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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再行皓月 ...

  •   天刚微亮,飞白坐在床前,两条腿垂在床沿边上,有意无意地晃动着。

      裴婉是被远处的鸡鸣声叫醒的。见飞白已经醒来,点燃桌上的油灯,喊了一声:

      “飞白!你醒啦。”

      微亮的火光刚刚能看见五指,飞白坐在床前没有动,垂着眼皮,十分丧气地说道:“我命不久矣,你离我远点。”

      裴婉料想他昨晚受了惊吓,走到他身旁,安慰他:“嗯?郎中说了你身体无碍,你不必担心。”

      飞白摇摇头,动作轻慢地穿上鞋子,许是猜到了自己在何处,裴婉又为何在这里。

      待穿好鞋子,飞白自顾自地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茶,盯着油灯的灯芯,语气沉闷地说道:“我家……那个房子,你以后不要去了。”

      裴婉回他:“已经被烧了,你也别再去了。”

      “烧了?”飞白脱口而出,想了想却也并不觉得诧异,点了点头,说道:“那个人是玄矶楼的杀手,我看见了他,他不会放过我的。”

      “他蒙着面,你怎知他是玄矶楼的人?”

      “前年,玄矶楼给飞剑阁送请命帖,败于段宜泽的那日晚上,那几个杀手曾去过那个房子,四处翻找,不知在寻什么。原本我和五个同伴住在那里,那日我回得晚,觉得不太对劲,便跳到沉云桥底下,没被他们发现。但其他几个人,都被他们带走,不知去了哪里。”

      飞白所说之事,裴婉昨日已经听过,却没想到飞白竟是亲身经历。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说道:“那你更得跟着我,我也看见他了,若是他再来,我能保护你。”

      飞白被她拍得往前仰了仰,转过头来,脸上皆是不信:“你?有这么厉害?”

      “怎么?你不信?”裴婉挑了挑眉,对飞白的态度很不满意:“昨日他可是不敌我,落荒而逃。”

      飞白的眼中闪着点点光亮,语气也雀跃许多:“姐姐,你竟然这么厉害!那我跟着你!”

      裴婉嘴角微扬,将昨日郎中退给自己的几粒碎银放到吹熄的油灯前,开了门往街上走。

      飞白问道:“你要去哪?”

      裴婉走在前面,向他勾了勾手:“去找靠山啊。”

      “要想活命,就跟着姐姐走。”

      此时天已透亮,锦临街热闹一如往常。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途经流云桥之时,来来往往的人仍是络绎不绝。

      昨晚的失火被当做天干物燥的因果,成为来往人□□谈的闲话。北街的茅草变杂灰,再翻不起火星。

      马蹄飞驰,踏在青青草地上,无意惊扰路边开得娇妍的小花。不多时便已行至皓月山庄的门口。

      飞白没骑过马,在马背上颠簸一路,早已是眼冒金星。裴婉将飞白提下马,他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怎么了?”

      飞白瘫在地上翻白眼,说道:“姐姐,我昨日大难不死,今日倒是差点命丧黄泉了。”

      裴婉莞尔一笑,也不理他,将马绳拴在门前的一棵小树上,上前扣了扣皓月山庄锈迹斑斑的门环。

      “祁庄主,在下裴婉,又来叨扰了。”

      这次没等太久,大门便吱呀一声打开了。门内无人,裴婉向飞白招了招手,飞白跟在她身后,四处张望了一下。

      “皓月山庄果然如传闻所说的一样。”

      覃喜儿蹲在墙上,问道:“一样什么?”

      “一样凋敝。”

      飞白刚说完,身后大门“砰”地关上。他瞬间多到裴婉身后,抓着裴婉的袖子,循声望去,这才转身看见挂在墙上的覃喜儿。

      “你是谁啊?”

      飞白下意识地问道。覃喜儿面无表情,他的声音正处在少年与青年的交接时期,加上他抱在怀中那一把比飞白整个人还长的剑,让他心中稍有怯意。不自觉地将裴婉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裴婉牵了牵自己的衣裙,不让飞白拧着她的手。

      “你别扯我衣服!”又对覃喜儿说了一句:“喜儿,祁庄主可在?”

      “在呢。”覃喜儿跳下墙头,站到裴婉面前。

      “喜儿?怎么取个姑娘家的名字。”

      飞白躲在裴婉身后,探出一只眼睛盯着覃喜儿。

      覃喜儿几步绕过裴婉,提起他的衣领,说道:“说谁姑娘家呢!”

      覃喜儿高他大半个头,将飞白揪得不得不踮起脚。飞白扒着他的手臂,抬脚要去踹他:“放手!放手!你们怎么都爱揪人领子啊!”

      “姐姐救命啊!”

      未及开口,覃喜儿便自觉地放开了飞白。

      “庄主在后院,等候裴姑娘。”

      裴婉点点头,覃喜儿给裴婉指了路。两人非常默契地将飞白留在这里。

      裴婉正要走,飞白见状,跑上去想要追上裴婉,覃喜儿手快一步,揪着他的后脖颈,露齿不露笑地说道:

      “正好我闲来没事,陪你玩会儿。”

      飞白背着手想要扒开他,大声喊道:“姐姐救我!”

      裴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道:“喜儿,你不要吓唬他。”

      又对飞白招了招手:“你别害怕,喜儿不是坏人。我等会儿就来找你。”

      说完向着后院走去,身后飞白还在凄凄惨惨地闹腾着。

      通向后院的月门处乱堆的竹子已经被清理了,只留下一地青黄竹叶,走过石径还能闻到翠竹的清香。

      进去便见祁逸亭亭立于树下,石桌上备好茶,祁逸招呼着她坐下。

      裴婉喝了一口桌上的茶,说道:“祁兄今日改喝热茶了?”

      祁逸哈哈大笑,说道:“哪有冷茶待客的道理。也就小婉信我胡诌,换做别人,必得说我皓月山庄待客不周。”

      “祁兄,我可是得赖上你了。昨日夜里,锦临街北端的茅草屋被烧了。”

      祁逸皱了皱眉,说道:“我今早也有所听闻。”

      裴婉继续说道:“我从里面带出一个孩子,名叫飞白,无父无母,着实可怜。祁兄在江南许多年,想请祁兄为他寻个去处。”

      祁逸点点头,说道:“这倒是小事。你说你与玄矶楼之人交过手了,可有受伤?”

      裴婉道:“无碍。”

      祁逸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她身后的佩剑。

      “小婉明日,跟我一同上飞剑阁吧。”

      裴婉道:“恭敬不如从命。”

      月明星稀,裴婉躺在后院假山石上。恍惚间看见房顶之上有一个黑色的身影。

      裴婉心中略惊,竟不知那人是何时出现在那里。他全身掩盖在黑色斗篷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若非衣袍翻飞,仿佛一尊雕像。

      裴婉正猜想或许是昨日玄矶楼之人前来寻仇,但一瞬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此人功夫着实在裴婉之上,虽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迈出,却连空气之中都有极大的压迫感,使人不敢往前。昨日玄矶楼那人,目的明确,一来就开打。若真是前来寻仇的,只怕自己早已一命呜呼了。

      裴婉将手紧紧握在剑柄之上,此人来意不明,她不敢轻举妄动。

      夜风翻飞,吹起他巨大的衣袍,裴婉被不知何处起的阴风吹得睁不开眼,不过一瞬的功夫,房顶上那人便消失在眼前,连同风势都一并带走了。

      裴婉站起身,跃上房顶四处张望了一番。

      月华之下,四方静谧,所能听到的,不过风声蛙声。

      “裴姑娘。”

      祁逸许是听到了动静,在屋檐下喊了一声。

      裴婉翻身下来,说道:“祁庄主,刚刚有人在这里。”

      祁逸倒是很平静,不在意地说道:“许是哪里来的小毛贼。”

      “不过不必担心,我这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盗贼来了,说不定也想救济我呢。”

      裴婉倒是笑了,说道:“祁庄主身手了得,手下人也不差,盗贼哪怕来十个,怕是也奈何不了你。”

      “小婉高看我了。”祁逸笑着说,接着又说道:“天色不早,小婉还是早点休息吧。”

      裴婉点点头,往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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