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暴躁状元少女觉得不必》锦鲤欲投江

5、第五章

　　短短一日不见，诏狱过道上沸腾的火炬好像更盛气凌人了，跳跃的火星子崩出过分的炎热。

　　我不愿意回来。

　　我闷闷不乐地用力踢开自己的牢门，进去后在狱卒的视线下被迫听身后落锁的声音。

　　气死了，想找茬。

　　我转身看见对面的油腻大叔，走近几步，扒着木桩，先狠下声线道：“叔叔。”等人看过来了，把半边唇勾到最大弧度，然后瞬间放下。

　　对面的大叔看了我的小学鸡威胁，竟然畏畏缩缩地低了头。

　　很奇怪，我突然觉得人间不值得。

　　也许是我的表情和气场太容易读懂了，大叔抬头，有些惊恐道：“小姑娘，别想不开啊，你表哥还在诏狱外等着你，求求你不要死。”

　　“真好笑，他等我干什么，等我给他补上一剑吗？”

　　“小姑娘，你与何公子青梅竹马，又怎会不知他对你情深一往？”

　　“他用什么买通你的，如何哄骗你的，我皆不在意。看在你曾经劝我不要轻生的份上，我好心和你说道说道啊。”

　　我又勾起了唇角，这次的弧度很微妙，我自己都觉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嘲讽。

　　“姑丈醉心功名，姑姑醉心爱情。何研宇从小就被要求向永无止境的优秀迈步，却永远得不到称赞，他没有安全感和被信任感，他渴望通过某种方式来得到一种肯定，即使这种肯定很不确切。我三岁的时候倒霉，被带来串门，长辈没空，我就扯他衣角要抱。

　　“后来我仔细想一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而后我意识到了这和我本人完全没有关系，不论我当时是离他八丈远还是糊他一袖子眼泪鼻涕，只要看见了那时候似乎很好拿捏的我，都不会有影响。他对我执念这么深，大约是因为我是他五岁开始直到至今都没有得到的玩偶。

　　“他抓住任何机会和我见面，我的整个人生里他无孔不入。我对那些记忆最深的印象只是他把我抱在膝盖上，说我的裙子简直艳俗得和花街上叫卖的一模一样，只有他肯要我。还有我有天出去买糕点，我接过糖饼师傅给我的钱，转头就看见他一脸阴沉地指责我不安于室。我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一路都跟着我。听到这里我认为你应该意识到了，他并不尊重我，他甚至试图控制我的行为和思想。

　　“不要说他对我情深一往，他喜欢的是一个听话的幻想，感动的是他自己在这场虚假的追求中全身心的付出，这一切的对象都不是实实在在的我。他给我买的一切东西全是我不喜欢的，我都扔了。他发现后每次都用‘爱’这个字眼来美化绑架我的事实，哭着控诉我不再像以前那样乖巧大方，可是我曾经那样过吗？”

　　“你可能看得不真切，但我从未对他屈服或者原谅过，对于这个不懈于毁掉并重塑我的人，我只想把他骨灰给扬了。管他去死，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勇气去给他轰轰烈烈的爱情殉/情。”

　　我退后几步，还没动作呢，眼前我一臂揽不圆的木桩就被人一脚踹断，断掉的木桩一大半戳入茅草里，我抬眼一看，咦，居然是我的噩梦。

　　他看了一眼我，对旁边的狱卒说：“清吏司已有人联名为她平反，她身体状况不容乐观，这段时间就不在诏狱中了，戌时便把她送回府上吧。”

　　狱卒行礼道：“是，卑职知晓。”

　　……？

　　我怔怔半张着嘴，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又看我一眼，二话不说，径直离去。他应当听见了，不管他心里对我留下什么样的评价，聪明通透也好，大逆不道也罢，他总归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在诏狱待了十二日，我深深明白这一段对我身心造成极大打击的牢狱之灾仍然还会折磨着我的余生，成为我任职期间不可磨灭的一个污点。我很清楚，我不可能平白无故且毫无预兆地进诏狱，我只能相信我经历的这些都是何研宇干的。我知道我现在处于一个并不稳定的心理状态，我希望能和何研宇离得很远，比如说阴阳相隔。

　　……他们怎么敢？

　　我晓得这很困难，但我觉得我可以。本朝疑罪从无，若有见他一面的机会，我保证让他死得不明不白。

　　我顿觉无趣，低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