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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瘸子 ...

  •   第2章瘸子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那声音就如同毒蛇嘶语,虚假的愤怒中蕴含着浓郁的贪婪,充满了蛊惑的意味。

      “就像杀了我的父母兄弟姐妹那样。”

      可惜它引诱的对象并没有想要上钩的意思。

      塞西尔的目光仍旧在不远处的废墟上,他偶尔也会注视一下天上路过的飞鸟,或者是云层的变化。

      他根本没有兴趣去了解声音的主人究竟有什么想法。

      一个沉静在自己营造的苦难过去的人,当他失去了一切能够利用的价值之后,就不值得浪费时间了。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拥有的这栋阁楼的地理位置满足他的需求,塞西尔和房子的主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实际上,在三天之前,塞西尔还是个光棍。

      一个除了身体上残留的夜生活痕迹外,一无所有的失忆者。

      他从酒馆醒来的时候,身上连一件衣服都没有,而且还欠了几天的房钱。

      当酒馆的服侍满脸通红地将账单摆到他面前,塞西尔才发现事情远不止这些——他根本不认识当地的语言文字。
      不认识语言文字、无法进行语言沟通、身处异国他乡,这些都尚在其次。它们对于拥有语言天赋而且极为擅长模仿、观察,对身体能力和肌肉负荷都了如指掌的人来说算不上什么。

      真正让塞西尔厌恶的是那种完全被排斥在外的感觉。

      准确的说,是因为信息缺失导致的失控感。

      这可能是曾经的习惯引发的问题,他总认为自己应该是那个蛰伏着把控全局的观察者,而不是供人取笑的表演者。他应该在一切事情开始之前,就做好充足的准备,去异国他乡就要事先了解到那里的风俗习惯,并学习当地的语言文化,在本地经营就要将这里可能出现的变数,和已经存在的关系全部纳入自己的思维之中。

      被刻在潜意识里的习惯总是在催促他去成为盘踞在网上的蜘蛛,即使他并不喜欢这种万事皆知的感觉。

      塞西尔觉得他大概是一个天生的恶人。
      他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不仅没有感到害怕,甚至连基本的羞耻心都趋近于无。他能赤身裸体的和服侍打交道,也能穿戴着别人的面皮和衣服游走于各路“熟人”间。

      在傲慢地给别人冠以毫无价值的评语之后,他成为了酒馆纵火案和流浪汉失踪的罪魁祸首。

      他把这些“廉价”的死亡当成了用来引出监视着这块地方的人的诱饵,把他人的生命当作实现自己图谋的工具。

      而他现在所在的这栋阁楼,就是他选定的用来监控“兔子”们的瞭望塔。

      至于这栋房子的屋主——他们对塞西尔没有任何价值,塞西尔也没有想要寻求“帮助”,或者消除掉某些隐患的想法。

      这位不速之客对于气息已经驾轻就熟到了近乎出神入化的地步,只要不出现什么偶然的意外——
      塞西尔更倾向于当一个匆匆来去的小偷,而不是把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某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上。

      然而,这栋阁楼的住户率先对这个不速之客提出了邀请。
      在塞西尔踩点勘测完,翻墙爬上阁楼的屋顶的时候。

      那真是一道十分稚嫩的声音。轻软而脆弱,就像是在风雨里被摧折倒下的植物幼苗,奄奄一息到让人心生怜意。

      “这位不知名的先生,你能和我说说话吗?”

      塞西尔没有答应她。

      秋日的房顶上有些湿冷,到了晚上,寒意就更深一些,天上的明月和星辰不会因为有那么一点光,就能和太阳一样温暖。它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冷酷无情的,偶尔会因为人眼里的温柔变得可爱些,但这“偶尔”是绝对不会包括塞西尔在房顶背后的这个时刻的。

      那道声音的主人就这样自顾自地说下去了。

      她仿佛就笃定了塞西尔不会拒绝她的提议。

      “他们总是不理我,因为我不会走路。”

      “我是一个瘸子,我的母亲将我锁在了阁楼上,她不喜欢我出现在她面前,我的父亲从来不反对她。他爱她,他更觉得在高处看到的东西总是多一点,这样更能让一个不良于行的瘸子加点见识。”

      “他们让我在阁楼顶上写字、画画、读书,也让我在这里吃饭睡觉。偶尔能够通过窗子看过几只飞过的鸟儿,吃上几颗父亲偷偷递进来的糖,就是我的自由和快乐了。”

      她突然笑出了声。

      在笑意尽头,寒意就侵袭了上来。

      她的声音就此冷了下去。

      “但是父亲今天死了。”

      “我闻到了死亡的气息,是很鲜活的,很近很近,贴着鼻子的味道。”

      “我的父亲今天死在了这栋楼里,母亲和弟弟妹妹们一起把他藏了起来。您能帮我把他找出来吗?”

      她声音有些迟疑,好似遇到什么让她困扰的事情般,“父亲不愿意和母亲分开,母亲喜欢弟弟妹妹,他们总是要在一起的——”

      “这样吧,您能帮我杀了他们吗?”

      在片刻的困扰之后,她就像是终于算出谜题答案的学生,松了一口气,道:“就像母亲杀了父亲那样,杀了他们,然后让他们互相拥有彼此,再也不分开。”

      塞西尔在房顶看着远处的酒馆。

      那里在经过水火的清洗之后,已经变成了一滩废墟。

      深夜的大街上没有行人,治安官和守卫骑士们的身影就格外突出,他们身上的铠甲照了月光,明亮得能够晃花人眼。

      他暂时没有等到他想要见到的特殊目标。

      阁楼顶层里,年幼的住户没有因为塞西尔的沉默而停下话语,她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冒昧。

      “您能替我将母亲和我的姊妹兄弟们都送到父亲的怀里吗?”

      “替我杀死他们。我可以把房子的所有权转移给您,也能给您提供一些能用的身份。”

      她的语气的主调好像就是天真,但是她现在的话语又有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成熟——那是久经累积而成的畸形情感,已经熟透了、烂透了的恶意。

      如果一定要描述,那大概就是扭曲。

      非常扭曲。

      “我在您的身上闻不到夜莱安人该有的味道——我想您应该会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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