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传》伊枝夏筱咪

37、第 37 章

　　跪久了的苏蔚风走不快，只好与住雨互相搀扶着慢慢向惜春阁走去。惜春阁距离飞凰宫和无极殿都极近，是四妃寝殿中位置极为靠近王宫正中的宫殿。可是还未走几步，苏蔚风就听到背后有个柔柔弱弱的声音在叫他。
　　“嘉良侍，请稍等一下。”
　　苏蔚风顿了顿，听出这是玉妃的声音，连忙停了脚步，低头准备行礼：“拜见玉妃娘娘。”
　　还未矮下身子，玉妃已经扶住了他，道：“嘉良侍不必和我这般客气的，我不看重这些虚礼。嘉良侍与我甚是投缘，大公主也喜欢你，我日后也定然要去惜春阁拜访的，还请嘉良侍不要嫌弃我才是。”
　　苏蔚风连道不敢。
　　玉妃又笑道：“嘉良侍还是早去歇着吧，昨日王上虽然歇在了副后那里，今日必然给王太后一些面子。良侍也体谅副后娘娘，她遭逢变故，身边的大丫鬟被赐死了，刘嬷嬷又是危在旦夕，她也是心烦意乱，才有些严厉的。”
　　“我懂得，自然不敢对副后娘娘有一丝不恭敬。多谢玉妃娘娘安慰，大公主想必等急了，娘娘不必顾及我。”
　　玉妃这才笑着离开，苏蔚风只觉得心中一暖，这后宫中到底还是有好人的。住雨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却是暗自皱眉，这玉妃看似劝慰，实则是在说副后有些过于严厉了，玉妃一向又是个淡雅的人，希望是住雨想多了。
　　苏蔚风回到惜春阁，打开那箱子看了一眼，脸色却是青红交加、变幻无穷，只能叮嘱住雨将这东西收好了。
　　苏蔚风又一个人孤零零的用了午膳，还小睡了片刻。等到起身后，却还是天色大亮，苏蔚风又不能再去无极殿或静思殿随侍，竟然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在窗前看着窗外树木的枯枝发呆。
　　“小主可是无聊？可要住雨陪着您说说话？或者讲个故事、念个书？再或者给您准备些话本儿杂文？小主喜欢何种消遣，都可以和住雨说，住雨自然会为小主安排妥当。”
　　住雨没有提及出去逛逛，自然也是顾及副后之前提的避嫌，苏蔚风也不会主动提出这些为难下人的事。
　　苏蔚风沉默许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住雨可否帮我准备些宣纸和笔墨？若是没有花色，只墨色也是可以的。我幼时喜欢画些丹青，练练字，如今无聊了，竟又想起了这些。”
　　这只是小事，住雨不消片刻就准备好了这些。住雨研磨，苏蔚风铺开宣纸，想了片刻，便落了笔。
　　苏蔚风仔仔细细地描摹着，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笔墨下的人物也渐渐成型了，仔细一看，竟然是穿着黑金常服、站在月色中的穆雷，身上还带着几丝威严，当真活灵活现。
　　要知道苏蔚风素有才名，一手丹青曾经在南朝也是受人追捧。
　　苏蔚风画画入了神，也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住雨本想提醒苏蔚风用膳，却看到一个人从大门进来，住雨吃了一惊正要行礼，却看到那人突然一反常态、顽皮的示意住雨不要声张。
　　那人悄悄走上前来，挡住了苏蔚风的光线，苏蔚风正要开口，就听到一个戏谑的声音：“不过一日不见，你就要画我的画像睹物思人了吗？”
　　苏蔚风脸色微红，抬起头来，果然画上的人就站在身前。
　　苏蔚风手忙脚乱的要捂住桌上的画作，就见穆雷眼疾手快的把画拿了过去，一边欣赏还一边感叹：“原来我在你心中，也是这般英伟不凡，倒是不知道你悄悄观察了我多久，竟然也不需要我人在这儿，就能画出来。”
　　苏蔚风这下子整个人都红透了，也顾不得行礼，上前就要抢穆雷手里的话，一边道：“王上不要取笑我了，我画的不好，正要撕了。”
　　穆雷高高抬起手，苏蔚风个子小，自然拿不到那张轻飘飘的纸，急的在穆雷身边直跳脚。穆雷笑着躲开苏蔚风的手，一边道：“这怎么可以呢？难得看到你绘了一副丹青，我自然要裱起来，就放在这寝殿的床边，让你我时时刻刻都欣赏的到才好。”
　　苏蔚风又羞又气，眼睛都红了，竟也有些恼了，不再去拿那幅画，只是扭了头：“王上谕旨，我自然要遵循。王上让住雨拿去裱吧，我日后定然时时刻刻看着这画，反省自己言行不当。”
　　穆雷把画放在桌上，上前几步摸了摸苏蔚风的脑袋，只道：“我与你玩笑的。这几日要收拾萨家留下的烂摊子，还要时刻监视南朝的动向，做好开战的准备。几位将军已经带着大军开拔，前往南朝边境，还有后续粮草押运的事宜。我是头疼的很了，来你这里想要放松一下，也想跟你讨个主意。”
　　苏蔚风听了穆雷这话，一下子又心软了，他也反省自己，怎么不过换了个身份，就敢和穆雷玩闹了，本来穆雷如何对他，他也是不敢反驳的。只是苏蔚风没想到，穆雷一向成熟稳重、王者霸气十足，也有这喜欢笑闹的样子。
　　苏蔚风悄悄挪动脚尖转过身来，也不提那张画了，只是说：“王上这几日操劳，想来也没有好好吃饭。我去膳房取些清淡爽口的小菜，再去泡些降火的金银花茶，王上就先小憩一会儿吧。”
　　苏蔚风说完就要离开，却被穆雷一把拉住，道：“你现在身份不同，哪有自己去的？你交给住雨就好了，来陪我说说话。”
　　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住雨立刻转身离开，穆雷拉着苏蔚风坐到了桌案前，问：“惜春阁住的可还习惯？宫内殿宇不太多，好多地方也没有修葺，本不想让你住在萨拉原来的宫殿的，可也只有她的宫殿还好一些。我多年不纳妃，后宫也缩减了用度开支，也是无法。”
　　“一切都挺好的，”苏蔚风连道，“按规矩我是不该在一宫主位的宫殿住的，惜春阁这般奢华，我哪里还能觉得不足？只是过几日洗尘居收拾好了，我还是搬过去吧，否则让人说宫中没了规矩，只怕不美。”
　　“你真觉得太后让人去修那洗尘居了？”穆雷失笑，“母后一直想抬举你，把你放在惜春阁，就没想让你动地方。除了你也没有别的男子，修那偏僻的地方做什么？南边马上要打仗也缺钱，不必做这些无用的事。”
　　苏蔚风皱紧了眉头，还想反驳：“可是这样终究不合规矩……”
　　穆雷刮刮他的鼻子：“你又不是阿娘，也不是副后，更不是吉祥，后宫规矩与你何干？你还是考虑一下狐媚惑主，才更符合你的身份。”
　　穆雷不过是玩笑，苏蔚风却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连忙从穆雷身边的椅子上起身，就想跪下请罪，嘴里还说着：“王上放心，奴自然不会乱了宫中法度，更不敢和后宫的娘娘争宠，奴能在王上身边陪伴，已经很满足了。”
　　看着苏蔚风这诚惶诚恐的样子，穆雷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大概是有谁说了什么。本以为副后受了苏蔚风的恩情，会宽宥几分，看来这孩子被王太后看重，到底是遭了几分猜忌。
　　穆雷拉起苏蔚风，道：“你是王太后青眼的人，就算跋扈一些，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更何况你一向知礼守规，别人还能挑出什么错处不成？不过树大招风，这几日你还是在惜春阁中不要乱跑，委屈你几日，我会常常过来的。等过几日没人注意你了，你再去无极殿或是静思殿陪着我就好了。”
　　苏蔚风还是垂着头，道：“奴不敢，无极殿是帝王寝殿，男色不该留宿。静思殿更涉及前朝机密，我不过一个宠侍，不该干预前朝政事。”
　　穆雷哭笑不得：“你这意思我要多一个贴心的小可人儿，就要失去一个能帮我研磨、帮我分类奏章、帮我出谋划策的知己幕僚，我这买卖也是太不划算了吧？”
　　苏蔚风死死低着头，看起来是不想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