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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真相（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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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过了午后滂沱大雨开始在城中肆虐起来，瑜京久违的下了场雨。
雨连绵不绝的下了一下午半点没有要停的迹象，这会儿已经到了子时入了深夜，在这样寂静的夜里连雨滴落在瓦檐上都听的格外清楚。
这瑜京不久前才变了番天地。先是姜洛大将军被人参书发现有谋反之心满门抄斩后是先帝突然病倒药石无医最终遗位给了九殿下怀王也就是当今的孝殷帝。
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承乾宫”三个大字。
当那人手抚上她那张惨白的脸时姜怯才回过神来。不施粉黛的脸难免显得有些憔悴，看不出一点生气宛如一片死水，丝毫找不到当初光彩照人时的影子，说她活的像个傀儡也不为过。
姜怯不动声色的别过脸望向窗外，自顾自的喃喃道：“那日好像也下了场这般大的雨。”
是数月前姜府被抄家那日。她眼睁睁的看着阿爹同阿娘被官兵押走，看着叫不出名字的丫鬟小厮们的血滴滴直落在地哪怕当时下着大雨都没能将其冲刷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倒在面前时她都没有勇气去看上一眼。
可惜她这辈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与其他府中的小姐们别无二差的女儿家，最后没用到就连爹娘行刑之日她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着，半点不像自己那三位有勇有谋的哥哥们。
姜怯不是姜府的独子，她上头本还有三位哥哥。她大哥姜愿一界少将军常年驰骋疆场英勇杀敌，可奈何躲过了枪林弹雨却被一个简简单单的小丫鬟下了慢性毒药给毒死在了家里；她二哥姜戾在春日围猎时莫名被歹徒袭击身中毒箭，发现的时候人早就咽气了堂堂瑜京才子就这么没了；还有她三哥在赛马途中不慎人仰马翻虽然保住了一命却摔断了胳膊和腿后半生只能在床上度过，少年心高气傲接受不了现实没过多久便也服毒自尽了，就留下姜怯一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奈何她不通政权掀不出什么大风大浪如今被困在自己平生最讨厌的宫里浑浑噩噩度着一日复一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洛言蹊没有强求灿灿的收回手，看了眼姜怯身上的衣服还是不禁蹙眉。在这种天气里她身上只穿着件单薄的里衣来不及挑灯笼就急匆匆地来到殿前，路上恐怕还摔了一跤连鞋丢了都没察觉到。
洛言蹊解下身上的裘衣绕到她身后，在将裘衣披在她身上打了一个结后才稍作满意。他埋首在姜怯的肩窝里语气里带了些不满：“夜晚降温，姐姐也不怕着凉。”
昔日她看着长大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比自己高上一头了，声音也没了当初的奶气，这会儿就连他的裘衣对于姜怯来说都长了些，已经拖地了。
“陛下自重，民女惶恐。”姜怯默默推开洛言蹊规矩的跪在地上：“民女今夜来并非是同陛下续姐弟情缘，您心中也应该清楚。”
她日日避他如蛇蝎每每他来看望时她不是今天不舒服就是明天有事推辞，自姜怯被困在宫中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见洛言蹊。
本就是他派人传话给姜怯洛言蹊心里自然清楚她来目的，不是为了别的，单单就为了她那个小丫鬟阿杳，他心里想她想的紧无奈之下才用这个将她引来。
洛言蹊突然改去了一脸柔和，自嘲的苦笑了声，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姜怯：“是，姐姐说我心里应该清楚可我清楚什么啊？清楚你放在心里的那个贱婢被我抛在乱葬岗尸骨无存了吗？”
少年眉眼盈盈可眼哞仍是清冷的，就仿佛一望无际的湖泊看不到底，只有看向姜怯时才会万千柔情似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可当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变的阴冷起来倒让人生出几分陌生。
话锋如同刀刃一刀刀刺在姜怯的心骨，她整个人都像是一下子猛地坠入深渊底。没了，事到如今她就连唯一的阿杳也死了。
洛言蹊咂了咂嘴只留姜怯一脸错愕，他声音悠悠闲闲：“你那个丫鬟她实在是太顽固了尽管双手双脚被铁链拴住却还是如同疯狗似的想要咬人，不，疯狗起码会乱叫，可她是个哑巴，既然是哑巴那还需要舌头干嘛呢？于是我就命人拔了她的舌头和牙齿让人每天都去剐掉她几块肉，本想多看看她生不如死的表情的可惜没几天她就死了。”
一个人死前所受的苦痛就这么被他简单的描述出来姜怯心里像是少了什么顿时感觉空了起来，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不想再去听洛言蹊的声音。
可偏偏洛言蹊扶住了她，将她搂在怀里看到她无助的表情后反倒笑的更开心了，索性又道：“我最喜欢的就是姐姐的天真，哪怕上了那么多次当竟然还不长记性的傻傻跑来羊入虎口。我今日唤姐姐来就是想告诉你全部的真相，毕竟过几日我就要迎娶你为后了总瞒着你也不是办法。”
他说的确实。姜家将她保护的太好才使她所看到的皆是这世间美好的一面，都是来世间头一遭偏偏她没经历过人情冷暖导致在如今这世道里她实在天真。
洛言蹊嘴角弯出了一个弧度：“对啦姐姐，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是谁参书报的大将军吧？”
话一出无疑是给姜怯的一个更大的打击，她瞪大了眼睛努力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连步子都走不稳的跌跌撞撞的向后退着，可还没退几步她就抵到了门扉。
她额头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磕了破这会一股暖流划过眼角，几滴鲜血的滴在红色地毯上。彼时顾不得那些姜怯只好死死的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可以摆脱真相。但洛言蹊似乎就喜欢与她反着来偏不如她意，他一步一步慢悠悠的走到她面前蹲了下，刚想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却被直接躲了开惹得少女头上那三支银蝶夹也因此铃铃作响。
洛言蹊倒也不恼怒仍是一副笑相，缓缓从袖子里掏出帕子，动作温柔的帮姜怯擦拭掉鲜血。
明明他一向讨厌血可这时却起了兴，一只手死死的按住姜怯的后脑勺使她无法脱离，最终在她的伤口处吻了吻。尝到她带了点腥甜的血后洛言蹊这才满足，舔了舔嘴角像是在回味，张了张口那几个字还是是落到了她的耳中。
——“参姜家的人，是我啊。”
声音如同一月里的雪使得姜怯身体止不住发抖。她不是没想过会是洛言蹊可偏偏这人装的人畜无害几次的怀疑都被自己压了下去，可到头来却还是他。
那么一瞬间姜怯觉得自己姜府满门死的太怨了些，若不是因为自己又怎么会落到如今阴阳两隔的地步。
该死的人，一直都是她。
讷讷半晌，姜怯面如死灰：“为什么……”她下意识的认为那不是她的声音，可话到底是她自己说出的，那声音不似往日的明朗，反倒让人听了觉得有些嘶哑。
姜怯心里压不住的绝望。阿爹教他练武，阿娘熬夜给他缝补衣服哥哥们待他亲如手足，下人们对他尊敬有加却换来了满门抄斩这个可悲的结果？
洛言蹊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笑容俞发灿烂：“你以为是为了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你啊。”他说的大义凛然，仿佛是满足了姜怯的一个天大的愿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