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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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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人问:学生时代的那些“胖虎”后来怎么样了?
几乎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曾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不一定高高胖胖,但既霸道又强势,靠着暴力和兄弟在学校与社会之间左右逢源,甚至给很多人留下过难以磨灭的阴影。
很多年后的邢铭无意间看到这个问题,莫名地有点心虚。
虽然他跟胖虎长得一点也不像,但他学生时代也曾是一个类似性质的人。
他从小就长得比同龄的男孩壮实,内心藏着与生俱来的暴戾,在某一次窥见高年级混混欺侮别人的时候,这股冲动便再也藏不住了。
他羡慕,甚至神往。他也想有一批一呼百应的兄弟,也想像个男人一样用拳头说话,也想狠狠欺负那些他看不惯的人。
邢铭想通的时候,正值一个异常燥热的夏天,他义无反顾地接过了当年毕业的高年级大哥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代的混子。
小小年纪便领教过权势滋味的人其实长大之后往往会变得很怂。
邢铭当然不懂这么多,他只觉得欺负人很爽。他欺负过的人数不胜数,都是他看不惯的,娘娘腔、书呆子、软骨头,他都讨厌。所以当很多很多年之后他不幸落入某个他曾欺负过的人的魔爪时,他简直想砍死老天爷。
那个人好像姓肖,不然就是叫什么什么肖,总之名字很拗口,邢铭一直没记住,只记得他穿着用度都透着与一般小鬼完全不同的干净,重点是小脸长得还很招老师和女孩喜欢。
好吧,邢铭反感的类型还得再加一项:他讨厌长得好看的男生。邢铭天生一双薄薄的单眼皮,从小到大都剃着青皮,从来都不在帅哥的行列,所以一直很眼红那些小白脸与生俱来的“通行证”。
但那个叫什么肖的小鬼既不娘炮也不软蛋,反而很聪明,时刻都默默地警觉着邢铭的存在,几次三番巧妙地避开了冲突,邢铭几次都没有找到扁他一顿的理由。时间长了,邢铭反而逐渐也不屑正眼看他了。
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八九岁的某一天。
邢铭在那一天之前,一直都是独生子。而那一天,爸爸妈妈告诉他,他可能要有个弟弟或妹妹了。邢铭在饭桌前愣了好久,只觉得天都要塌了,眼前的父母仿佛也在逐渐离他远去,一想到以后自己对面的位置会有一个丑不拉几的小鬼夺走他的父爱母爱,就有一股浓烈的委屈和酸楚涌上心头。
然而他最终淡淡地“嗯”了一声。在父母无声的注视下又刨了几口难以下咽的饭菜,便把自己关在了屋里。
下午,他照常上学,强忍着破坏的欲望,在位置上坐了一下午。
他忽然觉得老大的位置没那么重要了。现在,他的天要塌了。
放学后,他摆脱了其他人,一个人躲到了教学楼旁边飘着浮萍和杂物的荷塘边。
在狠狠丢了几块石子发泄后,他再也忍不住,气得眼睛都湿了,最后嚎啕大哭起来。
哭声吓了薄宵一跳。
这附近属于他们班的清洁区,明天轮到他值日,他嫌早上时间紧不想上下楼跑,便在放学时来捡捡纸屑拔拔草,谁知便撞见了这一幕。
邢铭很快便发现了薄宵,正哭到难以遏制的时候,脖颈不停地抽着,通红的眼睛却恶狠狠地瞪着薄宵。薄宵想走,可是眼神已经本能地流露出了惊奇。
各种偶然因素使然,加上自尊心作祟,邢铭腾地一下爬了起来,嘴上嚷着“看什么你”便要揍他。
薄宵没想到他这种情况下还这么凶猛,但在邢铭抓住他胳膊的瞬间便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绊住了他的腿,胳膊拦腰一按——
邢铭瞬间被绊倒在地,脊背硌到了石子,狠狠嚎了一嗓子。他完全没想到薄宵还会招式,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在薄宵想扶他的时候用力一拽,两人便倒在一起扭打了起来。
薄宵最终不敌又高又壮的邢铭,被压在身下挨了好几下,到最后邢铭力竭,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
第二天两人都被请了家长。薄宵来的是妈妈,邢铭也是,他妈妈隐约猜到了邢铭打架的原因,想教训一下邢铭但最终还是舍不得,只好不停地向薄宵道歉。薄宵的妈妈生得很美,也很温柔,很大方地说是自己没有教育好小孩。薄宵不甘心地揪了一下他妈妈的衣袖,但她没睬他。
两人硬着头皮握手言和。
这件事给邢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是因为薄宵,而是因为薄宵的妈妈。
薄宵的妈妈很好看,穿着淡紫色的连衣长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那天甚至微笑着摸了摸邢铭的硬刺刺的头发。而邢铭的妈妈,无疑相形见绌,明明穿的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裳,依然无法掩盖微凸的小腹和略显市侩的谈吐。他妈妈和班主任谈起邢铭的成绩,讨好说:“其实邢铭头脑很聪明,只是不肯用在学习上。”
老师显然对这种话屡见不鲜,敷衍地点点头。
一切都落在邢铭眼底。
他很想痛扁这老头以慰心头的羞耻,但是条件不允许。于是他又想发愤图强以证明自己其实真的有着聪明的头脑,但是认真了三四天后吐血告罄。
看来他真的不是这块料,于是他又做回了胖虎,以欺凌为乐。
而此后的目标,则主要集中在薄宵身上。
他嫉妒他。嫉妒他的脸,嫉妒他的成绩,嫉妒他的妈妈,那时他还不懂,上天其实是公平的,而薄宵的代价,日后他才明白。
于是小学期间剩下的几年,薄宵都是在邢铭的打压和排挤下度过。邢铭虽学业不精,却有着极善投机取巧而全身而退的天赋,总是惹得薄宵恼羞成怒却无能为力。
小学毕业的那天,薄宵很郑重地找到了他父亲,说:“我要继续学下去。”
薄宵的父亲薄斯易是个极真空手道教练,当然这只是副业。他一直想训练薄宵,无奈薄宵很爱偷懒,经常假装受伤或轻易认输来逃避训练,简直让他恨铁不成钢。薄斯易知道这背后肯定有血的教训,于是颇感兴趣地问:“为什么?”
薄宵梗着脖子没说话。薄斯易也没有强迫,喝了口茶:“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轻松了,你学地下去吗?”
薄宵立刻点头。
他原本的打算是学一个暑假,然后到了中学之后把邢铭约出来狠狠扁他一顿。但他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之后他便被送出了国,这一走,就是三年。
他去了泰国清迈,接他的是他父亲的朋友,一个泰拳退役选手。
薄宵发现被坑后哭着打电话回家,说他讨厌这里的气候,讨厌这里的语言,更讨厌一边学习一边训练。还不如让他天天见邢铭呢。然而他除了最终收到一大箱老妈寄来的好吃好用的以外,什么回复也没有。
直到两个月过去,国内中学已经全面开学,薄宵才真正意识到,真的被困在这里回不去了。教练是他爸的朋友,收到过薄斯易对他严加看管的指令,对他极其严格,无奈两人语言不通,薄宵经常和他各执一门语言争论个半天,都不知道对方在讲什么。
直到半年以后这种地狱般的日子才逐渐步入正轨,这时候薄宵已经对邢铭连恨的力气都没了。自作孽,不可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