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乔伊》未徙北溟鱼

5、黑灯瞎火讲故事篇

　　他们回来的时候，楼下坐着的老奶奶同他们说停电了，社区正在找人修，估计还要等好久。乔伊提议去小广场坐一会儿吧，反正现在家里肯定很热。吴兴坚决地拒绝了，直言要去你去，我只想找个地方静静。烧烤店的打击他至今还没缓过来。
　　乔伊本着共患难的原则，跟着吴兴一起回了家。试着开了下灯，果然没电。“这黑漆抹乌的咱回来能干什么呀！”乔伊抱怨着。
　　吴兴没理他，自顾自地去橱柜上头摸蜡烛。看到吴兴点亮的烛光，乔伊惊喜道：“我们家居然有蜡烛！”
　　吴兴呵呵两声，“你跟隔壁楼小孩有仇，他上次过生日的时候你特地跑过去把他生日蛋糕的蜡烛藏起来了，一直塞在厨房上头的橱柜里。”
　　乔伊一甩头说：“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这么无聊！”
　　吴兴无聊地看着他，看着家伙能演到何时。
　　乔伊：“好吧那事是我干的，可我后来还特意送了根蜡烛给他，他也圆满的许了愿呀！”
　　吴兴：“得了吧，说起这个他妈恨不得咬死你，谁家生日蛋糕上插根手腕粗的白蜡烛！”
　　乔伊看着那根细细的彩色蜡烛，揉了揉脑袋说：“这么说我还亏了，那么粗一根才换了这几根细的。”
　　乔伊拿出手机开始玩游戏，乔伊不依不饶直说太无聊了。
　　吴兴头痛，头也不抬地说：“你自己出去玩儿就是了，等电来了我再叫你回来。”
　　乔伊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打滚，“不要，说好了要共患难，我当然要陪你。”
　　吴兴翻了个白眼，就停个电呆家里搞得跟进了集中营似的。
　　乔伊突然蹦起来，脸上笑得贱兮兮得说：“吴哥，你看我如此讲义气，你是不是得做点什么表示一下。”
　　吴兴义正言辞道：“我已经请你吃过烧烤了！”
　　乔伊突然噔噔噔跑回自己卧室，出来后扔了包东西给他。“喏，我请你吃营养健康的零食，扯清了吧。”边说边自己扯开一包大口大口嚼着。
　　吴兴有些烦，“你想让我怎么表示啊？”他问。
　　乔伊：“我想想。”
　　......
　　十分钟后，乔伊打着滚发疯喊道：“诶呀，我不管，你就给我讲点好玩的好笑的，不要这么沉闷好不好，我都快要窒息了。”
　　吴兴从手机屏幕前移开一只眼，顺手往嘴里扔了颗美味又健康的零食——还别说，嘎嘣脆，相当好吃。“我都说让你提要求了，你自己提不出来我能怎么办！”他哼哼两声继续玩自己的手游。
　　“啪！”一本书扔吴兴肚皮上了。“你干嘛？”他问。
　　乔伊悠哉地说：“书架上拿的书，我看封面这俩人长得跟说相声的似的，肯定很有意思，你给我读读呗！”
　　吴兴拿来一看封皮，就骂了声卧槽，谁家说相声能长成这样！蜡烛的光线昏暗不明，离了一米多的距离他看不清乔伊的脸。想起烧烤摊上的种种，心里有些怀疑乔伊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那本书是《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很有名，还拍成了电影。
　　吴兴：“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不认字儿呀，自己看去！”
　　乔伊：“我不爱看书，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兴：“那一架子的书谁的呀？”
　　乔伊：“是......是前任室友留下的。”
　　吴兴总觉得乔伊这话说得不真，有点虚。
　　吴兴：“这是外国小说，不适合你这乐天派的性格。换本吧，那个《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就挺好，开头跟你一个调调的。”
　　乔伊：“啊呸，你以为我不知道那本书开头说的是个神经病，你居然讽刺我是个傻子，我白喂你好吃的了。”说着就要去夺吴兴的零食，吴兴一闪躲过了。
　　他继续说：“我这哪是讽刺你傻，我这是赞美你心性天真纯良。”
　　乔伊：“我不管，我浪费大好时光陪你度过了黑暗时刻，你得给我讲个故事安慰安慰我。”
　　吴兴摇摇手里的书道：“这是个悲剧，你也要听？”
　　乔伊：“你别忽悠我没文化，这怎么可能是个悲剧嘛，这肯定是个神转折浪漫唯美的爱情剧。”
　　吴兴挑了挑眉，他现在确定乔伊是故意的，让他读俩男人的爱情剧他可不干，特别是黑灯瞎火的，太诡异了。
　　“你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结局是好的？”他问。
　　“这还用说吗？听听名字就知道了，‘以你的名字呼唤我’，这肯定是男主角时隔多年在茫茫人海中见到了过去爱人的身影，可人太多了他找不到他了，所以只能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
　　吴兴：“等等，为什么要喊自己的名字，不应该喊对方的吗？”
　　乔伊：“你怎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呢，比如就咱俩在人堆里，我看见你了你没看见我，我光喊吴兴、吴兴，你知道有人喊你但你不知道是谁呀，但我喊乔伊就不一样了，你认识我你对这个名字熟，于是你就会想乔伊是不是也在这，你也会找找乔伊的。”
　　吴兴呆了呆说道：“你想象力真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呢！”
　　乔伊：“诶呀重点是最后他们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了！就这本了，你给我读读吧！”
　　吴兴看着乔伊期待的表情，突然觉得他的结尾更浪漫更唯美。一对分离的情侣许下约定，若在人群中见到彼此，便以自己的名字呼唤对方，这样，即使隔着人海无法相见，你也知道我在这里。
　　他把书扔在了桌子上，心底，他不愿打破乔伊的幻想。
　　吴兴坐在椅子上认真说：“晚上看书伤眼睛，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乔伊虽然有些遗憾，可还是来了兴致，笑眯眯地坐他对面。
　　“故事是这样的——
　　很久以前有个山村，这个山村很封闭，整个山里也只有他们一个村子。”
　　乔伊嘲笑道：“诶呀，你这个开头好普通呀！”
　　吴兴瞪了他一眼，“别插嘴”，他还在找以前说故事的感觉。
　　“不过呢，这个山村很奇怪，它是被诅咒的村子。为什么被诅咒了呢？因为每过十年就会有一个身穿黑袍扛着大镰刀戴着面具的人站在村庄门口。”
　　乔伊歪着脑袋问：“这不就是死神吗？”
　　“对，就是死神，他守在村子口，不许任何人出去，他的任务是要收割村子里所有人的性命。”
　　乔伊：“不对，村民可以提前跑啊。”
　　吴兴阴冷得说：“死神来找上门，谁也跑不掉，但有一个办法可以解救整个村子，且数百年来他们都是通过这个办法活下来的。”
　　乔伊：“什么办法？”
　　吴兴：“每十年村子里会挑选出一个勇士，勇士提着大刀与死神展开殊死搏斗，只要能杀死死神，整个村子都会获救。于是，每一年派出的勇士都勇敢地杀掉了死神，但与此同时勇士也死去了。死神来，勇士出征，同归于尽，村子幸存，循环往复，时间就这么匆匆过了数百年。这一次，成为村子里勇士的是个叫阿古力的二十岁青年，十年前他的父亲与死神同归于尽，护住了村子，如今他扬言不仅要替父报仇，还要替村子永远的消灭死神。”
　　乔伊：“这怎么做到？你这个死神可以复生的！”
　　吴兴：“传言只要将刚复生的死神再次杀死，消灭在萌芽里就可以结束村子的悲命。不过传言终究是传言，没有人真的做到过。这一天终究来了，死神站在了村口，村民们送别勇士。这时村子里一位智慧的长者突然跑出来拦住了勇士的去路，哭泣着哀求他别去，让自己代替勇士去杀死死神。可那是死神呀，只有最最孔武有力、勇敢的战士才能打败杀死他。
　　旁人只是以为长者出于怜悯之心，不忍阿古力年纪轻轻就与死神同归于尽，纷纷阻挠。并说，成为勇士杀死死神是阿古力从小的夙愿，他是村子里最强的勇士，也是最有可能结束村子悲命的人。见自己实在无法阻止阿古力去迎战的命运，老者只对阿古力提出了一个要求——杀了死神后不要看死神的脸。”
　　“勇士与死神在村口相见，所有村民按照惯例都躲在屋子里，因为冒险出去看死神的战斗是会被诅咒的。勇士提着大刀与死神对战了百八十回和终于砍下了死神的头颅，戴着面具的头颅滚到他的脚旁，突然想到了长者的嘱咐，他没忍住好奇心揭开了面具。
　　面具下是张苍老的脸，死神还没死透，那张脸上的嘴巴喊了句——阿古力，阿古力凑近一看，那不是旁人，正是他父亲啊！他死了十年的父亲，在诗歌里成为不朽的英雄的父亲竟然成了死神？不，这一定是死神耍的诡计！‘父亲的脸’露出了悲苦的表情，他居然在哭泣......
　　没一会儿，死神的尸体化为了白骨，他心里虽然不安，可还是守在了白骨旁等待新的死神降生。他等了很久，可白骨依然还是白骨。难道死神在别的地方复活的？于是他四处转了转，来到了村口的小溪旁，就在他低头看溪水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溪水里的死神。他提着刀砍水，水花四溅，死神仍在。就在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换上了一身黑袍，脸上也戴上了面具，手里的大刀变成了长长的镰刀。”
　　乔伊嘴张成了O型，“他变成了死神？”
　　吴兴点头：“对，阿古力在杀死死神后变成了新的死神。”
　　乔伊：“所以，这是个笑话？”
　　吴兴：“笑话在后头，你别急。阿古力变成死神后才明白，他之前杀死的死神确实是他父亲，他也解开了村子悲命的谜。每一位勇士在杀死死神后都会变成新的死神，然后再来到村庄，被村子里热血的勇士杀死。而他们也只能选择被杀死，因为他们更不想伤害曾经如亲人般的村民们。”
　　乔伊：“那要是他一不小心杀死了太菜的勇士呢？”
　　吴兴：“他就会一路如收割韭菜般收割脑袋，直到被人杀死，那个人再变成新的死神。”
　　“阿古力是个善良的年轻人，刚刚接受了亲自杀死父亲，又变成死神恶魔的事实，他就镇定下来想到了传说，他想结束村子的悲命，于是打算按照传说来做——杀死新的死神。”
　　乔伊：“他要自杀？”
　　吴兴：“是的，他打算杀死自己，可作为死神他已经是个特殊的存在，普通的方法根本杀不死他，除了手上的死亡镰刀。”
　　乔伊：“他把自己收割了？”
　　吴兴：“作为死神，镰刀不仅是他的象征，更是他的本命武器，他必须永远握住镰刀的把手，至死方休。为了不让死神再出现在村口，他将镰刀挥向了自己。你猜怎么着？”
　　乔伊：“他死了！”
　　吴兴：“不，他没死。镰刀手柄太长了，他砍不到自己！啊哈哈哈哈！”
　　乔伊：“˙－˙”
　　......

　　吴兴大口塞着零食有些奇怪地问：“怎么了？不好笑吗？”
　　乔伊面无表情，仿佛换了个人的样子。
　　“个人的悲命，阿古力想要替父报仇，却亲手弑父；他想成为英雄却只能被命运的手推入恶魔的深渊，成了死神；他想救村子人的命，到头来却不得不去收割亲人的命，甚至还要亲眼见着他们落入与自己相同的宿命。最可悲的，是连自杀都做不到，他的悲哀就像过长的手柄与自己的身体较劲，无论如何，都抗争不过命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的悲命，那个知道事实的老者，还有那整个村子，因为无能为力吗？”
　　吴兴感觉到一阵心慌，他不明白平日里最嬉皮笑脸的乔伊为什么要把这个故事当阅读题做，解析得这么透彻做什么？
　　吴兴：“干嘛这么严肃，你这样有点吓人。”
　　乔伊露出苦笑，说：“是吗？可是乔......吴兴，你为什要讲述这样一个悲伤的故事，就像特地从悲剧结尾开始生拉硬拽倒着写到一个普通的开头。你的心里，有什么特别悲伤的事，让你这么绝望吗？”
　　吴兴愣了，乔伊眼里闪烁的难过不似假的，可是，他在说什么，他在为什么难过啊！
　　乔伊继续道：“吴兴，再坚持坚持好不好，一定会有什么好的，让你觉得快乐的事情发生的，然后你会为了这个理由，努力的，勇敢的......”
　　吴兴觉得乔伊的声音飘飘忽忽，听不真切。
　　“啪嗒”一下，灯亮了，因为没电，客厅的灯一直保持开的，如今电来了，一切恍如隔世。
　　乔伊坐在他的对面，脸上的伤感如过往云烟。“吴哥，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吴兴有点懵，“啊？”
　　乔伊把自己的半包零食扔给吴兴，说：“你少吃点狗粮吧！”
　　吴兴：“神马？”低头一看，手上的零食袋子上赫然写着——xxx精制狗粮。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