想把他们的小鸟心挖出来一口吞了，但看了一眼在前面帮他带路的白虎，只得继续维持自己谦和的形象，道：“好多了，多谢拂山上下相救，实在是万分感谢。”

　　感谢的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从早上转到中午，还差一只小蛇精就完事了。这一上午也差不多把小小拂山摸了个一清二楚。

　　此山倒是不算小，但也不大，药草生长的情况也是普普通通，他一个月已经吃了不少妖精的存货，除了那眼泉，一点可取之处也没有。山上的妖精种类也不怎么齐全，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货色，除了四百三十二年的白虎王，剩下的最厉害的也就是个三百年还不到的老槐树。

　　晏长空挺鄙夷，怨不得四百多年也能当个山大王。

　　又有一只松鼠精抱着果子鼓着腮帮子露着门牙问：“狐狸，你多少年了？”
　　晏长空还是很谦和，向那分不清公母的松鼠略略点了个头：“不到八百年而已。”

　　果然引来一阵惊呼，原本还算矜持的一棵跟着他们左摆右晃的桃花树吓得抖了晏长空一身桃花瓣：“八百年！怪不得妖丹都快碎了也没死。”

　　一提到妖丹，晏长空整个狐的眼神都冷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那人卑鄙的连他都自愧不如，竟使出那样下作手段，害他差一点点就丹碎狐亡，此仇必剥皮抽骨生啖其肉方能稍稍解恨。

　　然而不过一瞬间，他就立刻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我也没想到自己这样命大，还是多谢各位，尤其是白虎大王。”

　　年龄小一些的几只兔子精刺猬精一边撒腿跑着一边附和：“那当然那当然，我们拂山好些兄弟姐妹都被大王救过，大王妖力非凡，我们以后也要像大王一样。”

　　晏长空怜悯的想，以后？兔子刺猬这类低级食草是动物里最难修炼的，力量没有力量，脑子没有脑子，速度也排不上号，搞不好就被一口吃掉了。也就是这座山宽大为怀，居然让他们成了精。

　　不不不，不应该说是这座山宽大。他看着地上白虎的影子想，是这座山的领头者太傻。

　　一行妖怪气势汹汹的朝小蛇精所住的山洞进发，倒把安安静静眠在洞穴最深处的小灰蛇吓得差点没了魂，以为有什么仇家寻来，待听到白浮的声音，才一出溜的钻到外面来。

　　晏长空极其讨厌冷血动物和软体爬行动物，原本都是动物，不该存这样的心思，然而他本就不是个多么好的妖怪，总是见一个就拍死一个，因此猛地见到这两百年不到的小蛇精，差点没忍住而露出爪子来。

　　好险好险。他收回自己的狐狸爪，摇了摇尾巴，表达了谢意。

　　小灰蛇似乎还没有睡醒，被正午阳光照的全身不舒坦，眯着眼睛连正眼都没法看晏长空长什么样子，躲在草丛里摆摆没骨头的身子，细声细气：“不用谢，白虎大王救的人，我们当然也应该全力相助。”
　　它又凑近了些道：“况且我送的那些药草原本也不适合我们蛇类......”声音突然硬生生的卡住，蛇身都僵了，“啊”的惨叫一声，声音都哆嗦起来：“一百年前，一百年前，你是不是在平山杀过两条三百年的蛇妖和三棵两百年的树妖？”

　　众妖又惊呼起来，这次连白浮也警惕的看了过来。

　　晏长空一脸震惊无辜，极速否认：“什么！？一百年前我正在狐族修炼，前后近百年没有外出，怎么会杀什么妖？你我无冤无仇，怎的，怎的这般血口喷妖？”

　　笑话。几百年来，他不知杀了多少妖，早已明白该如何更好的应对，一条一百多年的小蛇精也该指证他？必要反咬你一口。

　　他楚楚可怜，一双浅色琥珀眸子瞬间蒙上一层水汽，硬逼得自己嘴角流出一丝血来，低头咳了两声，仿佛被这不白之冤气到伤势更重了，但还是善解人意的帮那小灰蛇分析：“我若撒谎必遭天谴。不过，我们狐族气息与妖力都相近，一百年前，你连一百岁都没到，会不会是认错了？你见的确实是我这样的红狐狸吗？”

　　它当然不可能见到他这样的红狐狸，他轻易不以真身出现，除非被打得维持不了原形，这样的情形，千年中，也不过就这一次罢了。

　　果然，小灰蛇瑟瑟发抖了一会，自己也不确定起来。毕竟一百年前，他确实还只有八十二岁，连人形都化不了。那日那只妖是化为人形而来，虽然气息与妖力非常相像，但经他这样一说，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眼前这只美丽可亲的红狐狸了。

　　“也，也不是......但，但是，那个人，真的很像。”小蛇精躲到白浮身后，半羞愧半怀疑的看着晏长空。
　　“啊！人？”晏长空假模假样的叫了一声，像想起什么一样：“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长的挺高，穿白色衣服，用的武器是石头，头发长长的，插一根玉簪子，杀起妖来一击毙命那种？”

　　小灰蛇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那样的，就是那个人，杀了我父母，还把看见这一幕的三棵树妖也杀了。”

　　能不是这种人吗？晏长空心里面直发笑，他一旦杀起妖来，总是这种装扮，连狐族内部都以为这是另外的一只野狐。

　　“天哪，想不到你的身世竟然这样可怜，小小年纪，便见到这种，这种......”他似乎不忍再说下去，冲那小蛇精温厚的笑一笑道：“这个人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只野狐，在外面为非作歹好些年，败坏我们狐族声誉，杀了许多妖了。不过你不要再伤心了，听说前几十年，他被我们狐族长老捉住，妖力尽废，神智全无，此时或许不知道死在那条山沟小道了，也算是为你父母报仇。”

　　“是......是吗？”小灰蛇从白浮身后摆出半条身子，结结巴巴的问，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真......真的吗？他已经死了？”

　　一看见它长长的身子，晏长空就一阵恶寒，恨不得把它剁个稀巴烂才舒坦，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亲切道：“十之八九是真的，你也不要太伤心太激动了。中午太阳正盛，你还是快回山洞阴凉处待着吧，免得受不住。”

　　那小蛇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荡开草丛正准备进去，吃瓜众妖异口同声：“小灰回来回来！污蔑了人家狐狸怎么也不道个歉？你这小妖，忒不知礼数，真是丢咱们拂山的人。”

　　晏长空看见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白浮也盯着小灰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高贵的白虎头。他大为诧异，这只山大王未免真的太公平守礼一点也不欺负外来妖怪了。

　　被人道歉当然也不是头一回了，他宽宏大度的表示一点关系也没有，并表示自己很能理解这小蛇的心情，因为自己的父母也从小就死了。

　　果不其然，又博得更多好感。上了点岁数的妖物看他的眼神里都带了点怜爱。

　　谁又能不喜欢一只漂亮懂事柔弱坚强的八百年狐狸呢。

　　晏长空就这样轻轻松松平平安安的住在了拂山，反正拂山又偏又没名气，一时半会还是相当安全的。

　　不过让他最满意的地方还是他休息的地方，被安排的离白浮的洞府非常近。安排他住处的鹿妖和鲤鱼精表示，希望他作为一只八百年的优秀狐狸，可以指导一下他们的白虎大王，让他们大王的妖力也更上一层楼。山大王的洞府附近自然是整座山的灵力汇聚草长莺飞之地，不仅方便他修炼，更方便他接近这只灵力纯正的白虎王。而且他们还帮他找好了接近的理由。

　　真是天助狐狸也。

　　晏长空当即痛快答应下来。并未看见白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