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肆节气》某只肥兔子

13、立秋 - 凉风起

　　郑潜渊感觉陈乘云已经几日没有睡过觉了。
　　自从住在一起，在半夜里他便会迷糊着去找陈乘云，想抱着他，陈乘云睡得浅，总会在那人凑过来后吻他，再拥着郑潜渊入眠。
　　但这几日郑潜渊却都在身边摸了个空。
　　第一天他还以为是那人起夜，结果连着几天没找到身边人，这才终于决定要等等那人，不想这一等就等到了临近天亮的时分，陈乘云才回到屋内，身上还带着些水汽，细细闻一下，就能闻到烟草的味道。
　　郑潜渊这才刚安心了一点，迷糊着要入睡，却发现陈乘云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又起床，出门买早点去了。
　　因为心中不踏实，第二夜郑潜渊也没睡着。那人刚一出门，他就醒了。
　　想了半晌，他索性也不再等待，走到屋外，就看到陈乘云坐在井边，看着夜空，烟雾还缭绕在他身边。
　　陈乘云乍一见郑潜渊也出门来，微微吃惊，赶紧把烟熄灭：“你怎么醒了？”
　　“哥，”郑潜渊走过去，抱住陈乘云：“你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我怪害怕的。”
　　“瞎扯。”陈乘云一下被他逗笑，揉了揉那人的头发：“是我刚才动静大，吵醒你了，我没事，你赶紧回去睡。”
　　“哪有，”郑潜渊咬了一下嘴唇：“你不我在我身边，屋子里冷，我做噩梦了。”
　　“行啦。”陈乘云见他是真没回屋的意思，轻推了他一下，让郑潜渊坐在自己身边：“多大个人了，还专门半夜说起胡话来了。”
　　“那你多大个人，居然还半夜跑出来自己抽闷烟了。”郑潜渊把烟从陈乘云手里接过来，扔到了垃圾篓，又伸出手来摊在那人面前：“我都说了我不逼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陈乘云也就把口袋里的烟尽数交到了郑潜渊手上：“我本就有些失眠的毛病，这一阵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事情一乱，就总是睡不着，想着我自己出来坐一会，还能让你睡个好觉。”
　　“在想不能和我说的事？”郑潜渊皱起了眉头，把手指在井沿上按着蹭了蹭：“那还是因为我在让你为难。”
　　“不是，我也就是在翻来覆去地想些往事，不过我也确实是有些想不明白，你到底都是怎么猜到的我那点事。”陈乘云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可能还是你太聪明，我不如你。”
　　“这话可不敢说。”郑潜渊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是世间所有因果都丝缕相连，我总是会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多想想，最后找到能说的通的缘由罢了。也常常要想好久，是远不如你霎时间看人精准了。”
　　“我可能看得准人的心性品格，可还是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陈乘云拍了拍手下的砖石：“和我说说吧，好让我做点心理准备，也好让我知道我到底是哪里说漏了嘴，能想想以后怎么和你再说我剩下的那点事情。”
　　“说到底，还是想瞒我些。”郑潜渊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是要我从哪里说起。”
　　“从你怎么喜欢上我的说起。”陈乘云斜睨了郑潜渊一眼：“你原本说是因为我对你好，在之前我一点都不怀疑，到现在却不太信了。你若是早先时候就猜到了些我的身份，怎么可能是单单因为我对你好点，就留在我这里。”
　　“你之前追着我问我的原因，结果到现在都不告诉我你的真实理由，哪有这样的道理。等听完你说，我再决定其他事情瞒不瞒你，现在的状况，是我怎么想瞒，都瞒不住你。”
　　郑潜渊听了这话，罕见地沉默了半晌。
　　陈乘云见他没有立刻答话，知道自己这下问到了点子上，也不催他，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又看向了天空，两人就这么一起坐着，各自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哥，这话说来难堪。”十分钟左右，郑潜渊终于开了口。
　　“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会和你搭话，并非单单是我说过的那点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当时我想到了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郑潜渊走到正厅，拿了把椅子坐到陈乘云对面，双肘撑住了膝盖：“他答应过，如果我能来北平，他会来接我。”
　　“可是他都去世许久了，我那日见到你，只觉得身形相似，一时间恍惚，想着若是你能拒绝我，骂我一句，可能我终于也就放下了。因为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郑潜渊抓着自己的发梢，微微搓捻起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是家里对我最好的人。哥哥比我大五岁，在我有印象的时候，他已经是父亲的骄傲了。每每有客人来，父亲总把他叫出去，拍着他的后背，和所有人介绍他...而我就只能躲在屋子里看着。”
　　郑潜渊说罢，抓住了自己的头发，把脸埋进了掌中：“而我...其实也不叫郑潜渊。”
　　“我天天说什么让你不要骗我，我自己却连名字都是假的。潜渊是我哥哥的名字，郑是我母亲的姓氏...”他的声音越发地弱了下去：“我骗了你许久，到后来也找不到时机告诉你，就这么...到了现在若不是你问起来，我都不敢和你坦白...”
　　陈乘云把那人的手扒了下来，生怕他把自己的头发都揪了下来：“没事，我要的你是你这人，不是那名字。”
　　“我本名叫张临渊。”他终于抬起头来，捉住了陈乘云的手：“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张临渊。”
　　“但是，哥，我还是想让你叫我郑潜渊。若是叫回了本名，我会总觉得我就该过回原本的日子——我实在是不想回去了。”
　　陈乘云在那人脸上揉了揉，却见因为自己没有答话，他这会儿都快哭出来，连忙站起，抱住了他：“别瞎想，我只当你是我的郑潜渊。”
　　郑潜渊这才在陈乘云的怀中微微点了头。
　　把隐瞒了这么久的话说出来，本是担心陈乘云会责备于他，甚至会生气，但见这人似是真真毫不介意，郑潜渊也松了口气，这才拍了拍陈乘云的后背，让他坐下。
　　“那时我让你用这化名帮我登报，你还陪我等人，我明知道我父亲会找我的可能性本就不大，用了这假名，可能性便更是微乎其微，但你还是陪我等，我又是内疚，又是感动，当时就觉得好像真的是我哥哥陪在我身边——他小时候也常这么陪我。”
　　“那时候，我刚三四岁时，父亲便让他带我一起去私塾。哥哥在家里会装得冷峻得要命，一句话都不同我讲，但出了门，就会和我说，父亲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让我也学着些，或许父亲就会多爱护我一点。”郑潜渊用中指和拇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睛也闭了起来：“那时我好羡慕他，觉得他又聪明，又讨父亲喜欢，还总是能在外面偷偷照顾我。他那时也说太不明白大道理，但就总和我说，要想在家里过得好些，就要多想想别人到底要些什么，他们和你说的所有话，都是有原因的。”
　　“但是，小时候的我太傻了，听他说这些话，半懂不懂，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只会觉得他太厉害，我是肯定学不会的。他见我这样，也从来不和我生气，就只是说，我还没开窍，记得这些话就好，等再大一点就都懂了。”
　　“每次父亲责骂母亲后，又或者我被父亲打了，等到半夜里，他就会偷偷溜到我的房间，钻进我的被子里，抱着我，安慰我，和我讲些他的趣事。也不敢大声，我们两个小孩子就躲在房间里说些自己的话。”
　　“说到天快亮了，他就又偷偷溜回他的房间，装作不认识我一样吃过早餐，带我去学校，却在上课时，让我躲在他的座位后面睡觉，老师也不会发现。”郑潜渊终于把手放了下来，看着陈乘云：“可是后来，他十三四岁的时候，父亲就把他送去日本，让他学习医学去了。”
　　“再过两三年，父亲决定送我走的时候，他突然回来了一次。那时候的他已经是大人的模样了，在父亲面前更是说话办事一板一眼，父亲很是满意，让他再见见我，同我好好讲讲做人的道理。他面无表情地就应了，让我回屋子里，说他和我‘慢慢谈’。”
　　“进了屋子，刚关上门，他就把我抱了满怀。”郑潜渊的脸上也透出了笑意：“我那时见他严肃，本以为已经生疏，可这一抱，让我一下子就觉得回到了小时候，他说：‘看你现在长得这么高，哥哥差点不敢认你，这两年没我陪你，可是受苦了’。我当时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果真觉得委屈得要命，也就哭了起来，父亲听到声响来敲门，他就立刻冷了脸，硬邦邦地答道：‘我在教训他，父亲不必担心’。”
　　陈乘云听完这话，也笑了起来：“原来你这满嘴胡诌的毛病，也是同你哥哥学的。”
　　“算是吧，”郑潜渊揉了揉头发，眼神也温柔了起来：“他那天和我说了很多，说他总觉得对不起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却护不住我周全，说再过几年等念完了书，会回国内按照父亲的要求去军队，还说让我尽可能不要回国，怕到时战事混乱，如果以后能稳定了，他会在北平接我回家。”
　　“可到了最后，我回来了，而他再也没回到北平来。”郑潜渊的笑容在说完这话后慢慢收敛了起来：“我刚回到国内的时候，就听到父亲的部下说，他前几年回来后就按照父亲的要求进了军队，没过多久，就在战场上牺牲了。说是尸首死状惨烈，父亲还伤心了很久。”
　　“算算年纪，他那时候也就二十岁出头。我就这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永远失去了他。”郑潜渊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但还是总不甘心。我甚至没有和他说过谢谢，还没有告诉过他我爱他。”
　　陈乘云拍了拍他的肩膀：“节哀。”
　　“很多年了，想开了。”郑潜渊握住陈乘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再后来，到了这里，有你照顾我，陪我讲话。”
　　郑潜渊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平日里冷淡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我哥哥在父亲身边的神情。可买鱼那日回来后，我与你夜谈，才发觉你应当也是面冷心热，过往凄苦——我那时便想，我希望以后能一直陪着你，可能就是那时候突然动了心。”
　　“我本就想彻底抛弃掉过去，那就完全可以试试能不能和你一起，把往后的日子过得开心点，不要像我哥哥一样，还没体会人生百味，就这么离开了。”郑潜渊说完，突然把陈乘云的手甩开，嘟起了嘴，忿忿不平道：“哪知你对我好，居然是因为你心里有人！”
　　这一下的转折把陈乘云惊得差点摔进井里，连连摆手：“莫提莫提，不是那回事。”
　　郑潜渊似是也满意这效果，笑了起来：“说来惭愧，我说是爱你，可能是把对哥哥的爱也都交给了你，我自己都有些嫌弃这感情不够纯粹，你会不会觉得有点不能接受？”
　　陈乘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尴尬道：“你都接受我心里还存着别人了，我哪里还敢想着什么嫌弃你，或者有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事。”
　　“我哪里接受了，”郑潜渊起身，把椅子推到了一侧，蹲在了陈乘云的身旁：“是我喜欢上你在先，认命了。如果早知道，我才不要你！”
　　“当真？”陈乘云知他也就是玩笑话，凑过身去，在郑潜渊的肩上抓紧了：“是不要我？还是这几天没要，想提醒我了？”
　　要说这说诨话，十个郑潜渊也不是陈乘云的对手，他赶紧拍开了陈乘云的手，也坐在了井边：“至于后来的事情，推测起来其实容易得很多。”
　　“你早就同我说过，你父亲对你感情不深，却说你现在掌管司狱刑罚，甚至接手了这个院子，那必然是有过什么可怕的试炼，让他接受了你这个接班人。你对吃肉的反应太大，却又和我说过你的父亲说用你开荤——哥，这样的故事还不够清楚吗。”郑潜渊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这话说得直白，赶紧补道：“啊，我不是故意提起来这...”
　　再找不到合适的词语，郑潜渊低下了头：“对不起。”
　　“没事，”陈乘云苦笑了一下：“你太心细了。”
　　“是以前在国外总是只能靠着回忆过日子，久而久之就明白了当年哥哥和我说过的那些...”郑潜渊想了一下：“因果理论？”
　　“至于说那人的事，”他顿了顿，见陈乘云并没有不悦之感，才继续说了下去：“你同我说，如果我全知道了，会让你去死——我会不会暂且不论，你这么和我说，你是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而上次，你直接说了你们的相识到相爱，都不愿提起他的死因，那必然是你杀了他。不然你怎么会逃避事实至此。”
　　“没有相爱！”陈乘云听他这话，赶紧摇头：“我那时对他哪里有非分之想！”
　　“呵，那暴雨天的天气可真好。”郑潜渊冷哼了一声：“你还说出来，我看也是纯属故意气我。”
　　陈乘云再做不出辩解，干脆把那人拉过来胡乱吻了一通，才道：“我话说半句，你就什么都知道了，看来以后还是要注意些。”
　　“要不是你想瞒着我，哪里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郑潜渊本也就没真生气，只是想调侃几句，见陈乘云这么说，反而有些紧张：“我猜到的已经基本都和你说了，你就别自己在这里自己失眠抽烟了，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不是在变着法的让我添堵吗？”
　　陈乘云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到口袋刚想摸烟出来，才想起拿东西早就被没收了，只得无奈地摸了摸下巴：“一会回去帮你舒舒心？”
　　愣了一下，郑潜渊才明白这话的意思，立刻推了一下那人：“说正经事呢。”
　　“我很正经啊。”陈乘云摊了摊手：“你不觉着在外面坐得累吗，回房里我再和你说你问我的那事，你自己想到哪里去了。”
　　郑潜渊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起身就走，到了屋内，才对悠哉回来的陈乘云道：“你这些歪门邪道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现在天天就知道拿我开玩笑。怎么原来我都没发现你这么没个正型。”
　　“无师自通吧，我也只对你这样罢了。”陈乘云笑着过去抱住他：“和你在一起放松些，不用想些别的，也不担心你害我。”
　　这话听得郑潜渊心中一软，终是被那人半推着回到卧室，做了点“舒心”的事。
　　晨曦初升。
　　陈乘云搂着郑潜渊的肩膀，看着外面微晴的天色，道：“那时候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我知道了事情的结局，我接受不了，也无法改变。只能杀了他。”
　　“旁的，我再多说半句，你恐怕就什么都知道了。”陈乘云又吻了吻郑潜渊的额头：“虽然都这时候了，睡一觉吧，晚一点再起来，我也有点困乏。”
　　“行。”郑潜渊笑了笑：“那我也知道他大约是移情别恋了，放心了。”
　　“什么移情别恋，我这么不讨人爱吗。”陈乘云轻轻敲了一下郑潜渊的额头：“睡觉！”
　　“你最讨人爱，反正我是没办法了。”郑潜渊揉了揉自己的脑门，这才回了自己的被窝，想了想，又扭过头来：“哥，我只会有你一个，你知道吧？”
　　陈乘云揉了揉那人的头发，闭上了眼睛。

　　漫长的夏日终于走到了尾声。
　　立秋刚至，陈乘云在起床时就发现这清晨的风带了一丝丝的清凉。他站在院子里，低下了头，掐算了一下日子。
　　霎时间那脑中的昏涨感让他觉得腿下发软，眼前也一片茫然。
　　走回屋内，他看了看那被郑潜渊精心呵护着长大的文竹，再看看那人还在熟睡的脸，心脏一阵一阵收缩了起来。
　　他坐到了床边。
　　“阿渊，起床。”他在郑潜渊的脸颊上吻了吻：“秋天到了，咱们今天出门，去郊外散散心。”
　　郑潜渊正睡得昏沉，懵懂地抓住了陈乘云的手，声音也含糊不清：“还热着呢，哪里就秋天了。”
　　“今天立秋了。”陈乘云屈指在郑潜渊手心里挠了挠：“你来我这里半年了。”
　　郑潜渊听得这时间，感觉心里被什么一揪，慢慢转醒：“半年了？这么快？”
　　“太快了。”陈乘云把他抱了起来，直接上手帮他换起了衣服：“我也以为还没过多久。”
　　“哥，你刚才是说今天想去哪里？”郑潜渊也乖乖地配合着那人，抬起手来等着他帮自己穿戴：“去城外吗？”
　　“我不能离开北平。”陈乘云从衣柜里翻翻捡捡，最终找了件深色的衬衫出来给郑潜渊套上：“出了北平城，我就不能保证我对附近地形的绝对熟悉了，怕会有危险。只能在城郊和你逛逛。”
　　“那我还想去看看那片桃花林。”郑潜渊点了点头：“不算远，我也挺喜欢那里。”
　　陈乘云点了点头，帮郑潜渊整理好身上衣物，又把帽子给他也扣上，这才一起出了门。
　　虽说是立秋，但白天还是相对炎热，到了城郊，爬上那小山坡，郑潜渊只觉得已经累得要瘫在地上。
　　“哥，我是不是夏日在屋子里太久了，怎么出门动一动会这么辛苦。”郑潜渊坐在桃树下，见四周无人，便把帽子摘了下来，拿着扇风：“还好这里还有些风，透透气。”
　　这时的桃林里，树叶已经透出了暗绿色，那最大的桃树盘根错节，枝丫低垂，给两人恰好留出了一点正午的阴凉。
　　阳光直射在树叶上，叶子都反射出了油油的亮色，放眼望去，全是明暗交错，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晃动，把陈乘云的头发也微微带了起来。
　　陈乘云没有答话，坐在了郑潜渊身边，想了一下，还是直接吻了上去。
　　“阿渊。”吻过，陈乘云开口叫了那人一声。
　　他的手还搂在郑潜渊的腰间。
　　郑潜渊这才发觉他情绪不对，也抱住了陈乘云：“哥，怎么了？”
　　“阿渊。”陈乘云不答，只是紧紧抱住那身躯，一遍又一遍抚摸着他的后背。
　　郑潜渊心知不能再问，便抱紧了那人，等着陈乘云自己平静下来。
　　“阿渊。”过了良久，陈乘云终于松开了他，也靠着桃树坐好：“我想把你生生世世都留在我身边，究竟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你本有无限种可能，却被我留在了那个小小的四合院里。”陈乘云低着头，搓着自己的帽檐：“没有其他亲朋，只剩了我一个，对你是不是太残酷了些？”
　　“可能是吧。”郑潜渊看了看桃树林，笑了：“这一世咱们在你这宅子里过，我没有异议，但如果有下辈子，有生生世世的话，你总会脱离现在这样的身份，要离开北平城去四周看看，那你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就有点过分了。”
　　“你看这桃花树，它们都有着自己的春夏秋冬。如果可以，我想陪你看遍世界上所有美景的沧海桑田，只要不是不可回寰，我一定在你身边。”郑潜渊拉过陈乘云的手：“对我来说，有你一个人，比得过世间百态。”
　　听完这话，陈乘云用帽子挡住了脸，身子慢慢滑了下去，在桃花树下躺了下来：“阿渊，你让我睡一会。睡一小会。”
　　郑潜渊便也躺在了他的身边，把那帽子揭了开来，果然看到陈乘云的嘴唇紧抿，面色也微微泛红。
　　“哥，我爱你。”郑潜渊吻了吻陈乘云的眼角：“你别推我走。”
　　待得两人回家，已是傍晚。
　　吃过饭后，陈乘云突然道：“刚才回来的路上，我看有人行色匆匆，便在买饭的时候问了一下，说是这两日好像是有什么要犯已经逃到了北平，正在四处搜捕。那人被悬赏了高价，大家都在说，宁可错抓，也不放过。但也不管是不是犯人，抓了进去肯定就再出不来。你这几日先别出门，等过上半个月，风声大概就松下来了，也安全些。”
　　“好。”郑潜渊从善如流：“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