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我想追你》元青绿

1、你是谁？

　　屋子不大却很明亮，四周的墙壁通体发白，头顶一个圆圆的不知是何物的东西竟可以照亮整个屋子，若说是夜明珠却又不似夜明珠的质地。

　　这是她醒来时的第一个念头，这之后她内心所有的认知都被推翻重砌，让她不禁在心头怀疑这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恍惚之中有人在她所处的这间明亮的屋子里进进出出，还说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言语，她想出声询问，却发现嗓子异常难受，脸上还带着一种透明的罩子，妨碍了她的声音，而身体也仿佛不受控制，稍稍挪动也分外艰难。

　　她分明记得她早就从高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又怎会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醒来。尤其是醒来后她有了头疼的毛病，每次一头疼她就会看到一些她从未经历过的事。

　　经历了几日重复的情形之后，她终于觉得头疼的毛病好上些许，从偶尔看到的画面中她对自己的遭遇有了一定的认识。

　　她从城墙上一跃而下似乎没有死而是到了另一个陌生国度，而这里的人唤她“莫衾”，又有人唤她“小衾”，这分明不是她的名字，但又是确确实实在唤她。

　　她占据了这个名为“莫衾”的女子的身体。

　　曾有一刻她以为梦一场，醒了就会回到她的国度，然而当翌日醒来，迎接她的仍旧是那个明亮的恰似夜明珠的物什。

　　又过了几日，她脸上的透明罩子被取下，能开口言语只是还不能行动，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不是夜明珠而是一种唤做“电灯”的物什，在这个国度还有各式各样的电灯，有些许类似自己国度的花灯。她还知道了这个国度是二十一世纪，她所在的国家叫中国，在中国之外还有许多国家。

　　而她因为一场严重的车祸住院，自己所处的地方正是医院的病房，她并未费多少功夫便理解了医院与医馆的同理之处，因为每日皆能闻到身上浓重的药味，这里的医生也就是大夫告诉她那是敷在骨折处的膏药。

　　这日，她醒来便发现床榻前站了一个俏生生的少女，身着她从未见过的服饰，黑色的长发用彩色的发带束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额前余几缕碎发随风轻轻摆动，面容白皙，眉若飞叶，双眸如星，两颊微微带粉。

　　这是一个倩丽的少女，可她说话时候的倨傲语气却并不可人。

　　“莫衾，听你妈说你被车给撞傻了？”

　　这些日子已经慢慢习惯周遭的人唤她“莫衾”，眼前的少女未曾见过，但莫衾在记忆里见过，名唤卫鸢，算是她的姐姐。

　　而卫鸢口中的“你妈”也就是莫衾的亲生母亲，这些日子每日皆能够看见，是一个温柔美丽的女子，同样也是卫鸢的继母。

　　许是久久没得到回应，少女嘟囔着说：“看来是真傻了，问你也不回答。”

　　莫衾并未错过少女说这话时眼里一闪而过的惋惜，与记忆里的人慢慢重叠，正如真正的莫衾对卫鸢的评价那般，口是心非，嘴硬心软。

　　这些日子通过旁人的口述以及原本这具身体主人的记忆她已明白真正的莫衾因为所谓的车祸事故而身死，而她的灵魂又不知为何占据这具身体代替真正的莫衾成为了如今的莫衾。

　　冥冥之中，太过奇妙。

　　已死过一次竟提不起再次面对死亡的勇气，她便接受了自己成为莫衾的事实。

　　这个世界于她而言太过陌生，因此她每问一句，周遭的人皆用震惊的目光看向她，想来这便是旁人觉得她傻了的缘故。

　　短暂的思考之后，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自己的变故，莫衾决定靠卫鸢认识如今身处的世界。

　　“姐……”

　　再次听到自己软糯稚嫩的声音莫衾已不像初次那般惶恐，然而单单这一个字，眼前的少女像是被针扎般难受的抱住手臂，神色惊慌的盯着病床上的莫衾。

　　“我不是你姐，你别叫我姐！”

　　卫鸢翘着兰花指恶狠狠的警告莫衾，事实上她容貌稚气丛生，这模样当真吓不到莫衾，但为了不露出破绽，莫衾还是故意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

　　果不其然下一刻便看见卫鸢皱了皱眉，可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哭，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欺负你。”

　　莫衾自然不会真的哭，她抬头又唤：“姐……”

　　“别叫我姐！”卫鸢走到病床前俯身瞪着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眸，再次冷漠的警告莫衾，“莫衾，我不是你姐，再说我们就差一个月不到，你白白叫我姐干嘛？我还嫌你把我叫老了呢，而且我们早就说好了，要想和平共处，姐妹两个字是绝不能出现的。”

　　脑海中闪现二人初见时的情形，的确，当时卫鸢也是这么威胁莫衾，真正的莫衾沉默寡言又不善言辞，立刻被这个看上去像是会吃人的姐姐唬住。

　　如今的莫衾自然不会被卫鸢这只纸老虎吓住，她微微一笑，“那好，我听你的。”

　　原本她也二十又一，若是当真日日唤这个少女阿姐，估计她自己反而先受不住。

　　卫鸢先前俯身下来，这会儿居高临下看着莫衾笑了愣在原地，样貌还是那样的样貌，可是这一笑却比以往好看多了，加上出车祸后莫衾一直是一副苍白的模样，一笑反而有种书里说的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

　　这想法一出，卫鸢心中直呼，见鬼了见鬼了，连忙站直身体远离这种奇怪的想法。

　　门口一阵脚步声，莫衾细细听着，立刻便知来人的身份。

　　莫寒月看见卫鸢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小鸢，你怎么会来这里？！”

　　卫鸢往后退开一步刚好避开莫寒月伸来的手，莫寒月的手在途中转了个弯，神色略微尴尬却不曾有恼意。

　　“你的意思是我还不能来这儿么？”

　　卫鸢对待莫寒月的语气比之对莫衾更要冷漠三分。

　　莫寒月另一只手里提着新鲜的葡萄，她轻轻放在病房里的桌上，然后才对卫鸢说：“今天星期六学校放学，我是想你怎么没回家，一个人到这里来你爸爸若是知道一定会担心你。”

　　说到这里，她不知想到什么，又继续说：“不过你来了小衾一定很开心，我待会儿给你爸爸去个电话，好让他放心。”

　　大概是莫寒月谨小慎微的态度牵扯着真正的莫衾，此时病床上的莫衾竟然也替莫寒月感到几分伤心，看模样卫鸢是不打算搭理莫寒月的，为了不让莫寒月唱这出独角戏，莫衾轻声说：“嗯，卫鸢来了我很开心。”

　　没想到莫寒月听到莫衾对卫鸢的称呼皱了眉，“小衾，你怎么能叫姐姐的名字，没大没小的。”

　　莫衾直直的看向一旁的卫鸢，果不其然她的脸色更青。

　　大概是怕再从莫衾嘴里听到那声“姐”，卫鸢挑了眉丝毫没客气的说：“卫阿姨你这话说的却是错了，老师教过我们人不能乱说话，她姓莫，我姓卫，又是哪里来的姐妹。”

　　莫衾轻轻皱了眉，对于一个长辈而言，卫鸢可以说是毫不尊敬，何况眼前之人是她名义上的母亲。可这种情绪旋即又被另一种更为久远的情绪压住，曾经她的家族不也是姊妹众多，父亲妻妾成群，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也不是一概和睦的。

　　莫寒月再好的仪态也不是无懈可击的，童言无忌，可却也能伤人。

　　然而卫家明不知何时出现在病房门口，全数将卫鸢的话听了去，当即便训斥起卫鸢来。

　　“小鸢，我平日是如何教导你的？难道我就是这么教导你长幼不分，顶撞长辈的吗？！”

　　男人中气十足，却又因着地点不对克制着，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怒气。

　　卫鸢没想到父亲会出现在此，且第一句话便是训斥她，让她没了颜面，到底少女心性脸皮薄，一张俏丽的脸立刻便红得熟透了。

　　可话里仍是忍不住反驳，“爸，我说得难道有错吗？我姓卫，她姓莫，这难道有错吗？！”

　　一根白嫩的手指指着自己，莫衾倒是无甚压力，只是眼前这少女眼里的愤怒以及悲伤令她微微动容。

　　在莫衾的记忆中，她的母亲和卫家明相识于一年前，经过大半载的交往后决定结婚，各自带着彼此的孩子一起生活。

　　卫鸢的母亲早逝，但少女对母亲的爱十分深沉，因此忌惮排斥继母的出现，而对于小莫衾而言，从小不知父亲是何人的情况下，卫家明的出现则是给她带来了一份温暖。

　　这样的场景在莫家母女二人搬进卫家之后已经发生过数次，对于唯一的女儿卫家明从小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掉了的疼爱，女儿对莫家母女的排斥让他头疼不已，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卫叔叔。”

　　怯生生的声音在病房里格外明显，卫家明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在病房，莫衾因为车祸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他们竟然在一个病人面前争吵。

　　“小衾，哎呀，叔叔把你吓着了吧？”

　　卫家明略过卫鸢走到病床旁边，莫衾极快的捕捉到就在卫家明走过卫鸢时她眼里闪过的悲伤，她下意识便抓住了想要离开的卫鸢。

　　卫鸢回头看来的目光很是震惊。

　　莫衾看了看她，然后才回卫家明的话，“叔叔我并未被吓着，您别怪卫鸢行吗？我觉得她所言没错呢，她本就姓卫，而我姓莫，年纪相差无几，互道姐妹不是更奇怪么，况且......我更想和她做好友。”

　　说完莫衾才明白一个词，言多必失。

　　房间里的三个人齐齐的看向她，莫衾这才意识到这好像跟原本沉默寡言的莫衾不同。

　　卫鸢心思浅，当下便说出心中所想，“不是说她撞傻了么？我看这好好的嘛！”

　　“小鸢！”

　　卫家明制止了卫鸢的胡言乱语，却是朝莫寒月看去，只见莫寒月脸上也是震惊之色。

　　莫衾嘴角微微凝住，思索如何应对当下的场面。

　　莫寒月是莫衾的亲生母亲，女儿刚醒来时指着灯问自己，“那是何物”，可把她给吓坏了，然后又问自己“此处是何处？现下的年份”。

　　种种言行举止格外怪异，吓得她赶紧找医生咨询，得到的结论是大概因为车祸影响了一部分记忆与辨析事物的能力。虽然心痛但也只能接受这原本聪慧的女儿智力有所下降的现实，默默祈祷女儿慢慢恢复，可今天一看倒似乎正常的很。

　　只一点，就是说话文绉绉的。

　　“小衾，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呢？”莫寒月关切的握着莫衾的手，“头还疼吗？”

　　一句话提醒了莫衾，她忙低头扶额，用天真的声音应说：“今天还是有些疼，只是较之往日轻了些，就是从前之事还是记得迷迷糊糊的。”

　　因为很多事她都是通过回忆莫衾本来的记忆得知，但有一些事真正的莫衾本就记得模糊，又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到现在她也只是一知半解。

　　上一次莫寒月与医生的对话被她听到，记忆有损的确能避免许多问题，所以有时候莫寒月问起来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便会装作头疼记忆模糊敷衍过去。

　　此时倒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莫寒月脸上果然浮现出喜色，对卫家明说：“医生先前就说过小衾的病随着慢慢与我们接触说不定会越来越好，现在看来是真的，你瞧今天小衾说的话多清楚。”

　　卫家明也觉得如此，上一次来的时候莫衾不肯说话，看着周围的事物都惊讶的很，今天看来的确好了不少，还会劝自己不要生气。

　　“这可是好事！”

　　见状，莫衾暗中轻轻松了一口气，抬眸却对上卫鸢直愣愣的目光，手上微微吃痛，这才发现自己忘记先前怕卫鸢一走了之便抓住她的手至今未放。

　　既然话已出口，总不能半途而废。

　　莫衾偷偷使劲儿把卫鸢往床边拉，“今.....天卫鸢特地来看我，我很高兴，所以叔叔请你千万莫要生气。”

　　手心里传来一阵颤栗，不用看莫衾便能猜到卫鸢此时的表情有多别扭，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她捏了捏卫鸢的手示意她别说话。

　　卫家明愣了愣，然后欣慰的笑起来，“小衾这回大难不死，是因祸得福，我瞧着人更机灵了些。不过能看到你们姐妹和睦相处，我和你妈就放心了。”

　　莫寒月也很感动，“这是上天保佑，只要小衾她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

　　卫鸢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撇了撇嘴，到底没挣脱自己的手。

　　莫衾适时将她拉到卫家明身边，“有卫叔叔您和卫鸢在，我一定会尽快康复的。”

　　卫家明也似乎忘记先前与卫鸢的争执，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小鸢懂事还知道学校放假就来看小衾，等小衾出院，我一人送你们一个大礼物。”

　　卫鸢没吭声，显然对这个礼物毫无兴趣。

　　莫衾乖巧的说：“谢谢叔叔。”

　　四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其实卫鸢和莫衾基本上就没怎么吭声，见状卫家明和莫寒月一同离开病房找医生问一问莫衾的情况。

　　门轻轻关上，卫鸢立刻挣脱莫衾的手，双手抱在胸前紧紧盯着莫衾。

　　好半晌才问：“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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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开新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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