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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沙雕(捉虫) ...

  •   自从被张四娘揭穿了真名以后,春篱一晚上都没好意思再看骆骏光。

      春篱紧紧咬着被角,脸在夜里红得能滴血,心里愤愤不平,古代人起名也太随意了,给姑娘家起名叫大妞,问过姑娘本人的意见了吗?

      人家还是青春期的少女,万一见着哪个俊俏书生,少女怀春了,漂漂亮亮娇娇俏俏的一个小女孩儿走出去,眼波流转,羞羞答答捏着手绢儿垂眸一笑,“公子安好,奴家闺名王大妞”,考虑过书生的感受吗!

      春篱心绪复杂,一会儿羞怯一会儿恼怒的,辗转反侧了大半夜,不知什么时候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了。

      春篱抓着被子呆坐在炕上,眼瞪着窗外的一片大亮直发愣,“阿娘,骆大人呢?”

      张四娘作势就要上炕拽她,“我看你是睡糊涂了!骆公何时成了你大人?阿耶听了定要同你置气。”

      春篱懵头懵脑地被张四娘拍了好几下,疼得嗷嗷直叫,好半天才闹明白,原来在这个朝代,“大人”的说法是父母的专称。

      春篱在张四娘的魔掌下四处逃窜,见缝插针地回忆了王家人对骆骏光的称呼,在张四娘拍她的间隙赶忙问道:“骆公人呢?”

      春篱逃得比兔子还灵活,张四娘抓不到她,气得不行,“骆公贵人事忙,天不亮就别过了,哪跟你似的,一觉睡到这个时辰,可好意思啊?”

      春篱啊了一声,眼光一黯,难掩失落的神情,“走了啊。”

      张四娘嫌弃地伸手在春篱脸上抹了一把,“瞧瞧这哈喇子流的,臭烘烘的,哪还像个姑娘家。快起身来,去地里给阿耶送吃食去。”

      春篱大吃一惊,这时候的人都只吃早晚两顿饭,哪怕地里干体力活饿得快,也只能硬扛着,别说像王家这样的,一天两顿饭都已经快吃不起了。

      春篱脑中电光一闪,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种田文里好像有类似的情节,简直晴天霹雳,她无助地跌坐着,睁大了眼睛,泫然欲泣,“阿娘,是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了?吃完这顿饱饭就打算全家一起去死? ”

      “砰!”

      张四娘气得嘴都歪了,顺手操起一个枕头就朝春篱砸了过去。

      春篱侧身一躲,堪堪躲过了,却还是抱着头哎哟哎哟的直叫唤,“阿娘,疼,疼死了,阿娘我是你亲生的,你怎么下得去这种狠手!”

      张四娘叉着腰指着春篱的脑门儿,“让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春篱从手臂缝隙中偷偷觑了觑张四娘,判断她应该没有再持凶器攻击的意图了,才缓缓放下抱头的手,畏畏缩缩地问道:“那是哪儿来的吃食?”

      张四娘的眼神倏忽柔和了下来,话语因感激而有些微的颤抖,“骆公给咱们留了些钱,说是借宿的房钱。你阿耶本来不肯收的,让人在屋外檐下窝了一夜,哪能收人钱呢,但骆公非要给,扔下就走了。骆公可真是个好人哪……”

      张四娘还在喋喋不休地感叹,春篱已经捂着嘴叫了起来,“银子?!”

      天哪!竟然能亲眼见到古代的货币了,她岂不是也能像电视剧里一样,在饭馆儿里吃完饭,站起来抹抹嘴,潇洒地扔下二两碎银,“不用找了”,在店小二感激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张四娘哎哟一声,赶忙上前捂住春篱的嘴,“你可小点声儿!你这丫头,中邪了不成,哪儿能有银子,阿娘活这么大都从来没见过真银子。”

      张四娘将身子探出门口左右看了看,合上了门,小心翼翼地从半臂里掏出了一个布团,一层一层地揭开。

      张四娘的打扮和春篱见过的所有王家村妇女一样,就是简单的衫外罩了件半臂,想来也是,古代画像里那些贵族妇女穿的宽袖长裙,确实不适合像张四娘这种一天到晚干不完活儿的人。

      最后一层布要掀开了,春篱眼睛都要看直了,里面静静躺着数枚圆圆的钱币,上面覆着好几层黑咕隆咚的不知道什么污渍,已经看不清钱币上刻的字了。

      春篱大失所望,胸闷得不行,长长吐了一口气,就这?几个小铜板儿,还要当宝贝似的藏起来?这骆骏光也太抠门儿了吧,好歹是个小王爷小世子的,这可是你未来岳丈家,真不够意思。

      此刻的心情就像高考完了信心满满以为自己能上北大清华,结果出了分发现甚至都够不上大专线。

      可是看着张四娘捧着钱币如珠如宝的模样,春篱也不忍心打击她,“阿娘,这几枚……什么什么钱,能买多少吃的啊?”

      长年累月沾染的污渍早就去不掉了,可张四娘还是喜滋滋地将钱币擦了又擦,“一斗粟米两钱半,能买一斗多呢!”

      春篱嘴张成了一个大圈儿,一斗米好像有十来斤的,那可真是挺多的。她羞愧地咂了咂舌,心里默念了几句,不好意思啊骆大人,刚才污蔑你了,你可真是个大善人。

      张四娘收好钱币,转身往小竹篮里塞了两个毕罗,说好了丈夫和儿子二郎一人一个。

      春篱挠挠头,苦着脸问:“阿娘,我没有吗?我也还没吃饭啊。”

      张四娘眼角斜了她一眼,“没有,不干活的人还好意思要吃食。”

      春篱被戳中了痛处,再不敢辩驳,老实巴交地哦了一声,挎上小篮向屋外走去。

      正午的日头极烈,光着脚板走在黄土地上尤为烫脚,春篱一蹦一跳的,挑着树荫下的地方走,没多久就能眺见弯腰干活的王大郎和小王二郎了。

      春篱远远地朝地里埋头干活的两个人挥手,高声喊道:“阿耶!二郎!”

      看见闺女飞也似的朝自己奔过来,王大郎用手背抹了抹额角的汗,憨厚地笑了,“大娘怎的来了?”

      春篱献宝一般将小篮子往前一递,“我来给阿耶阿弟送吃食,瞧!阿娘早上刚蒸的毕罗,还热乎着,阿耶阿弟快吃呀。”

      庄稼人没什么讲究,找了个阴凉处席地盘腿坐下就开吃,春篱陪着他二人坐在旁边,眼光在俩人手中的毕罗上来回转,肚里一阵一阵地传来响亮的咕噜声。

      小王二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春篱不好意思了,换了个方向背对着小王二郎,红着脸叱道:“别笑!再笑我抢你吃的了!”

      王大郎也笑了,“大娘也腹饿了?”

      春篱贪婪地吸着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气,伸出舌头舔舔嘴唇,“阿娘说我懒,起得晚不干活,所以没吃的。”

      王大郎把手中的毕罗掰成两半,递了馅儿多的那一半给春篱,“来,阿耶分你一半。”

      小王二郎见状,也想分自己的吃食给阿姐,他看了看阿耶,看了看阿姐,再看看自己,有些舍不得,可怜兮兮地问春篱:“阿姐,要是我只分一半的一半给阿姐,阿姐会恼我吗?”

      萌萌的小正太什么的最可爱了,春篱心都要化了,回身摸摸小王二郎的脑袋,“不恼不恼,阿姐没干活,不能要吃的,阿耶和你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可不能饿着了,你自己吃吧。”

      王大郎摇摇头,硬把毕罗塞进春篱的手里,“大娘来与我送吃食,怎的不算干活了。再不拿着,阿耶便要恼了。”

      春篱接过毕罗咬了一小口,眼睛登时亮了起来,高兴得手舞足蹈,“阿耶!有肉!有肉!”

      虽然肉只有指甲盖儿那么大一丁点儿,大部分都是面食,但还是足以让春篱兴奋好一阵了。

      曾几何时,春篱也没想到过,吃到一口肉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以前在福利院里顿顿都有肉菜吃,春篱生得瘦,每回打饭的大叔都会多给她添两勺,尽捡着肉给,土豆烧牛肉全是牛肉,青椒炒肉丝全是肉丝……

      春篱一边回忆着往日大肆吃肉的快意人生,一边大口啃着手中的毕罗,三两下就将毕罗消灭殆尽,再咕嘟咕嘟大口灌几口水,神仙大概也就这样了。

      吃饱喝足了,该干正事了,春篱随意在半臂上擦擦手,拉了拉王大郎的袖子,“大娘有事想要问阿耶。”

      大妞一惯性子文静,从来没和自己这么亲近过,最近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活泼开朗,王大郎深感欣慰,闺女大了,懂事了,“大娘且问,阿耶晓得的通通都告诉你。”

      “阿耶,现在是什么朝代?”

      第一个问题王大郎就答不上来,他身子一僵,“大娘问此事做甚?”

      春篱来回摇着袖子撒娇,接着追了一连串的问题,“阿耶告诉大娘好不好,京城在哪儿?现在的皇上是谁?”

      王大郎只恨自己方才夸下了海口,现在才说答不上来多丢人,尴尬地搓了搓手,“大娘为何想晓得这些?”

      春篱发觉王大郎很吃她耍赖的那一套,便嘟着嘴扮作气恼的模样,“大娘就是想知道,阿耶告诉大娘!”

      王大郎被她闹得没法子了,只能羞窘地坦白道:“其实阿耶也不知……”

      春篱瞠目结舌,可是小说里不是这么写的啊!主角穿越回去以后随便在街上拉一个人问是什么朝代,人家就会告诉主角“现在是东汉末年”,瞧瞧,不光准确地知道朝代,还能预言王朝是否将要倾覆。

      人比人气死人,春篱急得直跳脚,怎么到她这儿就不灵了。

      春篱不是那么轻易死心的人,她不依不饶的,逢人便追着问人家现在是什么朝代,接连问了两三天,直到村子里的人都怕了她了,大老远都躲着走,也没问出个结果。

      倒不是每个人都像王大郎那样一点儿概念都没有的,还是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回答了她,可那些人也半猜半蒙的,说得都不一样。

      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身处哪个朝代呢?难道他们都不关心政事吗?谁做皇帝总该知道吧?春篱百思不得其解。

      很久很久以后,春篱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天下是哪家王朝,龙椅上坐的是哪个皇帝老爷,对这些几乎与世隔绝的僻壤小村落里的人毫无影响。

      在封建社会里,千千万万个像王大郎这样的普通庄稼人,只求能吃上饭,能穿上衣,不要饿死不要冻死,就再没别的奢求了,他们还在温饱线上垂垂挣扎着,精神文明完全不在需要考虑的范畴内。

      在一声声摇头叹气的“不知”中,春篱眼睁睁地看见自己靠预言发家致富的美梦土崩瓦解,碎得七零八落的被风一吹,渣都不见了。

      好在春篱是个盲目乐观的人,她自省了两天,完成了准确的自我判断,就算她知道了现在是哪个朝代,以她中学历史考试平均十九分的佳绩来看,她也不可能做出什么正确的预言。

      春篱甩甩头忘却了昨日的忧伤,没关系,种田文致富技能还有很多,条条大路通罗马,一个不行换一个。

      闲下来的春篱又想起了她的男主角,骆骏光应该快要回来了吧?她的酱酱酿酿计划也要提上日程了。

      春篱看着河里的倒影,欷吁感叹这个王大妞的先天条件真的不怎么样,干巴巴的小身板儿,风吹日晒下黝黑的肤色,皲裂的皮肤,两颊还挂着两团高原红,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想以这副模样去引诱骆骏光,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春篱长叹一口气,在河边找了个平坦的地方坐下,探手撩着清凉的河水作耍,泼着泼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已经多久没洗过澡了?

      似乎,从穿越到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洗过?

      大概有半个多月了吧。

      难怪头发总这么痒。

      春篱决定今天跟张四娘提一提洗澡的事。

      穿越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女主角阖目享受地坐在大木桶里,桶中水温适中,飘着五颜六色的花瓣,还有各种比现代化工产品有效一百倍的澡豆和香膏,洗完立马肤如凝脂,发丝香得能让几里以外的男主闻到。

      春篱心里清楚王家的处境,没有别的穿越女主那么高的奢望,只要有一桶热水能让她把身上洗干净就行了。

      可当她提出洗澡的需求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对“奢望”两个字的定义有些偏差。

      张四娘不可思议地摸了摸春篱的额头,“大娘可是烧糊涂了?家中只剩半担柴火了,全给大娘烧热水洗澡了,往后如何生火做饭?”

      春篱又一次洗刷了观念,并且遭到了现实无情的毒打,她挣扎着在张四娘动手揪耳朵前问出了心底的疑惑,“柴火这种东西,难道不是随便上山就可以砍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唐朝的物价起伏很大,这里说的一斗粟米两钱半是唐高宗永徽五年的事情,当时由于洛州一带大丰收,米价很低,《资治通鉴》一九九卷记载:“太宗文武大圣大广孝皇帝下之下永徽五年(甲寅,公元六五四年)……是岁大稔,洛州粟米斗两钱半,粳米斗十一钱。”
    说到毕罗就不得不提到一位名叫韩约的将军,根据《酉阳杂俎》记载:“韩约能作樱桃毕罗,其色不变,又能造冷胡突鲙、醴鱼臆、连蒸苲草獐皮索饼,将军曲良翰,能为驴鬃驼峰炙。”
    这位韩公是真的很会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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