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和他的牵牛花》酱婶子

109、魔尊和他的牵牛花

　　九重宫阙，蘅芜宫格外惹眼。

　　晏怀千已然在此处流连了半月。

　　此刻的晏怀千正赤着足，双脚伸入那半湾天池水中随意的搅动。

　　脚腕上两对金镯子不时发出玎珰脆响。

　　身后灵栖桥边，落衡元尊正半卧在榻上，姿态怡然的拨弄着手边小几上的九连响珠。

　　路过的小仙娥纷纷侧目，不时投来艳羡神情，此番情景，在天界也是不多见的。

　　两人一俊朗一美艳，着实是一幅难得的美景。

　　一尾散发着幽蓝灵光的燕尾鱼在晏怀千脚边游走，轻轻试探着在那金镯子边啄了一口，许是那金器太过阴冷，小鱼激灵一下，摆尾游走而去。

　　晏怀千觉得有趣，掩口轻笑，一脚掀起朵朵水花去追那尾受惊的小鱼。

　　落衡眼皮微微抬起，跟着他笑。

　　“你在我这里也待了许久，怎么，还不去寻他？”落衡慵懒开口，语气里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嫌我烦了？”

　　“我既承过你的情，便要还，你要在这里常住我也欢迎，就是他...”落衡眼中是掩不住的戏笑。

　　晏怀千撇撇嘴，“他心思重的很，想来没吃过什么苦头，晾凉他，看他还能不能心安理得的寻欢作乐。”

　　身后传来低低的笑，晏怀千偏过头去看。

　　落衡元尊气度华然，是他在天界以来见过最为华贵的上仙。

　　也不知道那个狗东西哪儿来的福气，跟这等仙君能有一段情劫。

　　“这世间既已然有了一个你，为何还要有他那么个混账，”晏怀千不禁感慨，“你说，他到底怎么生的啊，怎么能有他这般无耻之人？心思弯弯绕绕，腹中九曲回肠，怎么就那么坏？”

　　落衡屈指弹响了一颗金珠，笑意舒展，“他这人啊，决然而立，独的很。”

　　晏怀千笑笑，想了想，突然好奇道，“你说他图什么，灭了妖族还会有更多的山精野怪经年修炼转而为妖，那么执着做什么，非不给阿尤条活路。”

　　落衡淡笑，“你也知他九曲回肠，如今妖族群龙无首，整个妖界只余四大妖王，四人合而不齐，成四足鼎立之势，纵使再有妖孽现世，如今制衡局面也难再打破，妖族，恐再难成气候。”

　　晏怀千叹口气，半晌后低声呢喃，“你说他那么会算计，如果当时鳌山没有将守风带来呢？如果阿尤没有取心头血呢？”

　　落衡看着那天池水波纹流转，道，“你可知魔界有一魔灵，乃合天地间魔气而生，其状似孩童，其心万魔不可及，魔灵心念一动，便可化时间万万物于无形，倘若他最终敌不过长游，或者长游不带走守风，只要魔灵出现，长游断不可活。”

　　晏怀千想起那个出现在紫宸殿影壁上的黄毛女童。

　　他就知道，那个混账，当真是还留了后手。

　　良久，蘅芜宫只余仙音渺渺。

　　“哎，你说那犬妖，就是那个奔啸，怎么那么喜欢他，对他比对阿尤还忠心？”晏怀千突然咯咯地笑，转过头又看向落衡。

　　落衡也笑，一脸无奈，“兴许是因着他的名字，两人......惺惺相惜？”

　　“噗......哈哈哈......”

　　远处的小仙娥实在不愿在此时打扰这两位的闲谈，可外间已然传来愈发大的嘈杂之声。

　　于是，你满脸焦急的小仙娥还是鼓足勇气，捧着怀里的东西疾步上前。

　　在两人近前行了拜礼，小仙娥偷偷朝着晏怀千看，对着落衡禀报道，“报元尊，天将在云河尽头捉到一个形迹可疑之人，那人从云河间隙钻进来，还将云河凿出个破洞，还声称，声称......”

　　小仙娥再次偷瞄向晏怀千。

　　“声称什么，你说啊。”晏怀千笑着问道。

　　那小仙娥红晕飞上双颊，想到那人说的话，更是羞红了脸，低声呐道，“他说，他来寻魔界夫人，若元尊不放人，他便去天帝那里告状，说元尊您......说您夺人所爱，要、要与您决战。”

　　小仙娥说罢将头埋得更深，一双耳垂红的好似滴血。

　　晏怀千嗔怒，却是抬起手朝她伸了过去。

　　那小仙娥连忙将怀中那怪东西递上前去。

　　落衡以手扶额，摇头叹笑，一脸无可奈何，“你便去吧，若是那混不吝的狗急了跳墙，再引发什么天魔大战，届时也不是你想看到的。”

　　晏怀千双手捧着那朵奇形怪状的花灯，歪着头眨了眨眼。

　　正是那盏他二人在人界时，于上元节在香川河畔自己亲手放逐的魔吻花灯。

　　灯是真的丑。

　　但灯芯处，那张崭新如初的纸签依旧闪着盈盈的光。

　　那上面只有六个字。

　　两个名。

　　晏怀千，陈二狗。

　　“呵，”晏怀千唇角勾起，笑意直达眼底，满眼柔情，“这狗东西......”

　　不欲再为难眼前的小仙娥，也不欲再打扰落衡的闲适，最重要的，晏怀千知道自己也着实想极了他。

　　起身理了理衣裳，晏怀千步上灵栖桥，忽然回头，晏怀千看向殿后那只正扑扇着翅膀随处觅食的英山肥遗。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那肥遗被落衡喂养的整个身子胖了几大圈，晏怀千真担心它还飞不飞得起来。

　　转眼，意味深长的冲着落衡投去一眼。

　　晏怀千道，“落衡，我走了。”

　　落衡敛袖起身，朝着宴会前一拱手，“上神慢走，落衡便不送了。”

　　眼波流转，晏怀千冲他一笑，便化作一只火凤，凤尾闪动着灼灼紫耀，向蘅芜宫外飞去。

　　落衡看着那抹火红离去，转身走向那英山肥遗。

　　肥遗晃动着脑袋，落衡伸手覆在他头顶，轻轻抚摸，眼底尽是放纵宠溺。

　　云河边，看着越聚越多的天将，阮幸半跪在那里，声音越来越大。

　　“别动手啊，你们打不过本尊，本尊可不想这里血流成河，接了夫人本尊立马就走！”

　　“你们别在这儿对付我，去找落衡，那小子抢了本尊的夫人，你们去抓他啊！”

　　“落衡！你出来！把本尊夫人还来！”

　　“晏怀千！小千千！你出来啊，跟本尊回去，我带鱼欢欢会魔界陪你玩儿啊！”

　　“小千千！”

　　一众天将神情各异，面面相觑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将此人赶走吧，毕竟是擅闯天界之人，况且是以此诡异行迹出现，且他们试过，这人他们轻易驱赶不走。

　　将人带去面见天帝吧，毕竟他口口声声喊着落衡元尊的名字，那另一个名字不正是近日来在蘅芜宫做客之人，他话里句句透着诡异，也着实不敢轻易告知天帝。

　　正束手无策间，一道身影落下，众天将齐齐长叹，如蒙大赦。

　　“上神。”众天将朝着晏怀千行礼。

　　晏怀千浅笑，信步款款走向阮幸。

　　阮幸只看见一双赤|裸|的足出现在眼前，足腕上还戴着他亲自打的金镯子。

　　阮幸机警的噤了声。

　　“出息了，魔尊这是要在天界挖几个狗洞出来？”

　　熟悉绵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阮幸险些流出泪来。

　　抬起头，一双眼委屈真诚，“小千千，我想你......”

　　“啪”的一声。

　　众天将聚精会神盯着阮幸被打偏的脸，看的滋滋有味。

　　“出息了你，熟门熟路啊，是不是早就做了准备要跑上来好偷看小仙娥们洗澡？臭不要脸。”

　　阮幸看出他色厉内荏，又分外感动。

　　这熟悉的热辣刺痛让魔尊满心的归属感。

　　“哪有，就是看，也是看你。”

　　众天将再次瞠目，随即各自仰头望天。

　　“狗东西。”

　　离开天界之时，晏怀千身后像是跟着个尾巴，正摇尾乞怜的在他身边伸着舌头，晏怀千抱着魔吻花灯，笑着看魔尊何时能生出条尾巴来。

　　“小千千，我在不愁之地建了座花园，左四顾选个朝向就选了十天，花开得特别好。”

　　“嗯。”

　　“鱼欢欢好了，我将他安置在不愁客栈，等你去跟他玩儿，他说想你。”

　　“嗯。”

　　“小灵儿你见过吧，其实那个臭丫头睡着的时候是个九百多岁的老太婆模样，我带你偷偷去看？”

　　“嗯。”

　　“小黑黑尾巴上长毛了，特别有意思。”

　　“......嗯。”

　　“小千千，我心里高兴，今晚咱们去黑沙地......”阮幸得寸进尺。

　　晏怀千脚下一顿，斜眼睨他，“得意的很？你就不怕阿尤东山再起，卷土重来？”

　　阮幸抬手摸了摸鼻尖，极为小声的嘟囔，“那也得他回得来......”

　　“什么？”晏怀千挑眉。

　　阮幸按捺下心痒，一手揽住他腰际，“没什么没什么，咱们走，这里都是浩然正气，我待着忒不自在。”

　　身后，阮幸另一手手肘一撤，将一枚纽扣大小的东西丢入滚滚云河，转瞬消逝不见。

　　盘古印随即被封印在万里云河之中。

　　再次重见天日，便不知是何年岁。

　　***

　　日升月落不知几何，年年岁岁花开又落。

　　又是一年上元佳期。

　　魔尊负手立在香川河畔，此时，再没有突如其来的邪风，河岸边人影攒动，衣香鬓飞。

　　晏怀千将两盏凤羽花灯放入河中。

　　随手拨动河水，花灯缓缓朝着河中心划去，飘飘荡荡，身如浮萍。

　　晏怀千望着那莹莹灯火，怔愣着出神。

　　温热的气息从耳后传来，阮幸上前，弯腰低声的问，“在想什么？”

　　“你许了什么愿？”

　　“我许的......希望来年，不愁山上开满牵牛花。”

　　魔尊低低的笑，晏怀千视线从花灯上收回，转头望向身侧的男人。

　　“阮幸，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香川河畔，那抹黑色的身影伸出一只手，轻轻在那紫色人影面上一划，清风旖旎，自成一幅画卷。

　　抬手亲昵在晏怀千鼻尖一刮。

　　眨了眨眼，魔尊勾起嘴角莞尔一笑。

　　“傻花儿，你怎知，这就不是一场梦呢？”

　　——《魔尊和他的牵牛花》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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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婶子曰：
九重宫阙，落衡元尊投往人间一缕金风，抚了抚左肩，舒展眉宇回身去逗弄殿中的肥遗鸟，肩上那处，还存着一枚深深齿痕。
江南露水巷，沈员外老来得子，取名晚余，其子容貌英俊，出生时有祥云绕空，沈家小公子一声顺风顺水，及第登科，如鱼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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