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可为》三四两

38、一台戏

　　“你发烧了，伤口肯定感染了，得去打针啊，不然你会没命的……”说话间她拉了一下何昔，对方却纹丝不动。
　　“咱先治病好吗？就算你要见景西，也得有命去才行啊！听话，跟我去医院。”慕知音像哄小孩一般哄着何昔。
　　她从未对谁如此有耐心过。
　　何昔这才把脸从手心里抬起来，目光呆滞地盯着慕知音看了一会儿，麻木地点了点头。
　　看着何昔的嘴唇都白了，慕知音赶紧把他扶起来，找了件外套给他披上，然后朝门口挪动。
　　不料，这位大哥在电梯里就昏了过去。对此，慕知音没有一点防备，险些跟他一起摔下去。她缓了一下，尽力稳住何昔，加快脚步。
　　好不容易折腾到医院，慕知音可算松了一口气，转而给景西发了条短信，告诉他何昔病得很严重，再不来可能就见不到了。
　　何昔病得很严重，再不来可能就见不到了。
　　是慕知音惯用的危言耸听。而这个方法对景西——尤其是在何昔的事情上——是百试不爽的。
　　果然，何昔这边伤口还没处理完，景西就出现在了急诊室门口，气喘吁吁，一身酒气，也不知是打哪来的。
　　“何昔怎么样了？！”
　　见到慕知音的时候，景西头还疼着，就拉起她询问何昔的情况。慕知音手臂吃痛，皱了皱眉，奋力从景西的手中挣脱出来，揉着手臂，一脸嫌弃地看着景西，却也没说什么。她叹了口气，拉着它在一旁的座椅上坐下，安慰道：“没什么大事儿，受了点伤，伤口感染，有点烧。”
　　“他受什么伤了？！”
　　景西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的场景，明明他离开之前何昔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受伤了？难道是自残？
　　“就是脚底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
　　“脚底？”
　　景西更想不明白了，自残有划脚底的吗？
　　正当他疑惑着，医生从急救室出来。
　　“他脚底扎的都是玻璃的碎片，已经都取出来了，发烧呢就是伤口感染再加上着凉，伤口已经清理好了，等他挂完水再观察一下，没什么问题……”
　　没等医生说完，景西直接冲进急诊室，一眼看到何昔被绷带包裹的双脚，转而又看到他面无血色的脸，心狠狠地揪了一下。他终于想到昨天在那个别墅摔了一个花瓶，意识到罪魁祸首竟是自己。
　　“你怎么那么傻，知音今天要是不去，你难道要让我给你收尸吗？”
　　景西坐下双手握住何昔的手，放在自己唇边。
　　慕知音站在床尾看着景西泪流满面追悔莫及的样子，脑海里冷漠地闪过四个字——自作自受。可毕竟景西是她搭档，就是再觉得他不是人又能怎么样呢？她叹了口气，压着声音对景西说：“他现在已经没事了，让他先好好休息，咱们借一步说话。”
　　景西帮何昔理了理头发，把他的手放下，掖了掖被角，起身把慕知音拉到病房的窗边，跟慕知音一字不落地讲述昨晚发生的事，说时候景西眼底还时不时地闪过一丝失望，他依然觉得何昔□□出轨了。
　　“你是说何昔喝断片了？”
　　慕知音觉得这里面疑点实在太多，不可妄下定论。
　　“嗯，他去之前我还给了他解酒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没吃，唉——”景西眼底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你还给了他解酒药，他还喝醉了，那他们得喝的是什么酒啊？”
　　慕知音认为，以何昔的性格，再加上上次误会引发的争吵，解酒药他一定会吃，这样的话，恐怕得是喝了一晚上的酒精，才能醉到断片的地步。
　　被慕知音这么一问，景西才开始回忆当时的场景。
　　进门的时候客厅里四仰八叉地躺了几个人，四处杯盘狼藉，自然也有很多酒瓶，景西脑海中努力细化那个画面，确认，他们喝的是香槟。
　　“香槟。”
　　景西睁眼，长舒一口气。
　　“香槟？”
　　说谁喝香槟喝到断片，慕知音是不信的，何昔就是酒量再不好，吃了解酒药也不会醉到这个程度。
　　“何昔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他吃解酒药了。”
　　“万一没吃呢？”
　　“他一定会吃的，不信你去问。”
　　“他要是说谎呢？”
　　“你！……你就活该！”慕知音气得头疼。
　　傻子都能看明白的事儿，他怎么就转不过来这个筋，缓了片刻有说：“你要是实在不信，抽他点血我给你做个检测。”
　　“不必了，我信。”
　　面对景西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慕知音无言以对，内心有一万句脏话不知从何骂起，总之，这个混蛋将来要是遭了什么报应，也是他活该。
　　看着病床上的憔悴何昔，景西觉得慕知音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何昔就是酒量再不济，喝到断片也绝不是几杯香槟的事儿。
　　“你怎么想？”景西转而询问慕知音道。
　　“我觉得这里面一定另有蹊跷，等我查一查再跟你说吧。”
　　“行，有消息通知我。”
　　慕知音思索着点了点头，须臾之间，她差不多把思路捋清，看了一眼何昔才安心离开。
　　慕知音走后，景西再次坐到何昔床前，眉头微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差不多到了凌晨三点，何昔醒了，醒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景西，便强撑着要起来。
　　“别动，躺好。”
　　景西看何昔还很虚弱，按住他的肩膀，然后帮他把床升起来一些。
　　“景西……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信我……”他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景西垂了垂眸，没说话。
　　“景西……”
　　何昔眉头紧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尽量不让眼泪落下，又沉沉地叹息，隐隐觉得这次是真的要失去景西了。
　　“这件事知音已经去查了……”景西终还是于心不忍，说道：“我们怀疑有人故意陷害，所以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先在家好好待着。”
　　说话间，景西给何昔倒了杯水。
　　“好，好，我哪也不去，哪也不会去的……”何昔接过水一饮而尽，连连点头。
　　景西拿回何昔手中的水杯，又给他续了一杯。
　　“景西……那你……还怀疑我吗？”
　　“在我看到事情真想之前，我会怀疑一切，这样可以使我不漏掉任何证据。”
　　其实景西在看到何昔眼底泪光，听到何昔喉中的哽咽的时候，就已经不怀疑了。可景西典型的属鸭子嘴硬，这么大的事，他是不愿轻易认错的，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的就是他这种。
　　景西的话让何昔心凉了半截，但好歹他人就在这，没有离开，何昔便也不计较其他的什么了。
　　何昔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没过多久就又睡着了。
　　景西帮他把床降下来，掖了掖被角，继续坐在床边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何昔，也没给何昔机会去了解他。但在经营他们两个的关系上，何昔确实比他要更努力一些。
　　仔细想想，何昔一直以来想要的都非常简单，那就是希望。谁能给他希望，他就会跟谁亲近，至于这个希望具体是什么，那大概就是爱吧。何昔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又做着掉脑袋的职业，却一直对这个世界留存着一份爱，这是很难得的事情。以前他将这份爱寄托在唐卓身上，现在他将这份爱寄托在景西身上。
　　他之所以害怕景西会离开他，也只是怕失去希望吧。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羡慕你，只要爱还在，你就真的什么都不怕。”
　　景西喃喃自语着，他曾经以为自己最想要的就是逃离组织，过自由自在地生活，可他错了，他想要的，只不过是挥金如土又自由自在地生活。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正叹息着，电话响了。
　　“景西，我查到了。”
　　慕知音一宿没睡，从医院出来，就一直在查这件事，她无论如何也要证明何昔的清白，赶紧把这件事结束了，好进行下一个任务。
　　“去我家等我。”
　　景西看了看何昔，觉得他一时半会儿应该醒不了，决定暂且先回家一趟。
　　“怎么回事？”景西一进门就直奔主题问道。
　　“又是那个裘永昼，”慕知音将一沓纸扔在桌子上，“她勾结何昔的那个客户，一起演了这么一出戏。”
　　“目的呢？”
　　“那个苏小姐怀孕了，想找个替罪羊，至于裘永昼嘛……”
　　“快说……”景西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
　　“她这么做的目的性不是很明显，但我猜，是为了挑拨离间。”
　　景西瞬间明白了，他们是被人摆了一道，他和何昔关系闹得越僵，对方就越高兴。
　　至于她为什么挑拨离间，很明显，就是嫉妒，也可以说，是因爱生恨。
　　“哦……那上次那个沐恩出事儿是她们故意做的铺垫？”
　　“是也不是。”
　　“怎么说？”
　　“裘永昼那个妒妇，但凡是跟何昔靠得近的人她都嫉妒，那个‘意外’自然是她一手导演的，只是没想到何昔把苏小姐救了下来，于是裘永昼便想了后面这个招。”
　　“呵，三十六计用老子头上了，行……让她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反间。”
　　景西在业务上从来没被人这样挑衅过，裘永昼这次是彻底激怒他了。
　　“你反间没问题，但我觉得你要跟昔哥说好。”慕知音提醒景西道。
　　“不说才真实，他哪会说谎。”
　　“那万一他信以为真想不开怎么办？”
　　“这不还有你呢吗？”景西挑了挑眉，全然将慕知音的帮助当作理所当然。
　　“我上辈子是欠了你多少啊……”
　　慕知音懒得搭理景西，回去做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