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51、第 51 章

　　玉贵妃跪伏在地拜了几拜，道：“臣妾必然日夜祷告，祈求巫神保佑良侍安然无恙，臣妾告退，还请王上和王太后保重身体。”
　　玉贵妃虽然仪容不整，动作却是端庄大方，她款款地去了。
　　住雨也恢复了几分理智，知道现在他说什么也不一定有用，有心算无心，谁知道玉贵妃做了多少准备，到底是他们疏忽了。住雨也是跪伏在地行了礼，跟着侍卫离开了，也是一脸问心无愧。
　　王太后给舒嬷嬷使了个眼色，舒嬷嬷就跟着住雨离开了。过了许久之后，舒嬷嬷回转过来，在王太后耳边说了什么，王太后也终于变了脸色，狠狠的拍了拍手下座椅的扶手。
　　吴枝看的一抖，却没有听清舒嬷嬷说了什么。
　　又见到两个总领内侍打扮的人进来，其中一个年纪稍长，是负责内事房的平安和管理库房的留霜。平安先是回禀：“启禀太后，已经将今日惜春阁三楼用的熏香验了，里面确实有致人神志不清、心生幻象的药物。”
　　留霜跟着道：“奴才差了库房和记录，这香薰不是库里出来的，是副后娘娘从南朝带来的，并未入库。”
　　吴枝心中一惊，她在翼族已经如履薄冰，这些阴谋诡计还要三番两次烧到她的身上来。这次愿意维护她的人也倒下了，她又如何自救？吴枝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如何自救。
　　吴枝还没来得及请罪，就听王太后老神在在、似笑非笑的道：“是吗？这意思是致幻的药物是从副后哪里来的？这倒有趣了，副后赏赐嘉良侍的那日，我身边的舒妹正巧在惜春阁。舒妹照顾了好多王子公主，王儿也是舒妹帮着带大的，她担心这些孩子不知道轻重，不小心加了不利于胎儿或是伤身的物事，于是将各宫的奖赏一个个查了。如今的意思，是舒妹动了手脚？或者是哀家要害自己的亲孙儿？”
　　吴枝错愕的瞪大了眼睛，这比听说此事与她有关还要震惊。她扭头看向王太后，心中有些敬佩，更有些畏惧。这位撑起了整个翼族的女丈夫、女诸葛，当真不是后宫这些小打小闹可以撼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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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惜春阁一楼如何热闹暂且不表。
　　穆雷带着吉祥来到二楼的寝房之外，就看到数个医官在房内房外忙碌，鼻间全是沉甸甸的血腥气，几个婢女端了一盆一盆的血水走出来。穆雷身形一晃，几乎立足不稳，吉祥连忙扶住穆雷，道：“王上，保重身体呀！”
　　穆雷苦笑一声：“是我杀孽太重，报应在了我最亲近的人身上了吗？”
　　“王上，千万不要如此想。一定是有小人作祟，王上此刻若是不挺住，良侍又该如何自处？”吉祥心中也不是滋味，苏蔚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看到苏蔚风和穆雷成其好事，穆雷更是有了些年轻小伙子的样子，他比谁都高兴，可如今，唉！
　　穆雷站稳了身子，定了定神，这才又抬步向里走。
　　几个医官见他来了，欲要行礼，穆雷伸手制止了几人，只是艰涩的开口道：“良侍如何了？”
　　医官们均是叹气，几个人对视一眼，将一个蒙了白布的锦盒呈了上来：“臣等无能。良侍从三楼摔了下来，腹中孩子是保不住了，臣等只能为良侍将孩子催生了下来。良侍万幸有庭院中的大树挡了一下，头部并未受伤，只是右腿断了，身上有许多擦伤。但是良侍心思郁结，又刚刚小产，血崩不止，若是不能止住，恐怕……”
　　穆雷双手接过那锦盒，一向稳定的双手竟然颤抖不已。他摸了摸这盒子，就将这盒子递给了身边的吉祥，几乎是从喉咙中挤出了这几个字：“连续痛失两子，是我这做父亲的无能。将它送去大巫处，就说是按照王子的礼节祝祷下葬吧。”
　　其实翼族讲究物竞天择，若是未有降世就早夭的孩儿，翼族是认为这孩子没有得到巫神的关爱，被巫神赐下魂灵，一般不会下葬，而是送入水中，让躯体顺流而下，自然回到巫神的身边。如今穆雷是极为重视这个孩儿，才会有这样的命令。
　　吉祥自然遵照穆雷的意思。
　　“我去看看良侍。”
　　医官们纷纷给穆雷让开道路，翼族是不讲究男子不能进入产房的，他们也理解穆雷此刻的心情。
　　穆雷走进寝房，看到那个透明的毫无血色、仿佛阳光下的雪花、随时都会化掉消失不见的小人儿，心中一阵剧痛。他昨日离开的时候，还在和苏蔚风商量以后孩子降世该起什么名字，今日却……
　　穆雷坐在苏蔚风床边，伸手握住苏蔚风冰凉的手，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苏蔚风的离开。
　　“予之，予之，你要坚持下去，不要睡。我们还会有下一个孩儿的，你怎么忍心丢下我走了？”
　　穆雷想到曾经，邬岚诞下穆诺时，便是产后暴崩，她就这样躺在他怀里，拜托他照顾好他们的孩儿，然后就这样去了。穆雷痛哭流涕，却无法挽留邬岚。如今一切似乎就要重演，穆雷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试图捂热苏蔚风的手，却感觉大掌中的小手一点一点凉了。
　　苏蔚风的睫毛突然颤了颤，他缓缓睁开了眼，似乎许久才辨别出眼前的人是谁。苏蔚风有些木然的看着穆雷，眼中满满的了无生趣。
　　穆雷把苏蔚风抱进怀里，再次呼唤着他的名字。苏蔚风的眼神晃动了片刻，才微微启唇，发出几个气音。穆雷仔细辨别，才听出来：“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原来是这个意思，原来都是我奢求了……”
　　穆雷抱紧苏蔚风，近乎哀求的道：“予之，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别这样。你想想我们的孩儿，他也不想你这样伤心，他会愿意自己的阿爸开开心心的。”
　　苏蔚风停顿了片刻，也不知道是听到了穆雷的话，还是没有听到。他又低低的笑了笑，颤声道：“情爱不过是晨间朝露，转瞬即逝，还是做个小内侍，来的开心……王上，我配不上您的宠爱，我对不起我的孩儿……我识人不清，一切不过是活该。”
　　苏蔚风闭上了眼，身子软软的滑了下去，穆雷还以为苏蔚风去了，抱着苏蔚风的身子疯狂的呼喊苏蔚风。一旁的医官连忙上前来查看一番，然后躬身道：“王上，良侍不过失血后虚弱昏厥，血崩之症也并非不可治愈。此刻只好用一些特殊方法，还请王上将良侍放下，我等为良侍施针止血，看看成效。”
　　穆雷依言放下苏蔚风，却是不愿意松开苏蔚风的手。他就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医官们忙来忙去，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屋内也掌灯了。
　　医官这才上前行礼，道：“王上，良侍年轻，身子恢复能力比较好，如今血是止住了。但毕竟是大伤身体，要好好休养，大好以后后也要用药膳温养一两年，否则会造成恶果。至于良侍的腿，我等已经正了骨，这几个月千万要小心。”
　　穆雷垂眸看向依旧昏睡的苏蔚风，道：“几位医官就在惜春阁歇下吧，时刻照应着。若是需要什么，也不要顾虑，跟库房取来就好。”
　　“是。”
　　穆雷再次摸摸苏蔚风冰凉的小脸，便极为不舍的起身出了寝房。这事到底是如何变成这样的，他也要处理。他的孩子不能白白死了，他的予之也不可以就这样伤了，谁做下的孽，谁要偿还，都要算得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