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染》》余谨行

1、《感染》

　　张伟是个二十三岁的普通青年。他长着一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丑不帅的普通样貌（如果他身处人群中，你一定不会注意到他）；他的工作也很平凡：他在当地法院的后勤上班（因为是从社会招募的，所以并不算稳定）；他有着一个平凡的家庭（父母是卖菜的摊贩）；还有几个不好不坏的朋友；过着极其平凡的生活。他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常常游离于网络、影院、KTV、以及亲朋好友聚餐的饭桌。他以前从没谈过女朋友，而他的损友们更是以此为乐，时常用这事儿来开他的玩笑：说他是不是同性恋之类的。而他却不闹不怒，还总是以工作尚未稳定、收入太少、喜欢自由的生活等诸多借口为托词，来应对他的朋友们。自然，这是他口是心非的话。真实情况是——他比任何人都渴望爱情，只是没遇见趣味相同的人罢了。
　　而就是这么一个平凡的人，却遇见了一起极不平凡的事——可以说是十分幸运的事。故事还得从两个月前讲起：
　　一天，张伟手机里的某款交友软件突然收到了一条打招呼的信息。他点开APP，发现来人是同城的一位漂亮女生，而且此人的兴趣爱好和他的兴趣爱好极为契合。面对突如其来的姻缘，张伟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他揪了揪自己的脸皮，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并再次确认了对方的发来的信息，终于，他明白过来，这不是梦。接着，他便和这位女生聊了起来。他越聊越兴奋，因为这个女孩完全对他的胃口。他们聊动漫、聊电影、聊各自喜爱的书籍；他们聊星座、聊剧集、聊生活的乐趣；很快他们之间便无所不谈了。可张伟在感到爱情来临的欣喜的同时，又似觉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他不经起疑：“这个女生会不会是骗子？”于是，他决定把这个女生约出来，好一探她个究竟。
　　当他和这位网友会面后他才发现——对方和照片上一样美：那是一种纯天然的美，没经过任何修饰和加工的美！面对这样的一位美女，他又瞧了瞧自己，不经自卑起来。可让他没料到的是——对方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容貌。不仅如此，对方还主动且热情地打开了话匣子，和他畅所欲言。于是，张伟又立马坠入了这如梦似幻的美妙约会中。他渐渐地被她的魅力所鼓舞，又被她的美丽所俘虏，他被迷得神魂颠倒。约会之后，张伟迫不及待的就向这位美美丽的天使作了深情的告白。值得高兴的是：他成功了。几天之后他们便在一起了。
　　不过事有蹊跷。在甜蜜地相处了几个月后，张伟的新晋女友这两天居然凭空消失了。没错，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所有的联系方式均失效了，人也搬离了原来的住处（房东和朋友们都不知其去向））。这悄然发生的怪事使张伟在感到惊愕不已的同时，又自觉茫然若失。
　　他在浑浑噩噩地渡过两日后，迎来了自己的生日。而在当天下午他收到了一个包裹——是他的女朋友寄来的。这一情况的出现，使他产生了某种臆想：“一定是生日的惊喜！没准儿晚上她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或许她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了！她故意消失肯定是为了给我惊喜！”想到这里，他欣喜若狂地朝家奔去。
　　可惜回家后他的女朋友并没有出现在门口。
　　“或许她已经在屋子里了。她是有钥匙的！”他又立马想到，然后就急冲冲地开门进屋。然而屋子里依然冷冷清清、空空荡荡、没有‘惊喜’，也没有他女友的身影。
　　他认真地搜寻了一圈这如鸽笼大小的一室一厅之后，也没有任何收获。于是，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那个包裹身上。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了包裹，但纸箱里的东西却令他吃了一惊：里面居然放着一件寿衣和一个检测艾滋病的小仪器。当他瞧见这两样东西时，他立即感到眼睛酸胀，脑袋发懵，放佛遭了晴天霹雳一般。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之感也随之而生。他机械地拿出这两样物件，然后在盒子底下发现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
　　生日快乐！恭喜你，你‘中奖’了！你一定‘中奖’了！哈哈（她画了个鬼脸）！
　　你以为你真的遇见了爱情？傻子，你也不好好瞧瞧你的样子！我告诉你，全是骗你的，全是为了引你上钩。你以为我是天上的馅饼？哈哈（又是一个鬼脸）！是的，我的确是可口的馅饼，但不好意思，我这馅里是藏了毒的。你还记得吗？——那天我的手划了条小口，我叫你帮我吮舐伤口，还令你不准吐出血液，你还真就咽了下去！哈哈（又是一个鬼脸）！你真可爱！但不好意思，你一定‘中奖’了，因为所有能感染的方法我都在你身上试过了不知多少遍。所以，就让我们一起走向毁灭吧！嘻嘻！
　　张伟抓狂似的撕碎了便条。接着，他用颤抖的手拿起那支测试器，然后去厕所做了测试。过了一会儿……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在反复的自我精神斗争后，用绝望的眼神看向了那未知的结果，可不幸的是，他被感染了。
　　张伟猝然倒在地上，他神态颓废，眼神也无比空洞。
　　“为什么我会遇见如此邪恶的女人？为什么她要欺骗我的感情？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老天实在是太不公了！现在，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他越想越气愤，越想越悲观。
　　张伟意志消沉、魂不守舍地生活了两天后，他毅然辞掉了对他已毫无意义的工作。因着他清晰地感到自己的胸腔里充满了戾气，如若不宣泄出去，他实在无法生活下去。于是他想要报复那个歹毒的女人，但理智又提醒着他，要去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女人无疑是天方夜谭。每每想到此处，他就感到愈加愤怒。终于，他产生了一个歹毒的想法：他要报复，他要通过去感染他人来宣泄心中的愤懑。于是他决定去感染妓女，再让妓女去感染其他人，然后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但转念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娼妓都有很高的保护意识，所以不容易得手。思考一二后，他决定先找个年轻的小姑娘下手。
　　“最好是让全世界都染上病毒！反正人类迟早都得毁灭！瞧瞧他们的所作所为吧：地球都被他们钻得千疮百孔了！物种的丰富性也因人类的活动而遭到破坏！而他们攫取地球的能源来干了什么呢？——瞧瞧吧，大部分都用在了享乐上！他们被充盈的物质生活所包围；他们被各种欲望所迷惑；他们已不克自拔；精神生活对于他们来讲已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既然他们连自己的家园和文明都不爱惜，所以也不值得我爱他们！”他在心中愤怒的想道。此刻他心中被怨念所缠绕，口中也有一口恶气未出，因此他开始痛恨生活，憎恶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一个月后，他通过朋友的牵线，成功地勾搭上了一名大学生。这个女孩名叫李晴，是当地某大学的本科生。她样貌平平却生得一双明亮透彻的大眼睛；她性情温和，乐于与人交谈；她性格开朗、乐观，时不时就用她那可爱的笑容来招待你。她的人生座右铭是泰戈尔的著名箴言：‘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而今天，张伟已准备好了万无一失的手段，正要去感染她（他用针头将自己的血液吸出来，然后挤在了一个医用小试管里，以便随时使用）。
　　此刻张伟正惴惴不安地坐在一家热闹的喜茶店里等待着李晴。他已点好了两杯‘超级水果四季春’（之前在网上聊天时，李晴讲过自己的喜好，他也就记住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惊讶地发现还差几分钟就两点半了，也就是说，李晴快到了，而他却还没有下药。
　　“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他焦虑地望了眼熙来攘往的四周，心想。“就知道不该来这儿！”
　　实际上，就在前几分钟内，他不止一次想拿出试管，把血液倒进李晴的那杯喜茶里。但每当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捏住试管时，他就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盯着自己，以致于不由得胆怯起来。要知道，他以前可从没干过坏事，甚至连亏心事都没做过，这是他第一次作恶。他也观察到了自己的胆怯心理，并为此恼怒不已。
　　时间一分一厘地在流逝，他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了。与此同时李晴也发来信息说：她快到了。这无疑使他的心情更为焦灼。
　　在深呼吸两口之后，他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拿起属于李晴的那杯喜茶，并把它放到了桌子下面的阴暗处。他决心屏蔽周围的一切感知，只专注于眼前的事。但当他拧开杯盖时，那杯盖所发出细微声响却令他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西周。而当他掏出口袋里的试管时，他更是恐惧地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恰恰正是在这一刹那，旁边的一个小孩飞速跑过，将他手中试管震脱了手，滚到了桌底下。张伟愤怒地朝身后望去，发现小孩已经出了店门。不过这一望还是有收获的，因为他看见了门口的李晴。他吓了一跳，然后赶紧将自己那杯喜茶推到了李晴的位子上，接着又用鞋踩住了地上的试管。
　　张伟礼貌地站起身来招呼李晴，然后趁着坐下的时机急忙捡起了地上的试管。这是他俩第一次见面，而张伟欣喜地发现现实中的李晴比照片上要好看一些。礼节性地问候之后，他们便聊起天来……
　　这次会面是在友善、融洽、的氛围中进行的。他们讲出自己的兴趣爱好，并寻找其中的共通之处。他们介绍自己的世界观，跟着发现原来她俩对世界的看法极为相似。他们聊了很多。期间张伟还给她讲了个笑话，逗得她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而张伟看见了她的笑容之后，心里也不免产生了一丝喜滋滋的感觉。总之，今天他们聊得很愉快。甚至在和李晴分别前，张伟居然有点庆幸自己‘下药’失败，他还产生了一种想要感谢那个莽撞的小孩的心理。
　　可一回到家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张伟鄙夷地瞧了瞧自己如鸽笼大小的窝，又想起自己随时可能病发身亡，又想起艾滋病人临死时的惨状，更不巧的是，他看见阳台上的一件衣服——那是他的前女友送他的。由此种种，他的内心立马又开始产生怨念。他感到绝望和悲愤，他又开始厌恶一切。他胸腔中的戾气重新燃烧起来，占据了他的心灵。
　　“下次，下次我一定要动手！不然我死也不甘心！”他决心死前也要拖个垫背的，以出口自己恶气。
　　很快，张伟又把李晴约了出来。这次他把她约到了电影院。为什么是电影院呢？——他是这样想的：电影院里灯光昏暗，大家的注意力也集中在大银幕上，因此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再者，通过上次和李晴的接触，他发现这个女孩属于那种神经大条的性格，所以他只要把血液兑在自己的那杯可乐里，接着趁她没注意时和她的杯子交换一下，就可以完成狸猫换太子了。
　　“她一定不会发现的！”张伟对此次行动很有信心。
　　张伟和李晴如期在电影院碰了头。如今正值夏天，李晴也理所应当的换上了清爽的夏装。她今天身着灰色的时尚短裙（露出了白皙的大腿）和一件纯白色的T恤，脚下踩着一双精致又潮流的凉鞋，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可爱。她老远就对张伟挥了挥手。张伟也立即注意到了她。
　　“她今天打扮得真可爱！”张伟心想。不过他随即察觉到这种想法是要不得的，因为他预感这种念头会阻碍他施展恶行。“她只不过换了身衣服，没什么了不起的！瞧！她的模样又没变，还不是那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很多缺点。”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张伟心中虽然纠葛万千，但仍微笑着迎了上去。他们一路愉快地交谈着，走进了影院内。
　　他们看的是一部青春片。此刻影片已放映完大半，或将迎来某个情绪流的高潮了。影院内昏暗无比，气氛肃静，众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大荧幕之上。但有一个人除外，——那就是张伟。他的眼睛疑神疑鬼地转动着，右手的五根手指不停地在大腿上来回敲打。他还没有动手（其间他不止一次地把可乐放到□□，然后拿出试管，可就是没下手——因为他在试探，试探李晴和旁坐的邻人是否在注意他的小动作）。又过了几分钟，电影终于迎来高潮。张伟也注意到了一点。他瞥了瞥李晴和四周，心想：“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这时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只要下药成功，等电影高潮一过，再等她的情绪一释放完，她一定会按照习惯拿起可乐喝上几口——这点我是了解的！但……但真的要对她下手吗？她可是好女孩呀！要不……要不下次吧！或者……或者我换个目标吧——去找个坏女人下手？”
　　片刻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把可乐杯拿到了□□，并掏出了试管。他轻轻拧开瓶盖，瓶盖发出了‘啵’的一声轻响。可在张伟听来，这一声轻响跟核弹爆炸一样剧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两旁，他又慌张和害怕起来，他的手也哆嗦起来。
　　“怕什么！懦弱！懦弱！是懦弱在作祟！你得克服它！”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接着他开始拧开装有血液的试管盖（他的手抖得厉害），于此同时不停地用余光观察着两旁。但突然他手中的动作停止了，因为身旁的李晴忽然抽泣了两声，吓得他赶紧转过脸去。张伟看见她被感动得哭了，一汪泪水在她眼中打转、沸腾、最后顺着洁白脸庞倾泻而下，在圆润的下巴上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透过大荧幕上传来的光线，这颗‘宝石’散发出璀璨的光芒，而这光芒立即照射进张伟那颗幽暗的内心，给他的心理产生了不可捉摸的影响，更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情冲动：他认为不应该放任这颗泪珠滴到地上，被肮脏的尘土所玷污。于是乎，他停止了手上的一切动作，跟着飞速拿出了一张洁白的纸巾接收住了那颗泪珠。
　　李晴接过纸巾，朝他看了眼，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了声谢谢。张伟什么都没说，只点头回应了下，然后就不敢直视她了。
　　电影散场后，他们一同去逛了街，吃了饭。他俩今天依然相处得很愉快，临别时甚至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他们的关系更紧密了，这是她俩心知肚明的。不过可惜的是，张伟的行动又失败了。
　　张伟的心被甜蜜的感情所包裹，一路回到了他的‘鸽笼’。他忽然重拾起了对生活的希望，他竟然打扫起了杂乱的房间，收拾起了随手落下的衣服，还给阳台上干瘪的多肉浇了水……但这良好的情绪仅仅维持到了凌晨。每当半夜时，他一个人时，在寂静幽暗的黑夜中潜伏着的那个魔影——孤独感，又找上了他。而最可怕的是，这孤独感又常常会引出他心灵深处的消极念头。他又想起自己的悲惨状况来了，他又觉得前途渺茫了，他又觉得无助和愤恨了。他心生怨念。不过相比较前段时间的怒发冲冠的心理状态而言，他如今要好得多了，最多只是在哀怨人生罢了。但他还是生气。可他气的已不是‘老天的不公’或‘命运的多舛’，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气自己是个懦夫，在死到临头的情况下居然都不敢作恶。他又想到自己这平平无奇的二十几年的生涯，又记起自己学生时代普普通通的表现，他发觉自己实在是太平凡了，连一件出格的事儿都没干过。每每想到此处，他就更生气了。于是，他决定再和自己的良心搏斗一场，非要战胜它不可。他就这样怀着这个病态的想法入睡了。
　　可张伟睡得并不好。半夜时分，他被一个噩梦惊醒了。他像复活的僵尸一般突然坐起身来，吐出又长又不均匀的呼吸。他知道自己做噩梦了，但他还是下意识凝望了下四周，似乎在确认什么。忽然，他感到一股冰凉掠过全身，他这才发现自己的睡衣被汗水完全浸湿了…………
　　时隔两日后，张伟再次将李晴约了出来。而在此之前，也就是张伟未出门之前，他已在家做足了心理准备，——他无数次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别人可以感染你，你就可以感染她（李晴）；别人可以感染你，你就可以感染她；别人可以感染你，你就可以感染她……你要学会利用她的善良；你要学会利用她的善良；你要学会利用她的善良……”最后他看了看镜子，露出了一个病态的笑容。跟着便出门了。
　　张伟将李晴约到了一家僻静的咖啡厅。李晴来了之后点了火龙果奶茶，张伟则要了杯摩卡。一切都如张伟预料的那样：这间咖啡厅这会儿十分冷清，只有他们两人（这时最适合干卑鄙的事了）。而李晴点了杯火龙果奶茶也使得他高兴，他心想：火龙果是红色的，跟血液的颜色一样，那么加入其中不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吗！”况且，李晴今天似乎很不开心，从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板着张臭脸。
　　“瞧！瞧那张臭脸！真讨厌！简直讨厌极了！她不值得同情！”张伟想着。他尽可能的给自己的‘行动’找一些理由。
　　“怎么了？不开心？”他不耐烦地说。
　　“噗！”李晴没憋住笑了出来。原来她在假装生气。“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情商真低！我真是太了解你了！”
　　“原来……原来你没生气吗？！”李晴演的这一出打乱了张伟的思绪，他有点慌张了。
　　“你今天好像有点怕我！”李晴又忽然说。她目光敏锐地凝视着张伟的脸。
　　“怕你？……为什么？你从哪儿看出来的？”她这么一说，就使得张伟更加紧张了。
　　“莫非……莫非她知道什么了？！”他心想。
　　“感觉。”李晴说，“我感觉你跟前两天不一样，你的眼神里藏着东西，不敢直视我。”
　　“哪有！”张伟高声反驳。李晴这句话仿佛在他的心上狠狠地刺了一下。“我……我只是没睡好，昨晚我又做了噩梦。”
　　“又？难道你经常做了噩梦？”李晴关心地问道。
　　“没有。就近两天而已！”
　　“啊——！我知道原因了！”李晴笑着说，“一定是你睡前没有想我！要是你睡前肯思念我一下，那你一定会做美梦的！”说完她脸红了。
　　“瞎说！”张伟也害羞起来。
　　她俩聊了一阵之后，李晴提出要去趟洗手间。而张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看了眼四周，发现没有任何人，于是他迅速地拖过李晴的奶茶杯，并打开。他拿出装血的试管，拧开了盖子（他的手又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凭借自己的意志力，艰难地控制着哆嗦的左手，将血液倒进了奶茶里。跟着，他飞速地拧好瓶盖，将杯子放回了原地。他感到自己的手还在哆嗦。
　　“遭了，我忘记摇匀了！”他忽然意识到。但这时李晴已从卫生间里出来，他也注意到了。“罢了！反正都一样！”他想。
　　“怎么了？”李晴回来后发现张伟的表情不太对劲，就问他。
　　“没什么！”他说。他垂着眼睛不敢直视她，只用余光不时地瞥一瞥那杯奶茶。
　　“你究竟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李晴问他。
　　“没什么……我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说。他感到局促不安，可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什么问题？”
　　“我在想，如果一个你很亲近的人狠狠地伤害了你，你会原谅他吗？”张伟鼓起勇气望着她的脸说，他迫切想知道李晴的看法。
　　“亲近的人为什么会伤害我呢？！”李晴感到纳闷，“莫非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儿？”她反问道。
　　张伟浑身战栗了一下，这句话仿佛是在拷问他的灵魂。
　　“我……我是说如果！”他嗫嚅道。
　　“嗯——！这得看对方的态度。如果他向我真诚地道歉，我想我会原谅他的。”李晴说。
　　“如果对你造成了致命的伤害呢？致命的伤害呢？”他急切地追问。同时他又盯了盯那杯被‘下了药’的奶茶。
　　“爱你的人怎么会对你造成致命的伤害呢？！——除非他根本不爱你，而你却没看出来！”李晴对着张伟嫣然一笑。
　　“怎么不……你说得对！”张伟迟疑了一会儿后便恍然大悟。他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靠在椅子上，回忆起从前的种种。
　　“你又怎么了？你今天真奇怪！”李晴问张伟，但张伟却没吱声。李晴见张伟神思恍惚，于是就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她吻完后便敏捷地回到座位上，害羞起来，只用傻傻的微笑注视着张伟。
　　这一吻对张伟的影响非同小可。它就如同一束光箭，刺穿了他的五脏六腑，照亮了他的灵魂最深处。一股神秘的、永恒的、难以言说的力量从他身躯里迸发出来，温暖了他的整个心灵。
　　‘永恒的女性
　　引我们飞升’
　　张伟的整个心都被这一吻给照亮了，以前不幸的遭遇在这一瞬间似乎也成了过眼云烟。他凝视着李晴的眼神，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神看见她的灵魂。而单单凭借这一简单的对视，他已确定李晴和自己产生了某种特殊的联系。——她俩心照不宣地笑了一下。
　　这时张伟又下意识地瞥了眼那杯奶茶。可这时这杯被‘下了药’的奶茶令他感到十分憎恶，他想把它摔到地上。恰恰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李晴拿起那杯奶茶准备喝上几口。于是乎张伟赶紧上前制止了李晴的这一动作，并把奶茶摔到了地上。
　　李晴惊讶地瞧着张伟。她感到莫名其妙，同时有些生气。
　　“你疯了？”她说。
　　“我这样做，你会原谅我吗？”张伟问。他感到很尴尬。
　　“会！但要等你不那么情绪化的时候，我才会接受你的道歉！再见！”她气冲冲地走了。张伟坐回椅子上，露出了微笑。
　　之后，张伟向李晴坦白了一切（包括他的遭遇和他的报复计划）。她宽恕了他，也不歧视他，排斥他。他们就这样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