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魔头的白月光师尊》袖底澜沧

34、第034章

　　雷云在头顶聚集，雷光目标直指文凰音，带着难以想象的恐怖威压，从空中骤然劈落。

　　慕岁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已经被方来用力推出去，站在雷光边缘。

　　这道落雷不同寻常。慕岁白身处边缘，仅仅受到余威波及，便感觉雷电从毛孔钻入体内，电光如蛇沿着经络爬动漫延，身体里全部是一处处细小的火花炸开，疼得钻心。

　　回头望向落雷中心，眼前雷光炫目，一片雪白什么都看不清。

　　慕岁白喊道：“方来！！！”

　　耳中听不见回应，鼻端只闻见刺鼻的焦糊味。

　　慕岁白又喊道：“方来！凰音仙子！”

　　雷击在地上灼烧出一片圆湖般的焦土，慕岁白眼前渐渐能看清一些影子。

　　看见雷光稍微减弱，他立刻反身冲回去。

　　焦黑地面上雷光遍地窜动，宛如一条条银白小蛇。慕岁白一脚踩过，身子顿时麻了半边。他急忙以剑芒将残雷彻底打散。

　　他远远看见一团漆黑，仿佛是个被雷劈焦的人。

　　焦炭旁边还有个人影，认出是方来，慕岁白心头一跳，立刻冲过来。打散周围雷光扶起方来。

　　他很久没有这么惊慌过：“方来？方来！”

　　魔修双目紧闭重伤昏迷，血迹和雷火灼烧的焦黑，往他肩上一靠，就留下大片黑的红的颜色。

　　然而好在还有一息尚存。

　　慕岁白稍微安心，目光扫过旁边地上漆黑焦炭，顿了一顿，垂下眼睫。

　　这应该是文凰音了。

　　慕岁白从来都不喜欢自己，他的感情一向卑劣，父亲在眼前被杀的时候他只庆幸自己被人所救，文凰音在眼前莫名横死，他却真心高兴方来还活着。

　　甚至在确认方来的生死前，完全没顾上考虑文凰音的安危。

　　头顶上空雷云未散，声响隆隆，厚重漆黑的云层后渐渐又有雷光聚集。

　　慕岁白往上空看了一眼，眸中冷了神色，摒弃所有犹豫不忍，架着方来赶紧离开。

　　架着方来转过身，慕岁白眼角余光中，忽然扫到方来衣袖上飘下一段正在燃烧的红线。

　　是虞真留给他护身的灵犀线。

　　长度可以无尽延展的红线如今只剩下短短数寸，两头焦黑，雷火继续焚烧，将剩下的一点红线烧成灰烬。

　　这根红线原本绕在慕岁白腕上，如今却在方来身上，替他挡下致命的雷击。

　　至于灵犀线为何会保护方来，只可能是在天雷落下的一瞬，本能察觉到危险的法器主人心里只闪过这一个最强烈的念头。

　　慕岁白架着方来勉强逃出焦土范围，身后第二道天雷骤然劈下。

　　落雷的位置稍有偏离，然而还好没有追着两人，而是朝反方向劈开了玉京十二城的屏障。

　　方来气息微弱，慕岁白没有停留，带着他赶向最近的山林。

　　然而不等他顺利躲进深山，就听附近传来其他修士御风而行，朝这边赶来的动静。

　　慕岁白有伤在身，无力与人硬拼，立刻带着方来躲藏进一片树丛。

　　才被文凰音驱散的仙修们本就没有走远，看见落雷异动，立刻都赶了回来。

　　“方才的落雷是怎么回事？”

　　“快去看看！”

　　两道落雷后，天空阴云散去，明亮阳光向世间倾洒。

　　仙修们陆续赶回到焦土附近，很快有人发现了文凰音的遗骸。

　　“这是、这是文凰音？！”

　　面对焦土残害，仙修们神色震惊，面面相觑。

　　“快看十二城，里面怎么会有这么多魔修？！”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仙修们如梦初醒，转头看向失去主人脆弱残破的秘境。

　　秘境中原本的夜色被驱散，沉睡的魔修们陆续苏醒。

　　慕岁白护着方来，躲藏在树丛阴影中，敛神凝思，除了带方来平安离开这里，其它什么都不去多想。

　　百余年时光如水，竟没留下丝毫痕迹。

　　慕岁白想起小时候的自己，拿着父亲赠予的木剑，打走临街追着姐姐狂吠的恶犬。

　　他又想起在小镇捡到应言，带他回到传玉境。秘境中风雪扑面凛冽如刀，他侧身为那孩子挡去风雪，小小的应言抓住他的衣袖，宽大袖摆如同斗篷，把那小小的身影护在其中。

　　慕岁白闭上眼睛，往事的残影消散在黑暗中。

　　方来在他身边躺在草丛中，雷火灼烧的伤痕相当诡异，无法愈合血流不止。慕岁白往伤口上涂抹了灵药也不见效。

　　方来的脸色越来越差，慕岁白沉思片刻，割破指尖逼出血珠，喂进方来口中。

　　方来牙关紧闭，慕岁白毫不犹豫动手将他唇齿撬开，指尖探进方来口中，将自己的鲜血涂在方来舌尖上。

　　口腔温暖，舌尖软滑湿润，慕岁白神色不禁有些难堪，冷着脸皱了皱眉。

　　方来惨白的唇上渐渐恢复血色，慕岁白神色稍缓，飞快抽出手指，定睛看向十二城的方向。

　　仙修们环绕秘境，议论声随风传来。

　　“死的真是文凰音？”

　　“不会有错，十二城已经无主。”

　　“哪来这么多魔修？”

　　“管他们呢，该抓抓该杀杀。”

　　“可有人发现慕岁白？”

　　“会不会还躲在秘境里？”

　　“去里面看看，如今只有他知道长生术的秘密，不能让他跑了！”

　　“慕岁白也有可能已经离开，分一些人到附近搜索看看。”

　　“什么人，站住？！”

　　慕岁白正扶着方来，借着草木遮掩，悄悄往山林中去。听见背后有人呵斥，他头也不回，拔剑反手一挥数道剑气直刺身后。

　　背后的仙修惊呼道：“慕岁白在这里！他受伤了，别让他跑了！”

　　剑气将身后的追兵暂时拦住，慕岁白抱紧昏迷不醒的方来御剑冲进深山。

　　——

　　深山隐云雾，一条幽僻深涧中，水潭上一条隐蔽的岩缝里，慕岁白盘腿打坐调息，方来躺在他身旁，仍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慕岁白又给方来喂了些自己的血。他的脸色已变得有些青白，经络中雷火灼烧的刺痛愈发明显。

　　握剑的手有些抖，慕岁白向后靠在潮湿的岩壁上，低头凝视方来的脸。

　　他轻声道：“方来。”

　　昏迷的魔修不应，只听见岩壁下深涧里冰冷的水流声。

　　等了一会儿，慕岁白又低声唤道：“方来，醒醒。”

　　语声沉入阴湿的岩壁，被厚重的苔藓吸收，连回声也没有。

　　慕岁白出了会儿神，看向自己握紧剑柄苍白的指节。

　　眼神茫然片刻恢复清明，慕岁白道：“带上你，我闯不出去。把你留在这里，一旦你被找到，命就没了。”

　　“我们一起被抓住，死的还是你。”

　　慕岁白自己也想不明白：“我救了你又怎么样，你还不是要被追杀。你要真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倒比现在好些，还能活得久一点。”

　　“方来，”慕岁白道，“和你扯上关系真的太麻烦了。我不想管你了，你也别管我了，行吗？”

　　深涧上方传来人声，慕岁白马上安静，起身将方来扶起来。

　　岩壁裂缝深处有另一条路通往山壁另一侧。

　　追上来的仙修似乎早就确定崖壁里有人，慕岁白刚带着方来躲进小路，后面的人就已经发现岩缝。

　　一个声音道：“这里没人。谢师兄，你真的确定慕岁白在这？”

　　这声音赫然是虞真！

　　慕岁白一惊，意识到大事不妙。

　　另一个声音道：“当然。你们之前也都看见了，慕岁白逃跑的时候还带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方来。慕岁白自己受了伤还不肯把方来抛下，何等情深义重，岂会半途丢下他。他们两个肯定还在一起，方来伤势更重，他们跑不远，进去仔细找找。”

　　顿了一顿，他嗤地轻声一笑，道：“阿真，早跟你说慕岁白与方魔头关系不一般，你还不信。如今亲眼所见，这下你总该信了吧？”

　　虞真没有回话。

　　交谈声停了一会儿，几人进入岩缝探查，很快有人道：“这里有血迹！”

　　“楼主，里面有一条小路！”

　　“追！”

　　慕岁白片刻不停，匆忙穿过狭窄的岩石小道。

　　他有伤在身，又带着一个重伤昏迷的方来，行动不算方便，刚从山崖另一侧出来没多久，就被身后虞真等人发现。

　　虞真厉声喊道：“慕岁白！！！”

　　右前方一处岩谷乱石嶙峋，方便藏身，慕岁白御剑正向那处冲去，刚到谷口，前方骤然红线一闪，交织成网拦住去路。

　　慕岁白不闪不避，口中喝道：“寒宵！”

　　剑光一亮，斩向前方红线罗网。

　　然而锋利剑芒刚刚碰到红线，罗网就如幻影般主动消散。

　　慕岁白知道上当，来不及撤剑，一根红线悄无声息勾住他脚踝，将他向下重重一拽。

　　登时在空中失去平衡，慕岁白并未慌张，剑芒一闪割断灵犀线。

　　虞真也没指望这一下就能拦住他，他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灵犀线缠住慕岁白这短短片刻，谢逸率领一众弟子已于四周布好阵势。

　　前后左右皆被阻拦，慕岁白不得不停下，御剑悬停在空中。

　　身后有人靠近，他冷冷回头，看见了神色复杂的虞真。

　　灰毛小松鼠脖子上戴着养魂珠，从虞真衣袖中探出个小脑袋，正冲他焦急地吱吱叫。

　　慕岁白神色缓了缓，看向虞真，道：“我们真是太熟了。”

　　来的若不是虞真，未必拦得下他。

　　虞真看向他怀中护着的方来：“我倒突然发现我们不太熟，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慕岁白道：“太了解就麻烦了。那位就是谢楼主，你未来的道侣？在他面前跟我说这样的话，你就不怕他吃醋？”

　　本来只是随口一句调侃，慕岁白看向谢逸，却发现对方正瞪着他，脸色当真有些难看。

　　慕岁白愣了愣，对别人的感情纠葛没有兴趣，然而他突然发现，谢逸长得有些眼熟。

　　对了，他就是十二城和琼楼联手围攻一梦城那晚，在山谷里隐身偷袭方来的人。

　　慕岁白立刻凝神检查方来身上，片刻之后，终于在方来衣领后方发现一点异样，从一根黑发发根，抽出一线透明发丝一样的微弱灵气。

　　灵气逸散于天地间，走过灵气浓郁的地方，就会沾染一些在身上，魔修虽然不能吸收灵气修炼，沾上灵气却不奇怪。

　　可像这根透明细线，明显就是追踪的手段了。

　　指尖将灵气碾碎，慕岁白看向虞真，道：“厉害。”

　　他想过真到万不得已，就先找个隐蔽地方把方来藏好，他自己去引开众人。

　　就差一点。

　　慕岁白的语气依旧冷淡没有起伏，但虞真听得出其中浓浓的讥讽。

　　他感到莫名其妙，问慕岁白道：“你生什么气？”

　　慕岁白还未回答，不远处谢逸道：“阿真，你还跟他废什么话。慕岁白袒护魔修，证据确凿无疑。楚城主夫妇的死、十二城里魔修作乱恐怕都和他有关，跟这种仙门叛徒还有什么好说的，先抓住他带回去再细细审问！”

　　慕岁白低头打量谢逸，问虞真：“你就看上这种人？”

　　到底还是相信友人的为人，虞真皱了皱眉：“师兄，眼下所有事情尚未查明，暂且不要妄下结论。”

　　虞真时刻盯紧慕岁白，观察剑意变化，防着他强行突围。

　　然而慕岁白气息始终平和，一副像是认命了的样子。

　　慕岁白元气大伤，也确实难逃出去，虞真叹了口气，道：“现在各个宗门都在找你，你先随我回琼楼，至少我能保证没有人会为难你。你先安心养伤，再慢慢把事情向大家解释清楚。”

　　解释清楚？只怕根本解释不清。

　　慕岁白相信虞真，可惜虞真不懂，除了虞真自己，根本没有人想听他的解释。

　　何况，谁会同意放过方来？

　　他忽然道：“虞真，方来很好。”

　　虞真一愣，忽见慕岁白食指轻勾，方才捏碎的一线灵力重新在指尖凝聚，他骤然御剑飞退，拽住这根灵丝用力一扯。

　　虞真反应过来，厉声道：“谢师兄，小心！！！”

　　他的提醒刚刚发出，谢逸浑身骤然一麻，也不知是怎么了灵力突然无法运转，人像一根僵硬的木头，被什么捆住往上一扯，高高向天空飞去。

　　谢逸被他自己的灵线缠住甩上半空，短暂麻痹过后，恢复行动能力还来不及动作，四肢突然被四道剑芒穿过，被生生钉在半空。

　　瞬间血如雨下，谢逸忍不住发出痛呼，剑芒结阵，将他锁在阵中。

　　灰毛松鼠张皇失措，虞真怒道：“慕岁白！！！”

　　周围的琼楼弟子想要上前，慕岁白从容不迫，立于剑阵旁，心念一转，数道剑芒就对准了谢逸周身要害。

　　抬眸向周围一扫，慕岁白道：“谁敢上来？”

　　顾忌谢逸安危，琼楼弟子们停在原地不敢乱动。

　　看向虞真，慕岁白问：“放我走？”

　　虞真无可奈何，看看脸色惨白的谢逸，再看看面无表情的慕岁白。

　　他低下头，看看自己袖中的灰松鼠。

　　松小台仰头和虞真对视，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发出惊恐的吱吱声，纵身向下一跃。

　　它绝不让自己和路小园变成威胁慕真人的工具。

　　然而一只小妖怪怎么可能顺利逃跑，虞真袖一卷就把灰松鼠连同养魂珠一起捞回来。

　　捏着惊恐万状的小毛团，虞真沉默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他看向慕岁白：“我不会威胁我的朋友。我的朋友拜托我照顾他的弟子，我也一直尽心尽力。”

　　慕岁白默然。

　　虞真伸出手，灵犀线卷住灰松鼠，将它送到慕岁白面前。

　　慕岁白伸手接过，灰松鼠立刻钻进他衣袖深处藏好。他看向虞真，郑重道：“多谢。”

　　剑阵依旧牢牢锁着谢逸，慕岁白没有收手的意思。

　　虞真有点失望。

　　忽然慕岁白神色微微变化，眼中掠过一丝焦急——周围其他仙修留意到这里，正纷纷快速赶来。

　　虞真看向谢逸，视线划过对方额上冷汗和青白面孔，道：“师兄，抱歉。”

　　慕岁白心绪一沉，虞真深深看他一眼，轻声道：“我相信你没有和魔修勾结，但是我真的不懂你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他道：“慕岁白，你该知道你护着的是谁？仙门子弟除魔卫道的职责你可还记得？若只是你一个，放了也就放了。但你若执意和魔修扯上关系，为了带他一起离开不惜残害同道，我实在想不出放过你的理由！”

　　“你若真对谢师兄下死手……”

　　说到这里，虞真一顿，旋即厉声下令道：“琼楼弟子听令，重结阵势，切勿让慕岁白带这个魔修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