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飘摇》三七丶羽

16、风雨来

　　席宴随着风帝的到来很快就开始了。他们对着风夜阑还有墨晨心一顿歌功颂德，然后就开始无聊地各自拉关系亲近。

　　经被朝臣莫名其妙围观之后，楚寒烟整个人都感觉不太好，因为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跑她面前想方设法地从她嘴里套话，试图知晓她的由来或者什么其他关于风天愫的信息。

　　“在下重明”这几个字不知被她翻过来覆过去说了多少遍，但依旧有人不停冲上来。

　　放下满是“温和笑意”的嘴角，楚寒烟感觉自己脸部肌肉都笑得抽搐。饮下对面硬生生塞给的一杯琼浆玉液之后，那人依旧在孜孜不倦地试图让她摘下面具。

　　遭到拒绝之后，他居然拉着一堆人一块来劝说她摘下面具。最后居然还惊动了风帝。

　　“回帝上，非是臣女不愿摘，而是臣女实在摘不掉。”楚寒烟胡扯了个理由，抱歉似的轻轻地弯了弯身子。

　　众人顿时脑补了一大堆类似可怜遭遇，打量她的目光不禁带了几分怜悯，并且不再怀疑她和风天愫的关系。

　　简单粗暴。

　　“小娃娃倒是有一丝傲气。”风帝果然不再逼她，只是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什么，“你叫什么名字？”

　　又是这个问题又是这个问题！

　　楚寒烟收起嘴角生无可恋的微笑，不卑不亢的沉声答道：“回帝上，臣重明。”

　　………………………

　　楚寒烟淡定地坐在风天愫身后，冷眼观察着风族朝臣的关系。

　　有趣，为什么风族中的大员们每人来找风天愫喝酒聊天的时候都十分的有秩序呢？

　　楚寒烟耸了耸肩，再一次看向原本围了很多人的墨晨心，却发现在她身边除了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之外别无他人。

　　那男子一直在逼逼叨，而墨晨心一直板着一张冷脸，目光中的不耐烦竟是没有半分掩饰。

　　啧啧啧，从墨晨心容貌忽变，到其空降愫凰府，再到穿着打扮莫名变素，最后到被一个男的缠得不耐烦。楚寒烟砸吧着嘴，以手抚膺坐长叹：新奇，真是新奇。

　　有点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诶。

　　哦，算了，一看就知道是很无聊的谈话。墨晨心连点表情都没有露。不过，成年之后的墨晨心，真是天姿绝色。

　　“那是本凰的蠢货二哥，风云信。”风天愫似是看我的目光分外“炽热”，随口为我解惑：“修为差，能力低，偏偏还想着夺王权霸天下。给他点脸，说蜉蚍撼树都是在抬举他。”

　　说了这么多话？看来这个叫什么风云信的比她想象中还要sb？

　　楚寒烟了然点了点头。

　　“风帝觍着脸让他和墨族长凰墨凌月定亲，但他嫌墨凌月的修为手段能力比他强太多，硬生生非要缠着墨三，认为墨三柔弱可以让他来保护。前几日他去墨长凰府上骂墨凌月，结果被一个家丁撕烂了衣服随手扔到街道上。”

　　楚寒烟愣了一下。

　　这到底什么东西，那么嚣张，还会觉得墨晨心柔弱？一大把年纪才不过王权之力三级小成的废物，在她手底下都走不过一招，也有资格嫌弃这个那个，还敢肖想墨晨心？楚寒烟觉得墨晨心没把他一巴掌闪飞算她给脸。

　　不过这个墨凌月……

　　当时楚非翎给她介绍长源大致的势力分布的时候，很少提到墨凌月。而如今看来，墨凌月分明是个狠人，为什么楚非翎只字不提呢？

　　楚寒烟突然感到自己触摸到了什么。

　　可是，若她没记错，楚非翎修的不是纵情道么？

　　纵情道，恰好与无心无情冷面冰山的无情道相反。纵情道，纵情莺歌燕舞，纵情声色犬马，纵情纸醉金迷；多情到浑身上下全是情，却意外的无心。

　　纵情纵情，纵情道修到最后，不是因果欠太多葬身天劫之下，就是恶业循环，声名狼藉，鲜有大成者。

　　不过纵情道与无情道是天道之下唯二不会被心魔困扰的功法，楚非翎既然纵情道大成，又怎么会……

　　楚寒烟想不明白，旁敲侧击去问风天愫关于墨凌月的事，却没想到当她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风天愫原本冷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楚寒烟猜测猜这是九十年前墨凌月参与了楚墨之战并“立了大功”的原因，可是为什么同样是墨族直系王权继承人的墨晨心和墨凌月，并且她们同样参与了当年的楚墨之战，风天愫的态度仿佛天壤之别呢？

　　难不成，她猜的是真的？！

　　楚寒烟思索了一会，决定单刀直入去问楚非：“姐，你和墨凌月到底什么关系？”

　　半晌，没有回复。

　　奇了怪了，楚非翎这时候分明没有沉睡啊，为什么不答话？

　　蓦地，一种复杂的感觉突然在楚寒烟的心头出现，接着便是撕裂般的心痛。鲜腥的味道充斥在楚寒烟的口腔里，她直接懵了，却根本来不及克制，一口鲜血喷出之后，断线一般的泪珠就那么哗啦啦掉落了下来。

　　楚寒烟拼命捂住心口，却没有任何作用。来自灵魂深处的悲戚使她的眼神空洞茫然到了极致。

　　好疼……

　　席间的人突然看到她吐血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滚滚而下的泪也同时惊住了他们。

　　风天愫脸色剧变，瞬间巨大的莹绿色力量就把楚寒烟笼罩起来，网成一方难以攻破的匿音御大阵。

　　“阿翎……”风天愫原本在人前强装无事的目光逐渐闪过种种复杂的情绪，从不可置信到心疼，犹豫，了然，愤怒，不甘……然后变得极其晦涩难懂。

　　那一瞬间，楚寒烟明白了，这似乎不是她的情绪，而是楚非翎的感情。

　　是了，像风天愫这样的人，除非这件事牵扯到她爱惨了是楚非翎，怎么会在人前显露出自己真正的情绪呢？所以她才会急不可耐地设起匿音阵吧。

　　“阿翎，你……”

　　明明不是她楚寒烟的情绪，可反馈在她大脑里的信息却这样的真实。难道这便是灵魂契约的作用么？

　　楚寒烟捂着胸口，目光充血盯着眼前的女子。她知道风天愫还有理智，还清楚她还是楚寒烟。但风天愫也清楚她楚寒烟能在大喜大悲的时候受到楚非翎内心最深处的影响。风天愫与其说是在跟她喊话，还不如说是在通过和她结灵魂契约的楚非翎说话。

　　“你终究还是爱她的。”最后，风天愫笑了，笑容却满是悲苦，“你总是这样，为了心之所向无怨无悔义无反顾……”

　　风天愫的话如同锣鼓一下下击打在楚寒烟耳畔。楚寒烟抬起头，嘴唇不受控制地一张一合，一道漫不经心的笑声回荡在整片大阵中。

　　“爱？怎么会呢。”

　　“小烟儿，不要总忽视自己身上产生的异样，并把它们归结到他人身上啊~”

　　风天愫瞳孔一缩：“阿翎！”

　　楚寒烟快感觉自己失去了思索的能力，本能意识下觉得楚非翎又在胡扯，怒吼道：“楚非翎，你他妈把你的情绪收回去！”

　　属于楚非翎的声音似乎轻轻笑了笑，声线慵懒一如既往：“不不不，这可不是本凰的情绪。你觉得纵情道大成的修者会产生这种无意义东西么？”

　　“举世皆白我独黑，众人皆醒我独醉。就让世界随我的梦摇曳它一回……”

　　风天愫茫然无错地抬着头，似乎试图寻找楚非翎的方位，亦或者不甘心放手：“阿翎……”

　　楚非翎的笑声似乎有些魔障：“本次礼物已发放，请小烟儿注意查收~”

　　“小烟儿，加油。”

　　始终都没有理会过风天愫。

　　楚寒烟痛苦地蜷起身子，冷汗汩汩而下。忍痛抽出一丝神识去观察周围的情况，见灰蓝色的滔天王权之力覆盖了莹绿色的匿音阵，逐渐与莹绿色王权之力交融渗透。

　　风天愫逐渐放弃大阵控制权。

　　“咿呀——”

　　楚寒烟在似乎要撕裂了灵魂都剧痛之时顾不得理清这些复杂的关系，只是觉得眼里全部都是模糊的血色。

　　“艹你妈——”

　　啪嚓一声脆响，匿音阵破。

　　巨大的吼声回荡在大殿中。

　　朝臣们愣了，风帝愣了，当然风天愫也愣了。风天愫呆呆地看着楚寒烟，意识到楚非翎从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她，眸中闪过迷茫。

　　身体一点点失去控制，楚寒烟咬牙准备狠狠锤自己一拳让理智快些回来，却在隐藏的王权之力触及胸口的那一刹被一股强大的可怕的力道拦了下来。

　　身子一轻，她看了看把她拦腰抱在怀里的墨晨心，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喂……”

　　白色超然的身影抹去她自己嘴角的血迹，脸色骤然变得铁青。墨晨心向风帝请了一个退，瞬间消失在了大堂之上，只留下一众朝臣面面相觑。

　　风天愫仰天长啸，再低下头时原本婉转流波的桃花眼里充满了血红色。她狠狠地盯着大殿里的每一个人。在狠戾的目光扫过风帝的时候，她太阳穴处凸起的青筋明显的暴动起来。

　　九十年前长源大洗牌，风帝做过的事，真当她风天愫一无所知？！你以为就凭一个墨族，就真能把楚族灭了？

　　风帝分明是在楚墨之战之前故意下毒毁了她的修为逼迫她临时闭关，然后秘密派出了风族所有暗中的精英力量毁了楚族！

　　风帝震怒之下不禁感到胆寒，却根本没这个能力将殿外侍卫叫进来。

　　谁不知道如今风帝被架空，风族实权在风天愫手中。只要风天愫不开口，殿外一个兵都不能进来，就算他风帝如今命丧于此！这就是她的好女儿！把他架空，如今竟还敢以这样欲弑父的目光盯着他！

　　朝臣们战栗着跪下，将头埋的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