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迁莺》草乙非文

9、三千珠翠拥宸游

　　御花园，家宴。

　　裴姝眯着眼扫过皇帝身边这帮莺莺燕燕，当年刘璋在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盼着少年的眼，留在自己身上久一点，再久一点。

　　后宫的花开败了还会有新的，谁知道哪一日有人又成传奇？

　　宴席间有个年轻的女孩娇滴滴地来到席中央，说为太后、皇上、各位姐姐妹妹献上一支舞。

　　那孩子笑得真好看。

　　像她清晨剪枝时的鲜花，冉冉香云带露开。

　　她也才三十五啊，怎么就老了呢。

　　女孩腼腆，眼神看到她这个没用的儿子时倒直白。

　　裴姝知道，这孩子和他父亲差远了。

　　女孩开口，长袖掷出，在空中漾成水波。

　　“霞散绮，月垂钩。 ”

　　是这首歌啊。裴姝开始出神。

　　“帘卷未央楼。夜凉银汉截天流，宫阙锁清秋。”

　　裴姝听女孩唱着，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废后那日，原太后三尺白绫上吊了。

　　那日啊，下了很大的雪，厚厚一片，把京城铺的白茫茫的。

　　她安安静静坐在午门最高处，陪吓得发抖的皇帝看下面的人行刑。

　　原太后罪大恶极，余孽一并推出午门处死，张玄泽也在其列。

　　他斩首时与别人格外不一样，张玄泽死死盯着她的位置。

　　他说：“我还有话说，太后会同意的。”

　　宫人上来询问，她点点头，最后还是亲自下去了。

　　行刑官惊呼：“太后娘娘，您实在不必......”

　　她没理搭，径直走到张玄泽面前：“你可是还有冤屈？”

　　他昂首，笑得一如她十五岁那年一般温柔，还是那个能包容裴姝大小姐脾气，君子儒雅的泽哥哥。

　　“那个院子里，姝儿，你记得，咱们屋子朝后的窗下，埋着个瓷盒子。”

　　张玄泽走的时候一滴泪没流。

　　他说，他不是死了，他早把魂都藏在那盒子里了，要裴姝好好保管，要她记着一辈子。

　　裴姝找人去挖了，呈回来的那个精致的瓷盒里，装的是一双磨损了的葫芦状木头耳珰，下头镶着玉珠，其中一只穿了红线。

　　“我只取一只，剩下那个你留着，你看到了，便要记着我！”

　　有个十五岁的女孩这么对一个少年说过。

　　他一直都记得。

　　裴姝叹气，一只耳珰一辈子，这两只耳珰，张玄泽是要她生生世世都惦记着他啊。

　　这人就是看不开。

　　张玄泽行刑的时候也唱着这首歌。

　　记忆里的歌声与女孩柔婉的声线重叠。

　　“......瑶台树，金茎露。凤髓香盘烟雾。”

　　女孩旋舞着，盈捷如仙，腰肢柔软地不可思议。

　　“三千珠翠拥宸游，水殿按凉州。”

　　看不开的，又何尝只有一个张玄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