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98、环中罪人（五）

　　“请你将我献祭。”

　　面对弓箭手德雷兹的请求，Momo先是震惊，随后摇了摇头。

　　“德雷兹，不说出真相，没有人会帮助你。”戴尔蒙斯冷漠地说。

　　德雷兹看了她一眼，又看向Momo，喃喃道：“好麻烦……”

　　“出任务好麻烦，调查也好麻烦，所以为了不再麻烦，我直接找到了大主教，对他说‘人已经带来了，所以直接动手吧’……”

　　这样说的时候，德雷兹的外貌发生了一些变化。依旧是Diamon的模样，但是她的耳朵变得又尖又长，并且她的眼睛也变成精灵族特有的琥珀瞳，头发依旧是黑色的，可皮肤却变黑了？

　　Momo愣愣地看着眼前发生了很大变化的德雷兹，而戴尔蒙斯则淡定地道出她的名称。

　　“黑暗精灵。”

　　“嗯？”Momo扭头看向戴尔蒙斯。

　　“五年前，你们真正的目的是杀死预言中的‘光明之子’吧？”戴尔蒙斯没有解释，她站起来与德雷兹对峙。

　　德雷兹依然没什么表情，懒懒地点了下头，唇齿开了条缝，说：“是的。但是，失败了。”

　　“所以，你的新任务是？”

　　闻言，德雷兹叹了口气，眼睛都懒得睁开，回答：“创造黑暗之子，进行中。但是，好麻烦……”

　　“环呢，环是你为了创造黑暗之子弄得？”Momo突然追问。

　　德雷兹懒得转动眼珠，就这样垂眸盯着地面。

　　“环魔法不属于黑暗魔法……解释好麻烦，请将我献祭吧。”

　　“……”Momo看向戴尔蒙斯，恰好戴尔蒙斯也在看她，四目相对间，两人都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德雷兹，或许我们可以将你交给学院处理。你应该不是要献祭的人，除非你曾信仰光明神。”戴尔蒙斯注视着德雷兹。

　　德雷兹抬起眼皮看向她，毫无求生欲，懒懒地说：“那个‘不存在’的黑暗使徒就是我，也是我，毁灭了第7小队。”

　　瞬间，空气焦灼。

　　“安格！nubalamala！”魔法的微光闪烁，暴跳而起的安格蒙被黑色的荆棘缠绕，她的红发已经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焰，脸上也布满了暗红色的纹路，这是魔鬼契约的体现。安格蒙通过献祭部分灵魂彻底完成了魔化。

　　复仇火焰将黑色荆棘烧毁，安格蒙正一点点逼近德雷兹，而德雷兹一点想躲避的念头都没有。

　　“爱薇、路笛，使用神光之锤和冰封魔法！”戴尔蒙斯一边加大魔力的输出一边急忙下令。

　　二人闻言，急急拿起法杖吟唱，Momo也时刻准备听从指令敲晕某人。

　　“kelikelidelifu（冷酷的冰霜妖精啊）cirifula（赐予我）……”

　　“噗哧！”

　　血花凋零，伴随着蓝色妖精之语的坠落。魔法的光辉促使灾厄降临，圣洁的妖精用审判者的尖刀惩治罪恶。

　　“vilupolo（神圣血刃）！”爱薇将最后的咒语吟唱，路笛的身影摇摇晃晃。

　　“路笛？”紧盯前方的Momo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路笛站在蓝色光圈中神情错愕，她的身上还插着一柄散发圣洁之光的巨大刀刃，仿佛要将她劈成两半……

　　“路笛……”Momo的脑海嗡的一下作响，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只剩下眼前还举着法杖的魔法师。

　　“Mo、mo……ciliye（冰之结界）。”她垂眸，发白的嘴唇微微上扬，吟唱着最后的咒语。

　　冰霜妖精自法杖中跃出，围绕着Momo构筑一层淡蓝色的结界，Momo伸出的手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她抬起手中的木杖，想要去砸这个东西，然而还没下手她的眼前就突然出现数道光芒，直直地飞来，仿佛要将她穿透，但皆被冰之结界所阻挡。

　　这时，周围的一切又变得清晰，躲在角落的爱薇还在高举法杖吟唱着不知名的咒语。另一边的戴尔蒙斯依旧在阻止安格蒙的暴走，无暇顾及她们这边。安格蒙的魔化完全吞噬了她的意志，在一剑斩杀德雷兹之后将矛头指向戴尔蒙斯，此刻她们正打得不可开交。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面前的路笛已经无力地倒下，微弱的呼吸随时都可能消失，而路笛拼尽最后的力气构筑的冰之结界也即将破裂，那个明明和Diamon长得一模一样的爱薇也将要吟唱完咒语，恐怕下一秒自己就会和路笛一样被魔法夺去生命。

　　Momo深吸一口气，在千钧一发之际说出这句话。

　　“献祭爱薇。”

　　当话音落下，爱薇的身影，包括她的施法痕迹全部消失，就和格瑞门的情况一样，好像这个世界从来就不存在爱薇这个人。

　　Momo瘫坐在地上，耳畔还不断传来戴尔蒙斯和安格蒙的打斗声。

　　没有精力去管，Momo用木杖将结界敲碎，随后向路笛爬去。

　　可是当她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不知道是不是冰法的体质特殊，死后的路笛渐渐结成冰块，Momo一碰她，她就变成了冰的碎片，碎片落到手心，冰冷得刺骨。

　　“Diamon……”就仿若看到某个人，Momo攥紧碎片，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真是太奇怪了，明明知道死去的不是真正的Diamon，明明她已经“杀死了”两个Diamon，明明她和这些Diamon不过是“萍水相逢”，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情感继承。”

　　一道阴影笼罩了她，Momo抬头看去，只见满脸是血的戴尔蒙斯站在她的面前，手里的巨剑还在不断滴着血。

　　Momo移动视线向一边看去，果然见到安格蒙的尸体。

　　“呵……”她苦笑一声，说，“你赢了。”

　　戴尔蒙斯凝视着她，回答：“不，还没有。”

　　“还差……我吗？”Momo垂眸，手中的冰片已经融化成水，可她不肯松开拳头。

　　“不，你还没有将‘她们’献祭。”戴尔蒙斯很平静也很冷漠，她向后退了两步，或许是在给予Momo安全感，又或许只是在留有一个战斗空间。

　　“好。献祭德雷兹、安格蒙以及……路笛。”Momo的语气也很平静，似是有种破罐破摔的意思。

　　当她的声音落下，另外三个Diamon的痕迹也如期消失，包括Momo手中的水珠，只是她依旧攥着拳头。同时宝箱也失去了大部分的光辉，然而环魔法还是没有被破解。

　　答案已经出现了。

　　Momo缓缓站起来，用木杖支撑着有些不稳的身体。她抬头看向戴尔蒙斯，说：“你可以不用再演戏了……”

　　“Diamon。”

　　此言出，戴尔蒙斯略微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问：“你怎么看出我的身份的？”

　　“刚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Momo移开目光，含着些许怒气故作淡然地回答。

　　“是吗……”Diamon无奈一笑，将巨剑扔到一边，垂眸道，“听我说个故事好吗，Momo？”

　　Momo蹙眉，心下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她点点头，发现Diamon没有看她，便又应一声“好”。

　　于是Diamon缓缓讲述起“真实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魔法贵族——伯德家族诞生了一个极具魔法天赋的女孩。她为冰霜妖精眷顾，从出生起就注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冰之魔法师。然而幸运的女孩也是极其不幸的，在她进入学院后不久，传说中的预言书就被找到了。

　　预言书上说世界将被黑暗所笼罩，光明将被驱逐。在光明被驱逐的第三十个黑暗年，世界上将会出现两名光明之子，他们会打破悲哀的命运桎梏，让光明重新普照大地。但同时也会出现两名黑暗之子，为黑暗做最后的角力。”

　　“而黑暗之子的其中之一就是戴尔蒙斯·伯德。贵族伯德岂会轻易相信这种胡言乱语，况且预言书的语言也并非大陆语，而是一种非常古老的非人类语言，解读方面不可能会精准。伯德就揪着这一点与学院派进行长达两年的斗争。最终，他们各退一步，戴尔蒙斯被禁止学习冰霜魔法，但是其他的魔法可以学习，也就是说她只能成为一名战斗辅助魔法师。”

　　顿了顿，Diamon转过身看向洞外平和的森林，继续讲：“除了魔法限制之外，戴尔蒙斯没有被‘特殊关照’，她和其他魔法师学徒一样，拥有了自己的搭档，在学院努力学习魔法，目标也是尽早为罗枷大陆带来和平。但是很可惜，在胧月事件中她犯下了七宗罪，再也无法逃离命运的轨道……”

　　“七宗罪？”其实Momo也多少猜到了，只是她不明白这些人类基本都会犯的七宗罪怎么就促使戴尔蒙斯成为黑暗之子呢？

　　Diamon没有转过身，依旧看着外面，语气平静：“第一宗罪，色欲。戴尔蒙斯对自己的搭档产生了绝不该有的感情，而贵族的骄傲与责任也极大的压制着她的情感，久而久之此罪走向病态，成为极强的控制欲和‘嫉妒’。”

　　“……”Momo想到路笛，以及杀死她的爱薇。

　　“第二宗罪，嫉妒。戴尔蒙斯嫉妒同队的平民，嫉妒他的性别，也嫉妒他的自由，当然更加嫉妒的是他可以与她的搭档说说笑笑，而当时她与搭档闹了矛盾，每一天都承受着痛苦。并且，嫉妒也间接引发了贪婪。”

　　Momo想起最开始的矛盾就是在爱薇与格瑞门之间产生的。

　　“第三宗罪，贪婪。戴尔蒙斯认为只要她能够取得权利与地位，她就可以改变规则，她就可以不被贵族的身份束缚，她就能够得到想要的一切。于是在发觉教廷秘密之后，她找上了大主教。她与大主教做了交易，并且告诉他自己就是预言中的黑暗之子，大主教因此承诺一定会帮助她。但是……”

　　“她太天真了，对吧？”Momo接道。

　　Diamon笑了一下，说：“没错，太天真了。她以为能够利用黑暗之子的身份得到一切，殊不知正是这一身份将其引向毁灭。大主教为了促使黑暗之子的蜕变，他打算给予她仇恨，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引来光明之子。于是他们就在戴尔蒙斯的眼前将她的小队成员以及她的搭档全部残杀，戴尔蒙斯因此犯了第四宗罪……”

　　“愤怒。”Momo想起安格蒙，以及她的魔化。

　　“嗯。她失去了理智，被愤怒吞噬，于是冲动地想杀死大主教。然而当时她不是黑暗之子，也不会任何攻击魔法，怎么可能打得过大主教……大主教将她制服后就借此由头遣送了先遣部队，并要求阿赫再派人前来，因此成功引来光明之子。”

　　“只可惜，他们实在是太小看那两人了，不但没有杀死他们，还因此暴露了教廷叛变的事实，最终胧月事件以光明之子的胜利而告终。然而有一点他们是成功的，那就是戴尔蒙斯的黑暗化。她的愤怒演变成懒惰，她开始隐藏，开始逃避，她并没有转职成为骑士，而是从阿赫辞职，深陷于幻觉之中。”

　　闻言，Momo想起一心求死的德雷兹，她是真的怕麻烦还是想逃离无尽的痛苦呢？

　　“说起来，她的懒惰也引发了‘暴食’，不过她的暴食是沉迷于酒乐，目的和懒惰一样逃避现实，所以事实上暴食与懒惰融合在了一起，这也或许是她没有完全蜕变的理由之一。”

　　“……”

　　“虽说如此，但黑暗不会放过她。在胧月事件过后近一年左右，她的‘好朋友’给她送来了‘复活术’，这是绝对背弃光明神的禁忌魔法。可已经沉沦黑暗的戴尔蒙斯怎么会介意，她欣然接受，也犯下了最后的一宗罪。”

　　“傲慢。”Momo将这两字吐出口，同时也明白了宝箱上字的含义。蔑视光明神即蔑视光明神所制定的规则——不得复活死者，而背叛即——成为黑暗使徒。

　　这么想的时候，眼前Diamon的模样也发生了变化，她不再被严肃的圣洁气息环绕，而是被乌黑的黑暗气息笼罩。

　　Diamon转过身面对Momo，笑着说：“这才是最后，献祭了我，你就通关了。”

　　“那你会怎么样？”Momo蹙眉，看她这样子就知道这笨蛋想做什么。

　　果然，她没有回答。

　　【滴答，滴答……您还有三分钟的时间。】这时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Diamon似乎也能够听见。

　　“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完成任务。”Diamon盯着Momo，冷静地催促，语气十分笃定。

　　可是Momo不信。

　　“Diamon，环魔法是什么？”

　　“时间不多，回去再给你解释。”

　　“不行，你必须现在解释清楚，否则我和你一起死。”Momo凝视着她的眼睛，话语是如何的清晰又坚定。

　　“……”Diamon看着她，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焦急又隐含着哀求，可是她没有办法。

　　“戴尔蒙斯……正因为她没有完全成为黑暗之子，所以使用了复活魔法的她还是会被光明神惩罚，而惩罚的内容就是毁灭她的灵魂与所有的罪恶。

　　但问题是，戴尔蒙斯已经不是光明阵营的人了，一旦她选择反抗，黑暗神就会出现，到时光明神也没有办法完全消灭她。于是光明神就用环魔法与复活魔法相连接，只有戴尔蒙斯选择自我毁灭，她想要拯救的人才能破格复活。

　　除此之外还有要求，就是要这个被拯救的人知晓真相并亲自‘献祭’戴尔蒙斯。所以在这个世界，你只有献祭了我才能完成任务。”

　　【滴答，滴答……还有一分钟……】

　　“Momo，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说出那句话吧。”Diamon尽可能掩饰自己的心急如焚。

　　“呼……原来是这样。”Momo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42……41……】

　　“Momo？”Diamon不由得紧锁眉头。

　　【37……36……】

　　“你不觉得这个主线任务什么的和命运很像吗？”Momo攥紧木杖，并转过身去。

　　【25……24……】

　　“你要做什么？”Diamon向前走了两步，又立刻停下，因为她的脚被冰粘在地上？！

　　“谢谢你，路笛。”Momo看着手心里逐渐消失的淡蓝色的魔法咒语，会心一笑。

　　【13……12……】

　　“Diamon，命运啊……”Momo举起木杖，锁定光芒暗淡的宝箱。

　　“别……nulikide（束缚）！”Diamon急忙吟唱咒语，可惜……

　　【6……5……】

　　“就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

　　因果律武器不可阻挡！

　　“哐啷”一声，时空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