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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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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我随爷爷回京的日子,爷爷在西北边陲驻守了一辈子,如今年事已高,旧疾缠绵,圣上感念爷爷为大周天下立下的汗马功劳,特许爷爷回京休养。
西凉距京都千里之遥,我们慢慢悠悠走了两个多月。其实,我是不大愿意回来的,我自小在荒漠野惯了,纵马驰骋,无拘无束,对京都这片连呼吸都要再三思忖的地方,望而生畏。
一道回京的,还有我的二哥。他的心情和我截然不同,京都是大周的都城,天下百姓人人向往的繁华之地,还没出发,他就已经将回京后必做的一百件事规划好了。
二哥知道我竟不愿回京后,连着问了我好多次,为什么啊?
是啊,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我仔细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五岁之前,住在京都的日子,留给我的印象太过深刻了。
我的性格随我爹,动若脱兔,一身匪气,小小年纪动不动就和男孩子们打架,被母亲教育过很多次,只可惜到现在也没学乖。
那时,爷爷是镇国大将军,在外领兵御敌,爹是御林军首领,在内护卫宫城。外人都说我们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圣上都要敬我爷爷三分,可母亲却时常劝我们谨言慎行。我若是在外跟人打了架,不管是谁先动手的,也不管为何动手,总之,母亲什么缘由都不问,只会第一时间拿出家规惩罚我约束我。
隔壁是恒王府,恒王的小女儿与我同岁,她长得粉雕玉琢,肌肤比雪还白,像汝窑出土的白瓷娃娃。每次见到她,我总忍不住担心她会不小心被人给碰碎了。我说每次,就好像我们见过很多次一样,其实,我见她的次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大概就是母亲口中大家闺秀的典范,平日里甚少出门。即使出门,也只在府邸周围不远的地方玩耍。除了正式场合,私底下,我与她的几次相遇都在府邸附近。
走了两个多月,我们终于回到了京都。此刻,站在以前的府邸门口,我忍不住朝隔壁的恒王府眺望了一眼,只可惜,此恒王非彼恒王。大约八年前,先帝驾崩,恒王继位,恒王的小女儿便成了如今的三公主。
重回故地,以前的旧事盘桓在脑海,挥之不去,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她深居后宫,又是未出阁的公主,我本以为我与她相见遥遥无期,却不料,在我们抵达京都的第二日,她竟出现在了圣上为我爷爷设下的接风洗尘宴上。
多年未见,她出落的越发美艳动人了,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茫茫荒漠里瑰丽壮阔的落日余晖,美不胜收,牵动人心。
酒过三巡,她应圣上之邀,为众人献舞一支。当她轻提裙摆,缓缓走入大殿中央,轻盈的脚步犹如实质一般,一步一步踩在了我的心尖上。我眼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我的心脏忽然不受控的狂跳起来,几乎要跃出胸膛,鼓擂一般剧烈的心跳声让我羞赧不已。好在这时,殿内鼓乐齐鸣,及时掩盖住了我异样的心跳声。
一舞毕,她飘逸若仙的舞姿,清冷绝尘的容颜深深的映在了我的脑海里,刻在了我的心上。此后经年,我一闭上眼,脑海里便全都是她风姿绰约的身影,心脏则是犹如为她伴奏的鼓点一般,砰砰直跳。
宴会还未结束,我便悄悄从席间退了出来,托宫女帮我带话给她,希望能有机会单独见到她。
我站在殿外,双手扶着玉石雕栏,徐徐夜风迎面拂来。我居高临下的望着重重宫殿的万千灯火,心绪好似月光照耀下飘摇不定的斑驳光影,连自己都捉摸不透。
我期待与她见面,却又怕见了面,她早已忘记我们之间寥寥可数的过往。到头来,只剩下疏离的君臣之仪。
我正胡思乱想,一道温柔似水的少女清音在我耳畔响起,“时英,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她还记得我这件事,让我慌乱的内心镇定了一些,甚至生出几分欢喜,我佯装平静,回身看向她,应和道:“是啊,十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没想到三公主还记得时英。”
她莞尔一笑,道:“时英偷偷带我骑木马,为保护我和好几个男孩子打架的事,我又怎会忘记?”
她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小时候,见她太过文静,生活过于无趣,而恒王府对她的管束格外严苛,连小孩子常见的玩闹都不许,我觉得这很没道理,便偷偷将家里的木马搬到府外,让她玩。谁料,某次被路过的几个小男孩看见了,他们也想玩,便推搡了她,我气不过,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我和人打的浑身是血,没想到却是她先晕倒了。那一次,是我这辈子被母亲罚得最狠的一次,一个月都没能下的了床。那时,我才知道,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不能做太多运动,情绪也不能太过激动,我卧床养屁股的一个月,她也在家卧床休养。
出乎意料的,我和她聊得很开心,就像是天天见面的挚友,竟无半点儿生分。提起小时候的糗事,我们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她很喜欢听我讲我在凉州时,整日和军营里的将士混在一起,打架撒野,杀敌卫国的故事。临走时,她还嘱咐我,要我经常来宫里找她。我自是欣然应允。
此后的一个月,我几乎天天往宫里跑,风雨无阻。二哥还笑话我,说我口是心非,嘴上说着不想回来,结果一回来,就忙得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二哥和我半斤八两,我不着家,他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要不是家规里有一条不得无故外宿,二哥大概连家都不回了。
我呛了他几句,他说不过我,便动起手来。我和二哥很久没切磋了,酣畅淋漓的打过一架后,都觉出自己最近有些荒废武艺了。
耽误了一上午的工夫,等我匆匆忙忙赶到宫里的时候,她竟还在等我一起用午膳。
我顿时心生愧疚,主动承诺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她。
她说她想去宫外转转,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过宫外的世界了。
我很清楚公主私自出宫,若是被圣上知道了,是会受罚的。但当我望着她那双澄澈如水的眼眸,干净的不含一丝杂念,我根本无法狠下心来拒绝她。
我用了几天时间改变自己入宫的习惯,从骑马改为坐马车,身边还带上了丫鬟,说是公主喜欢凉州的特产,特意带给公主。
起初,因为我的变化太过突然,侍卫盘查的很厉害了,三五日后,侍卫习惯了,也就敷衍多了。就这样,我偷偷将她带出了宫。
回京这么久以来,我几乎没在城里逛过,当我问起她,想去哪里的时候,她有些迷茫的摇了摇头。偌大的京城,包罗万象,可对于我和她来说,竟是这般的陌生,但不知为何,这一切却莫名让我们从心底生出一种逃离藩篱的痛快之感,我和她不禁相视一笑。
最后,我带着她漫无目的的在京城逛了一下午,品尝街边小吃,围观卖艺杂耍,登高望远,泛舟游湖……
暮色降临,宫里落锁之前,我得想办法将她送回去。出来前,我便安排好了,就说公主急召我入宫,出宫来接应的宫女顺利和我们碰了头。待马车缓缓行入宫内,我不禁松了口气。
将她送到之后,我正欲离开,她却忽然唤住了我。我回身去看她,谁知她却一把抱住了我。
隔着夏日单薄的衣衫,我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婀娜柔软的身姿,与我常年练武的紧实身材不同,她的温软娇弱让人心生怜惜,让人迷醉沉沦。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杂乱的思绪满天翻飞,鼓噪如雷的胸膛如潮水般不断翻涌,几乎将我淹没。我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理智在迅速流失,想要紧紧将她拥入怀中的念头疯狂叫嚣,我用力吞咽了一下,想要缓解喉咙的干涸和生涩,我大着胆子伸出手想要回抱住她,就在这时,她忽然轻声开口道:“我父皇此番召大将军入京,是想将我嫁与你二哥。”
她悦耳的声音云淡风轻,转瞬便消逝在徐徐晚风里,我却当场怔住,大脑嗡得一下,好似春雷在耳畔炸起,刚刚抬起的双臂尴尬的僵在半空,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一般,不能言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