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妖界扛把子》千笛

2、第 2 章

　　周一，人类把这个日子定为工作周期的第一天，所有的事情都要围绕着这一点来展开，从工作上还是从心情上来说都是如此。

　　肖八打了个哈欠，拿着线圈翻页的笔记本对比了一下眼前的大门，稍微有点往外凸的眼球扫了一下，最后那着钢笔打了个对勾，然后把小本本塞回了屁股兜，按了门铃门。

　　这毕竟怎么说也是工作。

　　叮咚。

　　咔哒。

　　棕色的门被打开一个缝隙，从底下探出橘色的毛脑袋，鼻子是粉粉的，竖着眼瞳，还是飞机耳一边在地面上哈气。肖八本能地对这种猫科动物喜欢不起来，厌恶地抬起眼，正对着这次从上边拨到这而的妖怪。

　　虽然没见过那只妖怪的样子，但八九不离十这里边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的唯二生物中，肖八固执地选择了楚迎春，他说：

　　“我是这边管事儿的……”

　　楚迎春本来是怀着门外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存在来着结果一开门外边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过没打领带，领口上还空了几个扣子。长腿、驼背，有点精瘦的感觉，从鞋子到裤子一路往上看过去，这大概是个稍微有点严肃的人，或者说比较凶。

　　着重地看了看对方脖子上从衣服里边蔓延上来的青色纹身，楚迎春缓慢地警惕起来。

　　“什么管事的？”

　　“呃……‘什么管事的’？要不我说‘妖怪’什么的——”

　　阿橘是被上了封印，现在妖力全失，在所有的妖怪眼里如果不仔细看他基本上和普通的家养动物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话，比起这只毛茸茸的橘猫在肖八眼里楚迎春反而更像个妖怪，尽管也没有什么妖力的味道就是了。

　　可这一切楚迎春全然不知，按照一个普通人的视角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吓到了自己家猫咪，还随随便便站在自己家门口说一些涉黑发言。

　　这个脖子上纹者刺青的陌生男人讲着讲着话就不由分说地一手撑住了门，抬脚进来，那姿态压根容不得旁人一点拒绝。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这是常识，更何况这还是肖八在认为楚迎春是妖怪的前提上用的，有点往外凸的眼睛相当无神，但是另一只空闲的手冲着脸来的时候压迫感非常大，遮天蔽日——楚迎春还在思考为什么一大早就会被莫名其妙的人冲到家里找事儿，一股海水鱼腥的味道就钻进了鼻子。

　　Z市是个滨海城市，倒卖海鲜的市场上常常能闻到这种味道，据说一般人会受不了但楚迎春随了不挑食的毛病，榴莲、臭豆腐、香菜什么的她都没觉得难闻过，自然鱼腥味也是如此。甚至她咽了一口口水，想起来上次自己在厨房石锅上边烤的那只鱿鱼。

　　嘶，饿了。

　　唰——

　　耳侧传来软体动物的身体组织互相摩擦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一点粘液润滑。

　　这一瞬间，楚迎春想要歪头躲过的手没有躲过去，而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奇怪男人的手，‘嗖——’

　　“住……住、住手！！有本事冲小爷来！你是不是看不上小爷才找这个弱鸡人类的茬！？你这个——”

　　身后传来耳熟的少年音，这个刚才说‘男人婆’但被楚迎春误认为是自己的幻觉的声音，从巨大生着吸盘的玫红色触手卷起她脑袋的缝隙里，是自己从外边随随便便捡回来的橘猫儿嘴里发出来的。

　　白色的小尖牙像泡在水里的糯米粒，跟陌生男人卷在楚迎春身上的巨大触手坚持不是一个级别，甚至说只要看着就不觉得那种牙齿跟爪子能对对方造成什么伤害。

　　“大章鱼！！！”

　　脖子上纹着刺青的男人眉头紧皱：“你是李吉？”

　　肖八闻言不爽，妖怪本来就以强为尊，身为这边的管理者他基本上都是来一个下马威，这样会省去很多麻烦。

　　谁知道特管局那边把这只妖怪的妖力封印到一滴不剩，根本就分不清这个在这里被监管的妖跟他的人类主人啊！

　　啧，出错了！出错意味着麻烦，而麻烦意味着工作增多。

　　肖八现在异常烦躁：“啧！”

　　阿橘猫猫：“就是小爷，呲哈！在人类面前暴露原型，你已经完蛋了！快放了蛇哥男人婆你想死吗！”

　　两人都没注意被束缚着的人类已经陷入了沉默，因为她感觉到——

　　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碎掉了，零零散散落了一地。

　　“诶？章鱼！？”肖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手里的女人反而是先惊讶起来：“等一下！等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说章鱼的话，这个缠着她都的脚还挺像。

　　不不不，先考虑别的！！为什么这个人的手会变成海鲜还有她的猫刚才说话了？

　　楚迎春陷入了慌乱之中，二十五年间她在科学唯物社会主义的大环境下建立起来的无鬼神论，忽然崩塌。

　　今天好像跟往常也没什么不一样，她从被公司老板辞退以后所经历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一样，阳光照常会从落地窗的东边照进来，透过玻璃落在窗户上降落在靠着PS4那一边的绿色植物或肥厚或单薄的叶子上。

　　每天经历着日复一日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连人生中跟什么样的男人结婚，有个什么样的孩子，又或者怎么每年吭哧吭哧地抢春运回家过年的时刻，她都能想象得到。

　　记得她的老板曾经在她去公司收拾东西的时候说过那样一句话——
　　[你，这辈子也未免太无聊、太小心翼翼了吧？]

　　‘无聊与小心翼翼’，跟‘平庸与无能力’挂钩，楚迎春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她除了力气大一点，可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叫人津津乐道的。

　　嗯，除了力气大一点。

　　不过说起来，如果要是身为人类遇到妖怪的情况下，一般人会怎么做呢，如果再加上现在这种被明明确确与妖怪紧密相贴的情形呢？

　　还是跟章鱼妖怪。

　　红色的带着吸盘的触手紧收着人类的女人，他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如过无人之境一样来到了炸毛橘猫的面前，身高不足三个苹果高的青年公猫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楚迎春与章鱼精中间。

　　那对于阿橘来说，应该算个庞然大物，尽管腿在抖，尾巴也夹着，但他可不会叫人类白白替自己挨打！靠！

　　这边陷入僵硬，应该说被章鱼妖怪拿捏再手掌之中，这时候那个被束缚住的人类女性忽然说话了，同一时刻肖八感觉触手之中一疼。

　　“哎，大章鱼，看这边……”

　　对，除了力气大一点的话，除却暴暴力别无所取啊！这里是她的底盘，首先客人就好好给她有个客人的样子啊喂！！

　　“……”肖八咬紧了牙。

　　本应该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露出了宛如恶魔的笑，嘴角咧着，异常尖锐。

　　玫红色的触手背强硬扯断，脖子上带着刺青的男人感觉棘手。

　　肖八是个章鱼妖怪，早些年成了精上了陆地虽然也有过一段年少轻狂的日子——比如身上蔓延到脖子多刺青，但最后还是慢慢成了公务员，在这块地方监管犯了过错仍然需要观察的妖怪们。

　　Z市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老妖怪多，事情也多，道士跟妖怪组成的特异公关管理局不得不多投入监管人。

　　肖八也是其中之一。

　　可今天他出了工作错误，但从根本上来说妖怪毕竟不是人类，处理事情的方式上海微妙地有些不同，设施所有妖怪都认同的事情。

　　意见分歧，想要什么东西，使唤什么妖怪，如果不服，那就只能打一架。

　　这是常识。

　　“真是受够了！我说李吉，这是你主人？道士？不乖乖听话就只能挨打了吧？！”

　　“你在说什么——”

　　男人站在厨房与客厅的交界处，慢条斯理地脱掉外套，解开正装的纽扣。

　　细白的皮肉上画着一只漆黑的章鱼，破气球一样的头部，硬币大小突出来而无神的眼，张牙舞爪的触手爬满男人半面身体。那个从脖子上就能看到的是一只捏杀游鱼的脚。

　　楚迎春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对方的身上溢出来，那种阴冷庞大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对方从细白的皮里变化出玫红色的皮肤而出。

　　那是深海生物的皮肤，如果硬要说的话……就是章鱼、海蛸。

　　巨大的章鱼从人类的皮里出来了，不再假扮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幼稚游戏，被挣开的断脚重新长出新的身体部分，与楚迎春两两相立。

　　人类的女性与章鱼的妖怪。

　　微风划破空气，毛糙的边角几乎捕捉不到，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是一流。

　　阿橘这一刻似乎已经意识到肖八不同于普通妖怪，而楚迎春，这个他盯了半个月都没有与普通人没有丝毫不同多女人，气势忽然节节攀升。

　　仿佛沉睡的猛兽醒来。

　　橘色的猫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黑暗里，眼睁睁地看到了楚迎春抽出了厨房的刺身用刀具。

　　然后他见识了何为“恶贯满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