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要臣从，臣不得不从》昱怀信

17、老师最重要

　　苏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陆衍不等苏栈进殿，就急忙迎了出来。“老师来了，可用膳了？”
　　“参见皇上，臣用过膳了。皇上在同赵掌印议事？”
　　陆衍早忘了赵连这号人，一心都在苏栈身上，“无事无事，赵连哪有老师重要。”
　　苏栈恍若未闻，跟着陆衍进殿入座。
　　夏日炎炎，陆衍示意内侍准备冰块纳凉，面面俱到，同方才赵连面前不怒自威的帝王判若两人。
　　冰块备好，丝丝凉意袭来，苏栈才禀告道：“皇上，吉祥招了。”
　　陆衍给苏栈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朕还以为吉祥会多撑一段日子，看来是个软骨头。”
　　“大理寺和刑部接连审了吉祥几日，起初他只承认同张典暗通曲款，对赵连只字未提。”苏栈提及此，看向陆衍。
　　“所以老师用的是离间计。”陆衍笑吟吟看着苏栈。
　　苏栈所用确实是离间计。张典家暗格搜出的信件和银票是他与吉祥往来的铁证，抵赖不得。吉祥也只认下这一桩，其他罪证一概不认。
　　刑部和大理寺官员轮番上阵，将吉祥审了几日，却一无所获。
　　此时，苏栈听闻陆衍将赵连宣进宫中。这才带着之前秦威和啸鹰搜集的证据同吉祥对质。
　　吉祥听闻皇上宣赵连入宫，又见到了苏栈所带证物，顿时慌了神，以为赵连为自保，将他弃之不顾。这才如实招来。
　　“是皇上您宣赵连入宫，时机正好，臣才抓住了吉祥命脉。”苏栈对陆衍极为赞赏。
　　“吉祥招供他收受贿赂，贩官鬻爵，插手科举皆为赵连指使，银子也都孝敬了赵连。吉祥的供状，臣一并带来了。”
　　陆衍拿起供状，只略微瞥了一眼，“老师觉得，该如何处置吉祥和赵连？”
　　“臣……”苏栈思索片刻，“赵连之罪罄竹难书，但他为先帝托孤之臣，臣不敢妄言。”
　　“老师但说无妨。”
　　“臣觉得当严惩赵连，以儆效尤。”
　　“就听老师的。”陆衍说着，忽然握住了苏栈放在桌上的手，“我有一事，想和老师商议。”
　　苏栈本想不着痕迹避开，却被陆衍抓个正着，殿内尚有内侍在侧，苏栈只得干咳一声提醒陆衍。
　　陆衍却毫不收敛，殿中内侍皆为他心腹，早都知道陆衍对苏栈痴心一片。眼下皇上好不容易和心上人拉拉小手，内侍们自然喜不自胜。
　　苏栈暗暗用力试图挣脱，陆衍却手腕一转，同他十指相扣。
　　“老师……”陆衍巴巴望着苏栈，“我想同老师商议一件事，老师支持我好吗？”
　　支持我好吗？
　　陆衍登基八年，每一次颁布政令，每一次改革制度，问的都是这句。
　　苏栈看着陆衍真挚的目光，想起他曾经一次次毫无保留的支持陆衍，所有的挣扎都在这一声“好吗”中烟消云散。
　　“臣定会支持皇上，皇上请讲。”
　　陆衍不禁将苏栈的手攥得更紧。“老师，我想裁撤司礼监。”
　　苏栈心中一动，裁撤司礼监？司礼监自靖朝建朝设立，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体系已稳，根深蒂固。一朝裁撤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苏栈并未直言支持，只回道：“皇上可想好了？”
　　“朕出生十八载，看遍了权宦只手遮天，草菅人命，天下人苦权宦久矣，朕想为天下受权宦残害之人说一声不公。”
　　其实更想让老师能在朝堂中少一些阻碍，不必再步步谨慎，处处筹谋。
　　陆衍松开苏栈被他攥得微微泛红的指节。
　　“况且宦官本为内侍，怎么日日在朝议政？朕思虑已久，老师觉得如何？”
　　靖朝自建朝以来设立司礼监，掌批红大权，两百年来，司礼监势力庞大，权势滔天。
　　历任皇帝皆依仗信赖司礼监，以至于宦官当道，民心不满。天下读书人更是有苦难言，壮志难酬。
　　苏栈掌心余温未散，忙收回手臂，却坚定道：“臣支持皇上。”
　　他定然会支持陆衍。
　　“我就知道，不论什么事，老师都一定会支持我。”
　　“关乎家国天下，黎民百姓之事，臣都会支持皇上。但是……”苏栈转身注视陆衍：“那件事除外。”
　　陆衍刚想趁机提些无理要求，却不想老师预判了他的预判，只得失望的噢了一声。
　　苏栈看着陆衍大型犬一般垂头丧气，不禁展露笑意。“皇上可还有事？”
　　“有，自然有……”陆衍偷偷去拽苏栈衣袖，“讲学已停了月余，老师什么时候再来给我讲学？”
　　苏栈险些忘了，自上次二人吵架，或者说苏栈单方面冷战，就停了每日午后的讲学。
　　苏栈是能避则避，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此时却突然被陆衍提起。
　　“臣……”
　　陆衍见苏栈尚有犹豫，方才低垂的头更低了，他闷闷道：“老师讨厌我了，我再也听不到老师讲学了……”
　　苏栈还未说什么，殿内的内侍们皆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他们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行事果决的皇上？不可能，皇上一定是糊涂了！
　　苏栈见陆衍如此神伤，心中酸涩难忍。
　　这讲学一事十年之久，已成习惯，贸然停了，实为不妥。
　　教不严，师之惰。说到底，陆衍有此心思，还是他为师之过。
　　况且，他为陆衍传道受业，多与他说些师徒之礼，帝王之道，或许陆衍能渐渐放弃那种心思。
　　“皇上不要伤心了，臣自明日起，还来给皇上讲学。”
　　陆衍雀跃之心简直要溢出胸膛，“老师说话算数，不能抵赖。”
　　哎，苏栈暗自叹气。这孩子，我什么时候抵赖过？抵赖的不是你吗？
　　苏栈无奈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衍欣喜说：“明日我派人去接老师。”
　　刑部还有事处理，苏栈并未久待，陆衍今日得了甜头，也不强留苏栈。
　　苏栈刚走，陆衍便吩咐内务府将御书房仔细布置一番，又让司衣局将缝制好的衣裳拿来过目，事无巨细。
　　内侍们方才看够了戏，这会都替皇上高兴，个个忙得不亦乐乎。
　　陆衍这才吩咐乐安，“将赵连看紧些。”
　　“奴婢明白。”他们这些内侍，刚入宫时，无权无势者皆受过赵连党羽的刁难压迫，见此情形，乐安心中痛快无比。
　　另一边，苏栈正坐着他那辆旧马车缓缓驶出皇宫，看漫天流云，乾坤朗朗，只觉灵台澄澈。

　　看小皇帝一步步引诱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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