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和他的牵牛花》酱婶子

59、五十九朵牵牛花

　　傍晚的不愁之地依旧人影攒动，阮幸混迹在市集中，像个饭后出门遛弯儿的闲人一般，不时的在街边小铺前流连。

　　不多时，晏怀千从远处人声鼎沸中走来，扯着他衣袖就往那边拉。

　　“他们要开始了，有模有样的，你快点儿过来看啊。”

　　阮幸笑吟吟任他拉着朝人群中走去。

　　十字街口，一架高台之上，三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正在其上摆坛做法，三人中间放置着一张黄杨木桌，姜黄陈旧甚至有些磨损的桌帐被齐整的铺在桌上，黄纸灵符铜钱香炉列于正中。

　　看着桌前摆着的小三牲祭礼，阮幸险些笑出声来。

　　拿烹熟的家禽做祭礼，他倒是头一回见，也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道士还是神棍。

　　眼看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三名道士互看一眼，手中法器一动，铜铃乍响，桃木剑在高台上来回翻飞。

　　半个时辰后，三道士朱砂一扬，有人打着哈欠离开。

　　一个时辰后，黄符燃尽，围观的人已经去了大半。

　　两个时辰后，天色昏暗，绕着高台奔跑嬉闹的小孩儿也被爹娘拉扯着回了家。

　　不远处的茶棚伙计终于撑不住趴在桌上放肆的睡去，那坐了几个时辰的两个客人依旧优哉游哉的看着道士们收拾家伙事儿。

　　晏怀千道，“怎么觉得他们是来骗钱的，我刚好像看到有人给他们台上撒铜钱了。”

　　阮幸道，“道士也要度日糊口啊，那些黄纸朱砂也得花钱，哎，谋生不易啊。”

　　晏怀千道，“那，还捉吗？”

　　阮幸道，“又不是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捉的，赶走就是了。”

　　那三个道士熟练将桌上东西收拾好，又拿了油纸将小三牲包裹住，小心翼翼的朝着四周看了看，便向着另一头一道小巷子走去。

　　晏怀千道，“刚才他们不是说这法坛需得连开七日，你不等等？若是过几日真的成了呢？”

　　阮幸道，“小千千你还是不动懂世道险恶啊，到现在你还未看出那几个就是趁混敛财的骗子？”

　　“骗子？”

　　“走，跟上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阮幸说罢，带着晏怀千朝着先前三人消失的小巷子口走去。

　　“啊......鬼！鬼啊！”

　　还未及近，一道惨厉的尖叫便从小巷里传来，紧接着又是几声。

　　“有鬼！有鬼，称骨头的鬼啊！”

　　“救、救命啊！”

　　几声刺耳的尖叫夹杂着恐惧惊慌，晏怀千几步走在阮幸身前，好奇的往巷子里探头张望，就见几道身影夺路而出。

　　晏怀千错愕。

　　那张牙舞爪慌不择路的几人正是先前的三个道士，其中一个奔逃而出时手里还拿着一根被咬掉一块的鸡腿。

　　几人见到阮幸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又是惊慌大叫一声，四散而逃。

　　阮幸朝晏怀千扬了扬眉，道，“还是几个破戒的假道士，走，进去看看。”

　　越到巷子里，夜色照不到的地方越多，两人踩着墙角散落的一应铺盖卷和剩下的鸡鸭鱼残骸，越发觉得气息森冷。

　　“喀、喀、喀。”

　　一道有节奏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如骨断碎裂之声，其间还夹杂着金器碰撞之声。

　　“桀......”

　　阴森可怖的笑声就在两人面前响起，黄铜托盘连着锁链，秤杆子一头吊着一个硕大的铁秤砣，另一头正被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提着。

　　紧接着“嘡啷”一声脆响，那白骨骷髅将另一只手中的一截指骨丢进托盘。

　　夜半三更，有鬼称骨。

　　小巷子里寒意更盛，两人看着眼前的白骨，都没有说话。

　　那白骨颈间发出喀嚓声，抬起头来，空旷的眼眶仿佛能看清面前的人，下巴一阵开合，竟口吐人言。

　　“先生，可要称骨啊......”

　　阮幸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骷髅，见他无皮无肉，说话间面上竟带着死小鬼特有的阴森气息，没由来的一股邪火冒上来，噌的上前几步，抬手便打。

　　“我称你奶奶个孙子！”

　　那白骨骷髅硬生生挨了阮幸一记大耳雷。

　　“啊”的一声惨叫，一颗骷髅头应声掉落，咕噜噜翻滚进了墙角。

　　那白骨手中的秤砣落地，紧接着大半截骷髅神手忙脚乱的弯腰去寻自己的头，又是一阵骨节脆响。

　　晏怀千着实看不过眼，弯身捡起那颗骷髅头，好心的为他架在肩上。

　　“哎呀，谢谢这位......”白骨骷髅晃了晃脖颈，才要道谢，就见眼前又是一黑，阮幸冷着脸出现在眼前，双手插进他两排肋骨之间，十指用力一握。

　　“哎哟哟......疼疼疼，魔尊息怒！魔尊息怒！”

　　阮幸保持着手插肋骨的姿势，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白骨，“赫连彻那个老鬼呢？难道没收到我的消息？为什么不来？你们鬼界的死鬼都死绝了不成？”

　　白骨肋间生疼，吸着气道，“鬼君大人一收到消息便让我来传话了，魔尊。”

　　阮幸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传什么鬼话，我是让他人来！”

　　双手用力，白骨骷髅“嗷”的一声险些背过气去，耷拉着手臂被阮幸晃得浑身咯吱咯吱响。

　　晏怀千忍不住提醒道，“再晃就散了，你还得帮他拼好，不嫌费时费力吗？”

　　阮幸手下一顿，忽而眯起眼看着白骨骷髅，阴森森道，“我说怎么派你来，那老鬼打的好算盘，反正你一副白骨没有魂魄不怕灰飞烟灭，是不是？”

　　白骨骷髅讪笑两声，只是有些有气无力。

　　阮幸双臂一抬，将白骨骷髅高高带起，好似举高了才看得清一般，问道，“你说你的骨头几两重？”

　　白骨一愣，弱弱道，“魂魄重三两七钱，小人没有魂魄，也尚未称过自己的骨。”

　　阮幸点点头，又问，“那那个老鬼让你带什么话？”

　　白骨骷髅连忙道，“鬼君大人说，他就不来了，让魔尊您自己小心。”

　　“哦，就这样？”阮幸歪着头做思索状，“就传句这样的话还专程派你来？”

　　白骨骷髅想了想道，“本是得了那女鬼的消息鬼君大人便让她来复您的命，奈何那一丈青死活不肯，说您身边的阴阳煞太过骇人，她不敢来，于是小人便来了。”

　　“赫连彻说没说为何不愿来？”晏怀千问出好奇。

　　白骨骷髅对先前替自己捡头的晏怀千倒是印象颇好，连忙客气道，“啊，贵君大人说了，妖族势大，此间事态尚不明朗，且不愁之地鱼龙混杂，不知何方掌权，鬼界不便凑热闹。”

　　晏怀千听罢带着一丝怜悯的看着阮幸，阮幸却呵呵两声轻笑。

　　“本尊帮你称称骨吧，”看着手中的白骨骷髅抖如糠筛，阮幸连声道，“不用客气，本尊一身绝技，称个骨还是不在话下的。”

　　说着，阮幸将白骨又提高了些，由下到上的打量起来，“先从哪儿开始呢，就脚趾吧，先从脚趾开始一截截折断，然后放进药捻子里捣碎，再拢起来一称，又快有精准。”

　　白骨骷髅仿佛被震惊，一动不动的低着个骷髅头看着阮幸。

　　阮幸眯着眼一笑，“反正都成了灰，我们也没时间给你一点点粘回去，你也省心不必回去复命，本尊就发发善心，帮你把骨灰扬了罢。”

　　“魔尊且慢！”就听那白骨骷髅突然语气郑重，一副慷慨言辞道，“魔尊，鬼君大人说，如果魔尊觉得不痛快，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我们大人让我一定交由魔尊之手！”

　　阮幸盯着他看了半晌，嘴角勾起一抹笑，手一松，将白骨骷髅丢在了地上。

　　那白骨也不含糊，两只手以诡异的曲度折向身后，自髋间伸入骶髂，十根骨节一阵掏挖，那里分明空空如也，他却好似艰难的搜寻，不一会儿，空手进却握着块手掌大小的圆盘状物什，抬手递在阮幸面前。

　　阮幸顺势接过，将那圆盘凑近眼前细细端详。

　　圆盘乃石器打造，外表光华圆润，触手竟有一丝温热，一面刻着细密纹理，阮幸拇指在上头细细摩挲，感受着纹路上清晰的八卦图文走向。

　　“这等好东西，老鬼哪儿得来的？怎么舍得给我？”阮幸斜着眼看白骨。

　　白骨骷髅道，“贵君大人说，此物乃是机缘而来，此番他无法前来，若魔尊生气，此物权当赔罪。”

　　“拿这东西赔罪，赫连彻好大的手笔啊。”阮幸拖着长音，说的白骨骷髅一阵发抖。

　　白骨骷髅不敢多话，颤巍巍的站在那里，晏怀千失踪盯着那东西，良久，迟疑着上前，满眼的迟疑探究。

　　“这个是......盘古印？”晏怀千呢喃着伸手便去触碰。

　　阮幸挑眉看他，正想说他家小喇叭活得久见识果然也广，却见晏怀千一只手指尖才触碰到自己手中盘古印时，明显感觉盘古印一阵发烫，阮幸险些脱手。

　　却在下一刻，晏怀千如遭雷击般立在原地，直勾勾盯着前方，目无焦距，眼神涣散。

　　“小千......晏怀千！”

　　阮幸惊呼声中，晏怀千身形便已摇摇欲坠，双眼一闭，径直瘫软在阮幸怀中。

　　挥手将盘古印收进虚海，双手揽着晏怀千，阮幸只觉怀中之人虚软无骨。

　　静静看着晏怀千沉静的脸，阮幸良久没有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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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骨灰都给你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