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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PartⅠ:花与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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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滋的外婆去世了。
乐滋很伤心。
从她牙牙学语的记忆开始,母亲的形象就异常淡薄,相反,外婆慈祥的笑容给予了她莫大的温暖。
母亲是某大集团的骨干,常年在外飞来飞去,甚至在国外一待就是五、六年,所以乐滋自小就是由外婆带大的。
至于“父亲”这个词,在乐滋十八年的岁月中根本不曾存在过,哪怕是匆匆留下一个背影。
所以外婆的过世对于她而言无疑是个悬崖边最沉重的打击。
丧事办得风风光光,两家舅舅在外婆的遗物里找到了厚厚一信封的大团结——老人大多都没有在银行存钱的习惯。母亲也终于从美国飞回来参加葬礼,这位气质严肃冷淡的女性无论在什么时候发髻都梳得一丝不苟。
豪华丰盛的丧宴上山珍海味不绝,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两位舅舅出手阔绰,与往日的毫厘必争判若两人。
乐滋一点儿也没胃口动筷子,她刚伏在外婆的棺材边大哭了一场,此时已是双眼红肿,喉咙干哑了。看着两位舅舅谈笑生风,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她真想站起来掀翻桌子。
所谓人生总是一场未知的戏剧,下一刻的事情充满了嘲讽。
宴会进行到一半,忽然有位律师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自称是市里公证处委托的律师,执照证明一应俱全。律师先生拿出一份文件说老太太在去世之前去公证处写过遗嘱,上头清清楚楚地说明了在她去世后把自己名下的一切财产都留给乐滋,包括抽屉里那叠数目不菲的钞票。
正在喝酒的两位舅舅愣住了,正在抹眼泪的乐滋也愣住了,只有母亲上前要求比对自己,一番研究后认为,这确实是老太太的遗嘱。
外婆在黄金地段有幢充满三十年代风味的老宅,这也是乐滋与外婆相依为命的住所。她很早就有耳闻,关于舅舅们想卖掉房子获得一大笔钱的事情,所以心里也在担心外婆过世后老宅难以自保。
听完律师先生的话,乐滋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老宅保住了,自己与外婆在一起的美好记忆将永远留在那里。
两位舅舅急红了脸,对律师道:“乐滋她还是个孩子,我们代为保管财产是可以的吧。”
“乐滋已经18岁了,法定成年。”母亲冷冷地打断他们的话,“更何况哪怕她还未成年,代为监护人也该是我才对。”虽然与母亲素来没什么感情,但乐滋还是很感谢她的话。
幸好自己18岁了,想到前不久刚刚与外婆共同度过的那个生日,乐滋就禁不住又流下泪来。
坚强,要坚强,她默默地为自己打气,外婆说过,软弱的孩子永远无法飞翔,因为他们经不起一丁点的挫折。
就这样,在舅舅们不甘心的目光下,母亲平静的眼神中,乐滋成为了老宅的新主人。
像往常一样打开院门,步入老宅的院子,一株郁郁葱葱的牡丹花映入她的眼帘。
足足有一人多高,外婆曾告诉过她,这株牡丹大约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是名贵的紫绣球,如今身价难以用数字估计。
乐滋才不管身价不身价,她只知道外婆特别钟爱这株紫绣球,照料起来尤其细心。每个月应该给它上肥还是修枝,每天什么时候浇水最好,外婆都说得清清楚楚。如今老人特有的那种不急不慢、温和可亲的语调,仿若和风轻拂,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她的耳边,滋润着她的心田。
乐滋上前抱住牡丹,轻轻吻上枝干:“我回来了。”
秋日阳光和煦,牡丹墨绿的叶子随风起舞,像是在抚摸她的头,给予她以最大的安慰。
夜半时分,乐滋躺在床上睡眼朦胧,心里默念着小羊群,很快就要睡着了。老宅里特有的檀香木味淡淡地萦绕在她的鼻尖,梦中依稀能够回到那段时光,外婆摇着蒲扇,轻声细语地讲着聊斋里妖精报恩的故事。
砰——磅——刺啦——
院子里异样的动静惊醒了她,她一股脑儿地爬起来,心里禁不住一阵紧张,难道有贼?
乐滋一手捏着手机准备随时报警,一手握着挂在门后的扫帚,头上还戴了一个照明灯帽,一鼓作气,轰隆一下踢开屋门,大喝道:“小贼!——哪里跑!——”
京剧版的抓贼号子还没喊完,她一下子噎住了,举着扫帚呆呆地站在原地。
院子的角落里站着一个根本不像人类的美少年,在照明灯的光线下,淡紫色的长发衬着墨绿的外衣,一点也没有窃贼应有的模样。
对方听到她的身影,转过头来,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头一句话竟然是——
“我说你也该有点主人的样子啊,墙上的玻璃渣子多少时候没重新修整过了?刚才两个家伙鼠头鼠脑地爬了进来,要不是我,这里早就被洗劫一空了。”
“……”乐滋继续保持原来的姿势,但是脑子已经渐渐转过来了,“你是帮忙打贼的?”
“嗯啊。”他点点头,“住了这么久也该帮忙做点事才对。不过,你实在是太大意了。”
乐滋“哦”了一声,突然举起扫帚指着他大叫:“你到底是谁?怎么会住在我家?”
“耶?你不知道吗?”他对她的话感到莫名其妙,说道,“我是魏紫啊。”
“魏紫……魏紫……”乐滋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脑子里的弦吧嗒一下断了,脖子机械地转向边上那株牡丹。
外婆虽然一直把它称作紫绣球,但是它却有一个更为著名的名字。
魏紫。姚黄魏紫,牡丹中的王和后。
她带着疑问的目光抬起头来,魏紫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扫帚无声地掉在了草地上,乐滋使劲揉了揉眼睛,捏了捏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穿越到了聊斋世界。
“那个啥……”她眨了眨眼睛,“花妖不都是女的吗?”
魏紫差点被口水呛死,很没形象地呼喳喳:“该死的留仙老头,谁说花妖都是女的了?!你们蒲家全家都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