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47、第 47 章

　　苏蔚风一个下午收了穆雷、王太后和副后的赏，包括穆雷送来的金银玉饰、王太后送来的布匹香料，还有称病不出的副后送来的一些南朝的药材和熏香等等。
　　整个惜春阁上下都高兴得紧，愈发想要伺候好苏蔚风。苏蔚风却是有些莫名，不明白王太后的口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之前他哪里做的不合规矩，让王太后不愉了？还是王太后让他安心养胎，不要乱跑？或者是王太后担心他的孩儿威胁穆诺的地位，提前警告？
　　苏蔚风思前想后，也不觉得王太后是任何一个意思，偏偏穆雷又来了，抱着他恨不得转好几个圈，笑声都传到了惜春阁外。本就困乏的苏蔚风就把王太后的口谕暂且忘了，慌忙让穆雷放他下来，穆雷好不容易放过他，却摸着他的小腹不肯松手了。
　　苏蔚风看着穆雷，满腔的爱意化作最缠绵的笑容。
　　第二日，一种说法在宫中上下传开了，虽然留言并没有专门传到惜春阁，住雨却还是得到了消息。
　　说王上根据祖宗规矩，打算将苏蔚风的孩儿交予玉贵妃养育。
　　住雨抿了唇，让惜春阁上下管严实自己的嘴，心底却在猜测，前一日王太后的口谕，是不是与此事有关，让苏蔚风遵照祖宗家法自己提出来？住雨心中虽然有猜测，却没有和苏蔚风提及。他的主子是苏蔚风，自然要为苏蔚风打算。
　　转眼间小半个月过去了，春日来到。
　　穆雷几乎每天都来惜春阁看看苏蔚风，时常和苏蔚风的小腹说一些话，美其名曰“孩子也许现在就能听到了”。苏蔚风也由得他闹，却是忍不住露出几分温和的笑意。眼看着孩子接近了三个月，苏蔚风终于不怎么吐了，医官说是胎渐渐稳了。苏蔚风体型还没有完全展开，骨架也不比翼族人高大，才三个月，小腹就微微有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伸手一摸，可以感觉有些硬硬的，于是穆雷又迷上了亲吻他的儿子现在住的地方。
　　与南朝的战事也进入了高潮，过了义豪关，在面前的就是尔名关。南朝也没想到翼族的动作如此之快，与节节败退的犬戎不同，翼族简直势如破竹。于是烈帝连忙调集军队聚集在了尔名关，因为一旦进入尔名关，就是中原腹地了，大片的城镇南朝人民在尔名关之后。而迪山关是在南朝都城之外不过数百里的地方，若是真的让翼族到了迪山关，南朝考虑的就该是南逃迁都了。
　　穆雷似乎也没有想一下子解决这个强大的敌人，反而在义豪关和尔名关之间铸就防御工事、开垦农田，对曾经的南朝边境人民施以仁政、减免税收，鼓励翼族和当地民众成婚建房，鼓励当地人种植青实，看来是打算打个持久战。
　　严冬已经过去，春天正是耕种的季节，南朝潮湿多雨，翼族也要多适应。只需一个时机，穆雷便会一举攻下尔名关，直取南人京都。
　　阳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洒在黝黑的土地上，仿佛细碎的金箔，又仿佛粼粼的波光。还不是翼族的万物生发的时候，唯一的绿色只有一些坚强的挺过寒冬的矮树，绿色的针状叶子仿佛一根根钢针，更如翼族的勇士一般傲然挺立。就算是这些战士们，也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下渐渐染上了阳光的味道。
　　苏蔚风正由住雨扶着，在惜春阁的小花园中散步，前一日翼族竟然下了几丝细雨，这在翼族是极为难得的，穆雷还笑着说是他肚子里的小宝贝带来的福气，春雨贵如油。苏蔚风却是担心他之前种下的一些花花草草还有大蒜别被这小雨给浇坏了，仔细一看，那些大蒜早就冒芽了，苏蔚风唇畔露出一丝笑意。
　　“小主，我每日帮你看着呢，你就别费心这些，还是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住雨忍不住劝道。
　　苏蔚风失笑：“我这几日舒服多啦！而且我又不是怎么了，不过是散散步，看看我种的这些小东西，能有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住雨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过了一会儿，苏蔚风觉得脚有些酸，但又不舍得翼族下雨后这清新的空气，便让住雨指挥几个小内侍搬了椅子和小几出来，拿了本书在这院子里看了起来。若不是今日太阳不错不觉得冷，住雨也不会如此放任苏蔚风。
　　下午的时光如此安然而宁静，好似岁月静好，没有什么可以惊扰。
　　而就在这时，围墙外突然传出两个小婢女的对话：“你说这传言说的是不是真的呀？王上真的要把嘉良侍的孩子给玉贵妃教养吗？嘉良侍那样受宠，听惜春阁的三全说，王上几乎每日都来呢！”
　　另一个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惜：“谁说不是呢！可是男色就是地位低下，本来就没有权利教养王子。而且玉贵妃的荣宠也不下于嘉良侍啊，玉贵妃有大公主傍身，兄弟又是个有本事的，而且咱们的副后娘娘如今闭门不出，后宫还不都是贵妃娘娘做主？”
　　“唉，说的也是。”
　　两个小婢女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听到这段没头没尾的对话，苏蔚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太后的谕旨，心中一片凄然。
　　好如天崩地裂，好如星月塌陷，好如当头棒喝。
　　苏蔚风早该知道，人生多苦涩，有些事情来的突然，看起来是好事，谁知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小主，别听这些奴才胡说，我去教训她们，还有三全，嚼什么舌根？”住雨早就听说了这些胡言乱语，没什么感觉，可是苏蔚风却是不知道的，谁知道有两个大胆的小婢女敢在惜春阁外嚼舌根。
　　“你出去也晚了，”苏蔚风苦笑道，“她们不过是路过，若是宫中传遍了，总有一日要传到我这里的。”
　　住雨眉头紧皱，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苏蔚风。
　　“翼族的规矩是，男色的孩子要给宫中主位养的，日后我见了这孩子，也不能自称是他的生父，反而要行礼，叫一声王子，对吧？其实南朝也是这样的规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着苏蔚风失去神采的眸子，住雨只得道：“小主，王上怎么忍心如此对你？”
　　“是吗？”苏蔚风失神看着自己的小腹，他伸手触摸，还能感到手下微微隆起的弧度，“此刻王上忙着处理和南朝的战事，最忌讳后方不稳。这规矩是先王定下的，若是王上随意更改，后宫几位娘娘家中必然不乐意，而且一些宗亲王族定然颇有微词。我怎可为了一己之私，破坏王上的大计？其实也未尝是一件坏事，跟着我，这孩子不过是一个卑微色侍的儿子，跟着玉贵妃，他就是一等一尊贵的贵妃之子，玉贵妃仁善，也不会亏待了他，这才是最好的出路。”
　　“可是……”
　　住雨知道苏蔚风说的都是实情，可是若让苏蔚风就此和亲子分离，未免太过不仁，而且如此行径，又和南朝有什么区别呢？
　　苏蔚风闭了闭眼，起身就向着屋内走去，一边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本就知道男色卑微，身为男子，雌伏人下，又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他一家落得今日的下场，不就是因为讲究风骨，不愿因为烈帝逼迫就背负上狐媚惑主的骂名，不愿让二哥一介男子之身整日只知奴颜婢膝的讨好君王，在后宫虚度。他偏偏记不得教训，一颗心交给了穆雷。穆雷是个惊天地的伟男子、是英明神武的王，他相信穆雷可以成为天下共主，讨伐暴虐齐皇，还天下一个海晏河清。穆雷一定可以改掉这些陋习，让男女、男男平等起来。到那时，就算穆雷身边有没有一个他，他都是觉得心满意足的。
　　而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该成为穆雷的阻碍，哪怕只是添了一点麻烦，这不但对不起他倾慕的男子，更对不起这个天下。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