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梦笔》海柘

16、梨香小记·二

　　自那以后，我就常常跑到天宫里去找他。他常和泰山神一起下棋，虽不晓得两个人坐着脑力劳动那么久究竟有什么意思，我却仍认真看着，久而久之似乎也懂了些门道；他偶尔会抚琴，我虽不了解五音十二律，却也觉得他弹得好听，好听到了心里。

　　一天黄昏，暮色微凉，赤鱬同我谈起了她前些日子看的一出戏文，她念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我便问她，“情是什么？”

　　她说：“想一直同那个人在一起，可以为了他生为了他死，便是情。”

　　我一愣，这些年来我隔三差五就去找尧湘，就是想永远同他在一起，原来我对他，竟是有情？

　　思及此，我便迫不及待地往天上跑，兴奋又忐忑。

　　四月梨花盛开，他穿着一袭雪青色衣裳坐在树下喝茶。踌躇良久，我走到他面前问：“我可以一直待在你这里吗？”
　　他微微抬眼，“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我故作镇定地说，心却不停跳着，指尖微微颤抖，恍若受惊的蝴蝶。
　　他第一次沉默地低下头，透过黑色的长发我看到，他冰冷的眼中多了几分柔软。

　　夜色加深，天气逐渐转凉，深深浅浅的云彩从聚拢又散开，卷卷舒舒，层层叠叠，铺到天边。

　　他虽没有答应，却也未曾拒绝。最终我还是厚着脸皮在那里住了下来。

　　那时起，他的神情似乎并没有那么淡漠了。他很少笑，眼中却时常透着笑意。
　　他带我去了许多地方，带我逛过乞巧节时的人间，也带我去了我想去的南冥，见到了能泣泪成珠的鲛人。

　　我们偶然路过一个戏台，台上戏子水袖轻舞，咿咿呀呀唱得情真意切。那时我牵的他的手，好像自己也站在戏台上，对他唱着心里的话。字字生情，字字传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不愿与他经历什么生死，只希望能一直这样过下去，日日看他下棋，日日听他弹琴。我不过是浩渺天地间的一只小妖，不求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位神仙能对我动情。此生能像这样永远待在他身边，已然足够。

　　只求陪伴，不求浅喜，不求深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