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终散》曈穆

70、无法逃离（四）

　　“滴答……滴答……”

　　自斧子上滴落的血珠与钟表指针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于寂静之中幽然奏响。

　　一个身材算是娇小的人，一手拿着斧子，一手将兜帽摘下，显露一副姣好的面容。她是谁？

　　她是Momo。准确的说是顶着Momo脸的连环杀人魔。

　　杀人魔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她怔怔地盯着两具愈发冰凉的尸体看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有所动作。

　　女孩将斧子小心地放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随后她进了卧室，不一会儿拿着自己带来的背包走出来。

　　来到尸体前，她毫不顾忌地坐下来，打开背包，将工具一个个拿了出来，这是有着精细分工的解刨工具。另外，背包里还有浓缩型的绞肉机和榨汁机。

　　许是因为工作得太频繁，绞肉机已是从银色变成了红色，血迹是无论如何也剔除不下去，仿若诅咒一样。

　　女孩不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扒光了尸体，然后拿起解剖刀，顺着皮肤组织轻易地切割开来，等撞到骨头，就改换用骨剪和解剖锯，将骨头弄断，再用刀一点点将剩下的连接部分切断。

　　再然后她就拿着切下来的这部分开始更精细的工作，即是将肉从骨头上剔下来，放到被改装的基本没有声响的绞肉机中将肉块绞成碎片，再通过无声榨汁机将其榨成肉末和血水，准备最后一齐冲进下水道。

　　没错，杀人魔在进行细致的分尸工作，为了不留下犯罪痕迹。至于骨头，她会留下一两根在现场，或许是对警察和侦探的嘲讽，其余的全部带走，或许会去喂那些野狗。

　　分尸的工作持续了十几个小时才完成，将肉末和血水冲进下水道也费了不少时间。当然，狗的尸体也一样，只是那些毛处理起来很麻烦。

　　现场只剩下血迹和骨头的时候，杀人魔看了看表，正巧是死者刚刚起床的时间，她洗了洗手后回到死者的卧室。

　　坐在死者的电脑桌前打开死者的笔记本电脑，电脑有开机密码，但这对于杀人魔来说不是问题，只见她拿出个U盘，在插入接口的一刹那密码就自动出现了。像这样的黑科技在这个时代的地下市场并不新鲜。

　　之后，她安装了另一个U盘中的软件，进行数据分析与重构，忙完了这些，电脑中就出现了死者的声音。

　　见状，杀人魔露出点笑容，随即她就用这个声音数据进行编程，将其转移到死者的手机上。

　　再之后，她用死者的声音，模仿死者的语气分别给死者的公司和Money打了电话，给公司的是请假，并因此收获上司的数落；给Money的则是邀请，邀请她晚上来吃饭，庆祝庆祝连环杀人案被侦破。

　　也不知是她的演技太过高超，还是杀人犯的威胁已经消除使人掉以轻心，Money并没有起疑心，很高兴地应下了。

　　等做完这些，杀人魔不知疲倦地处理起现场的血迹，她还拿出一个小玩意，用这个黑科技将所有属于她的指纹全部抹掉，包括残留的血红素，以保证不会被血液检测剂检测出来。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杀人魔才完美地完成犯罪现场的清理。当然，中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和xxx聊天，在聊天之后她将自己手机里这个xxx的所有数据粉碎性删除。

　　最后她拿出皮球，将皮球划开，里面的高端窃听器显露无疑。

　　杀人魔将窃听器回收，又将皮球塞进了自己的背包，再用装了小型定时炸弹的新皮球替换。一切就已大功告成。

　　她也终于感觉到疲惫，于是洗了个澡就跑到死者的卧室睡觉。

　　差不多快到死者下班的时候，杀人魔才悠悠转醒，打了个哈欠并伸了个懒腰，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将器具整齐地装回背包，将骨头装进旅行箱，将斧头放在吉他盒子里），离开了死者的家。

　　偶然地碰上买菜回来的死者邻居，她还很友好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因着这几天经常能看到这位新住客的身影，邻居大婶也很礼貌地回礼，只是在其走后，邻居大婶觉得有点奇怪，因为她好像不是从自己家门出来的？

　　大婶并没有在意这件小事。

　　杀人魔离开后将东西藏在预先准备好的车里，然后背着吉他盒又回到这个小区，只是她并没有再回死者的公寓，而是在这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蘑菇云”。

　　结果就和她预计的一样，Money果然毫无防备地拎着些吃食扣响了死者的门，只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于是她将东西放下打了个电话，当然不可能会有人接。

　　这下子，Money急了，她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撞向门，连撞了好几下无果，她急中生智，敲响邻居的房门。

　　不远处，“Momo”用自带望远效果的墨镜注视着这一切，她胸有成竹地猜测着Money会从邻居家的窗户爬到死者家去，这也恰好是她的计划，所以在离开时她并未锁上窗户。

　　当然，蘑菇云会准时出现，这个和死者关系密切的“安管”小姐也会随之殒命吧。

　　想到这里，杀人魔“Momo”不禁扬起嘴角，扭曲的笑容重现于脸上。

　　然而等了许久，爆炸声并未如预期般乍响？

　　杀人魔皱起眉头，随即她仿佛意识到什么转身就跑。好在她发现及时，那些隐藏的便衣并未成功守株待兔。

　　只不过当“Momo”即将打开车门时，一个坚硬的东西抵在她的脑袋上。

　　“游戏结束了，杀人魔小姐。”这是一道十分冷酷的声音，并且平静到听不出什么情绪。

　　杀人魔也不慌张，从车玻璃看到了对方的真面目——第8区近期引起热议的侦探以及她的助手。

　　“哼~你们还真是来的早啊，那个人已经死了哦~”杀人魔微笑，镇定地举起双手。

　　“虚假真实。你是谁，是杀人犯？受害者？还是……”没有搭理她挑衅的话，助手淡淡道。

　　“我……是谁？”Momo微微瞪大了眼睛，怔愣地喃喃着。

　　突然，杀人魔趁对方分神的一刹那，转身一脚踢飞了助手手中的枪。

　　“助手！”侦探急促的声音随之响起。

　　很可惜，杀人魔根本来不及反击，在手枪飞驰的那一瞬间，助手的另一把手枪就重新抵在她的头上。

　　“真遗憾，走吧。”

　　“砰！”

　　硝烟弥漫，她失去意识……

　　再度醒来时，Momo已经回到虚无空间，所有的记忆也得到解放。同时她不免恶心地吐了起来，毕竟那种分尸的真实感还残留在手上。

　　【看来我的判断没错，如果不封印你的自我意识，你现在已经任务失败了。】缸中之脑无情地说起风凉话。

　　Momo呕了好一阵，吐出来的全是破损的数字。不过那种不适感确实减轻不少，但她并不打算理会脑的嘲讽。

　　这时，她的耳边也响起陌生的声音。

　　【“医生？”】

　　Momo循声看去，只见虚空之中出现一幅画面，画面上是两个陌生人。一个女孩躺在病床上，梳着两个麻花辫，看上去十分清秀；另一个拿着仪器坐在她的旁边，穿着白大褂，相貌有点奇怪的感觉，但依旧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这是？”Momo问缸中之脑。

　　【你刚刚所在的那个游戏世界的后续，病人是在爆炸中侥幸活下来的安管……如果你想看一看倒也无所谓，反正这个空间的时间流速极其缓慢。】

　　Momo点了点头，拒绝立即前往中继时空，看起后续。

　　画面中的病人女孩还有点恍惚，似是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且她的脸色十分苍白。

　　“放心吧，治疗很成功。有关于你受伤的记忆已经全部清除了，不会留下后遗症。”医生温和地说。

　　病人点头，她已经想不起来之前发生过什么，唯一记得的是自己请求医院做了记忆移除手术，而如今原因也已经忘记。

　　“医生，那个……是一段痛苦的记忆吗？我似乎忘记了很重要的人……”病人看向窗外，看着飘落的树叶，她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是心里空落落的。

　　“嗯，很痛苦，忘记了是件好事。我想被你遗忘的那个人也一定希望你能忘记。”医生坚定地说道，同时也有点伤感。

　　“嗯……”病人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医生提议道：“要不要出去转转，你已经待闷了吧？正好你也需要转到新病房去。”

　　“好。”病人勉强扯了下嘴角。

　　于是医生就推着腿部重伤的病人出了重症病房，来到外面。

　　此时正值深秋，外面有些凉意，还好医生很细心，给病人披了一件外套。

　　“快冬天了呢。”病人随意感慨。

　　“是啊，很期待今年的雪景，听说第10区要在今年过一次雪节。”医生的语气有些向往。

　　闻言，本来应是在这里想起某个人某件事的，但是已经选择遗忘的她失去了回忆的资格，所以她只能淡淡地回应：“嗯……”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医生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安静地欣赏深秋美景。

　　不一会儿，两人越走越偏僻，周围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只剩下她们两个。

　　病人觉得内心不安，她转头看向医生，医生正凝视着她，嘴角微微地勾起。

　　“医生？”

　　“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小声地在她耳边呢喃，医生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扭曲而疯狂，就和……

　　就和已忘却的怪物一样。

　　然后她推着她走进幽暗的巷子，再无任何声息……

　　画面到此静止不动。

　　看完了结局，Momo煞是无语。

　　“她，既然已经消除了被害者的记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杀了她？”

　　【你关心的是这个？】

　　“……我无法改变她的命运不是吗？那至少我要知道真相。”

　　【呵呵，这样啊。好吧，最伟大的学者告诉你，人类很多时候都在做无意义的事情。但是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意义谁也不知道。你所看到的这个变态杀人魔与受害者们并没有仇恨存在，甚至可以说毫无交集，同时他们的存在也不会干扰到杀人魔的生活，那么为什么她要杀死他们呢？】

　　“……直接说。”Momo冷淡地瞥了它一眼，命令道。

　　【理由其实就和你无聊的时候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一样，目的是为了消磨时间，同时寻找刺激。所以她并不追求安全，她追求的只是完成目标，以及刺激。】

　　“……我记得在‘我死前’，炸弹并没有爆炸，怎么回事？”

　　【虚假真实。记忆是很容易出错的，不过这个杀人魔确实栽在了那两人的手里。只是很可惜你并没有救下这个女孩。】

　　“呵，怎么救？”Momo冷笑一声，“主线任务是完成剧本，也就是要我完成杀害与被杀害，即无法逃离。支线任务协助逃离，与主线直接矛盾，我在被杀死后还直接脱离剧本……”

　　闻言，缸中之脑发出笑声【噗噗，很简单，如果你有自我意识的话，只要在演给程序看的时候留下些提示就好，这样病人就算失去记忆也会存在警惕，因为感觉这种东西是可以遗留下的。

　　但你保持自我意识的话在一开始就会game over。因为你根本不会对未知的杀人魔产生恐惧，也无法完成杀人分尸。】

　　“……”它说的没错，经历了大风大浪，见惯死亡的Momo怎么可能对杀人魔害怕，毕竟就算对方偷袭也不一定打得过她。当然她也确实无法做到后面的事……

　　“算了，去中继时空吧。”

　　叹了口气，Momo颇有些无力。

　　下一秒，她就现身在一间舒适温馨的小房子里。Money已经坐在餐桌前等她，餐桌上是一堆堆末世前的美食。

　　然而再美味的食物于此时此刻也无法让Momo提起半分兴趣，自从她失去了她们之后就一直这样。

　　不过，她还是坐到餐桌前，只是并不打算动筷子。

　　“Momo，不吃吗？出去之后可就吃不到了。”Money的语气很平静，她不像Momo这样连动都不动一下，而是拿起筷子享受起美食。

　　“嗯，不吃了。Money，你们知道了吗，关于‘最后’……”

　　“啊，那个啊。知道了，很早就知道了。”Money依旧很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轻松。

　　“那……你是怎么想的？”Momo低着头，攥紧拳头。

　　Money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又喝了口水，看着Momo说：“意外的很轻易就接受了。Momo，我啊，自从她们不在了以后就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我们是不是活在一场梦里，又或者活在某个人的笔下，世界的真实是什么？命运能改变吗？生与死的意义又在哪里？”

　　说着，她笑了起来。

　　“哈哈，真是一些无意义的思考。但是最近我明白了……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只是在贯彻我的意志而已。而且，卢果她在的话，一定会这么说，瞎想什么，去揍上那个叫命运的一拳！”

　　闻言，回想起“王国里最要事情的人”，Momo哭笑不得。

　　“所以不要迷惘、不要犹豫，不论啥时候，我们永远都在你的身边。你就向着你的信念前行就好，这样就好。”说着，Money还伸出手将Momo的头扶起。

　　果然，是一只哭得丑丑的兔子。

　　“噗。”Money不厚道地笑出声，用手替她轻轻擦拭着眼泪，同时她也不由得红了眼睛，说，“真是，一塌糊涂……”

　　【滴——，准备传送。10……9……8……】

　　【3……】

　　“Momo……不能输！”在她即将消失的那一刻，Money抓住Momo的手，千言万语汇聚成这三个字。

　　而Momo破涕为笑，对那已经模糊的身影郑重应道：“嗯！”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