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认识你》珊铭

3、第三章

　　3．
　　“那人是谁啊？”菲菲问，“倒有点面熟。”
　　“不认得，也来剪头……剪头发的吧。”思茗把钥匙放进包里，忽然想起来，“对了，他也说猫猫可爱哦。”把背包上的招财猫朝菲菲晃晃。它们是她前几天在一家小店看见的，胖鼓鼓很可爱，捏起来也软软的舒服。思茗被店主忽悠了几句，一高兴，大大小小买了一堆回来送室友。
　　“从哪儿批发来的？两毛钱一个的地摊货吧？”
　　“你想干什么？组个招财猫小分队？”
　　“哎，我不喜欢招财猫，有没有别的啊？比较可爱一点的……”
　　小白猫们歪歪倒倒都被丢在桌子上。思茗有点不高兴，嘟了嘴一个个拿回来：“没有眼光。”
　　她把它们用绳子穿了，在床头挂粽子似的挂了一串。自己背包上挂一大一中，手机上挂一中一小。菲菲倒是收了一只小白猫，不过这会儿也翻白眼：“行行，可爱。能不能别提这猫了？”思茗不说话了，菲菲今天是请她到公园划船的——

　　“来来，给你介绍，都是我高中时候的哥们儿……”
　　五一节的公园门口自然是人头攒动，菲菲拉着思茗一通挤，冲到几个左顾右盼的男女生面前。大家都笑眯眯，只有一个穿白衬衫的，神情有点冷漠。思茗不由多看他一眼。结果菲菲一指他，说这位是我表哥杨国风同学，大家都叫他杨过。
　　“他的名字最好记啦——杨过等小龙女十六年，不是疯了是什么？”菲菲说这话，嘻嘻笑着很大声，思茗都替她发窘。看看那高个男生却并不理睬，只是酷酷地，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风把他的白衬衫吹得鼓起来。
　　“杨过那不是疯，是痴——”思茗脱口而出这一句话，自己也呆住。
　　胳膊被菲菲用力扯了一把：“痴呆疯傻，都是一个意思嘛……”
　　大家都笑起来。思茗也讪讪地笑，抬头，却撞上一对深沉如潭水的眼睛。

　　叫他杨过，是不是也因为他帅呢？思茗在那样的眼光里，小心怦怦跳一跳。不过，书里的杨过可没这么忧郁吧？

　　这天她唯一一次看见杨过同学，不，国风同学笑了，是他们划完船去吃冰激凌的时候。思茗喜欢大个儿的蛋筒，可是总是吃得很狼狈，这回也一样，一不小心就蹭到鼻子上，被菲菲指着大笑。为什么要笑这样大声？思茗在众目睽睽下挣红了脸，还好旁边人递了纸巾过来。道谢时才发现是国风。他也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不过眼光很友善，甚至有种温柔的意味，让他那张冰封的脸，好像掠过了春风的湖面，看得人心里也要漾起来似的。
　　可是……思茗捏了纸巾不敢抬头。
　　——又出糗啦。还是在帅哥面前。思茗想到这个，不免有点儿沮丧。

　　天气飞快地热起来。
　　某个周末，趁家在本市的猫友们都回去了，思茗窝在寝室里午睡。结果传呼响。被吵醒的思茗很有点没好气，踢拉着拖鞋磨磨蹭蹭，到门口还揉着眼睛问阿姨：“谁找我啊。”
　　阿姨翻个大白眼，嘴巴朝门口一努。
　　这一眼看过去，思茗彻底醒了。
　　国风朝她点点头：“嗨。”
　　这位不速之客一件白色衬衫，瘦高挺拔的模样，好像阳光里一棵秀颀的白杨。楼前经过两女生，看看他，又看看思茗。
　　思茗立刻想到自己一头乱发，差点要逃回楼里，他却朝她走过来了，手里捏一只蓝信封。
　　“啊……嗨。”思茗结巴。这是怎么个状况？
　　“菲菲说，你待会儿要去店里换班，可以帮她带过去。”国风把信封递过来。
　　“嗯？”思茗下意识接了。
　　“她没告诉你？”国风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今晚的球票。我托学生会的人帮她要的，刚刚才拿到。”
　　对了，菲菲喜欢网球，而且国风是隔壁政大学生会的呢。思茗莫名吁一口气：“好，我带给她。”
　　心里正要笑自己一声，忽听国风问：“你们这附近有小卖部吗？”
　　抬头，见他手里多了一支烟，正皱眉把打火机丢进垃圾筒。
　　思茗在阳光里眨了眨眼。划船那天就觉得了，这个人看起来总有种黯淡的神色，真是奇怪——多么玉树临风一样的人物，怎么阳光也晒不掉他的忧郁呢？
　　“抽烟不好哎。”思茗话出口就后悔。
　　国风显然也愣了下。过一秒，却真的把烟收起来，微微笑：“不抽也行，那这里有没有卖冰激凌的呢？”
　　他又笑了。初夏的阳光和着微风，似乎也一起雀跃了，白杨满树的叶子都在闪闪发亮，耀花了思茗的眼。

　　后来思茗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受了“冰激凌”这词的诱惑，还是受了他那个微笑的蛊惑，才糊里糊涂自告奋勇带他去找小卖部了呢？还毫不客气地吃了人家买的冰激凌，然后毫无意外地吃到自己鼻子上……

　　那一刻的情景，其实是意外的，甚至有些出格的，让思茗一想起来，心头都像揣了十七八只小兔子——
　　国风竟伸手轻轻抹一下她的鼻尖，笑说：你还真是可爱。
　　那种温柔亲昵的语气，思茗从没有听到过。当时她路都不会走了，整个人僵在那里，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像小卖部门口的大番茄。啊，第一次有男生夸她可爱呢。还是这么帅的男生。
　　思茗的脑袋一定空白了好一阵，因为她怎么也想不起后来国风是怎样的表情，又说了什么。只记得最后他问她要不要看球。
　　网球？我看不懂哎。
　　不要紧，我教你好了。国风说。这个星期六好不好？
　　啊，星期六我要去康复中心。
　　国风扬眉：哦？好吧，那改天。
　　这么简单的对话，思茗翻来覆去地想，然后写进日记里。写完了，忍不住扯头发。
　　为什么要拒绝？啊啊。

　　不过她星期六是真的有事情。除了打工，这一阵她一直在参与系里的活动，去某个医疗研究部的康复中心，帮残疾小朋友们做康复训练。思茗功课不算顶好，不过她喜欢和小孩子们在一起，好像心也可以被阳光照成透明的一样。思茗把这句话写在日记里，觉得自己变得有文采了，还沾沾自喜了好一阵。
　　谁知那天思茗被班长告知活动结束了，他们用不着再去康复中心。
　　“为什么？”思茗惊讶。
　　班长正眼儿也没看她：“上回就去了三个人，这次就你一个没请假。大家都忙着谈恋爱呢吧，我看这活动鸡肋得很，趁早取消了好。”
　　倒像是气话，不过他立马接了个电话，一脸甜蜜匆匆走了，剩下思茗站在日头里发呆。
　　原来谈恋爱，已经变成这样重要的事情了么？
　　思茗看看手里的水彩笔，想起那个六岁小男孩儿亮亮的眼睛，跟她打了半天手语说喜欢画画的……

　　好吧。思茗跳上公交车。既然没谈恋爱变成了这么与众不同的事情，那就做点与众不同的事情吧。再说了，上次去康复中心看见很多帅哥呢，说不定也会有奇遇啊。
　　是不是？是不是？车窗外的栀子花开得那样香美，思茗其实有一点儿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