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自救跑路手册》云和苍山

7、第 7 章

　　周四下午，最后一门现代文学名著考完之后，吴越给我来电话：“宝贝考完之后想吃什么？”
　　和吴越谈恋爱快一学期，我可真的对他的“宝贝宝贝”完全免疫了，无力吐槽道：“吴越，你知道什么叫油腻吗？”
　　吴越：？

　　据我对吴越的了解，他肯定会在挂掉电话之后悄咪咪去搜索关键词：“油腻”。
　　百度百科说：“油腻是2017年度十大网络用语之一，意思是用来形容某人活的不清爽、不体面、不优雅，是对某些中年男子特征的概括描述，这些特征包括不注重身材保养、不修边幅、谈吐粗鲁等。”
　　于是吴越见到的我时候，就是一脑门子问号的状态，他就差挠头了，“宝贝，我看起来已经中年了吗？”
　　我笑而不语。

　　其实今天和吴越吃饭，我是有战术布置的。
　　这两个月的经验告诉我，吴越是不会因为我的“不听话”而放弃我的，他有能力稳稳地把控我，而且他有这样的自信：稳稳地把控我。
　　计划A-4基本放弃，但是计划A-5所需要的小姐姐/女神却迟迟不来，遥遥无期。

　　我必须尝试A-1，或者A-3。
　　复习一下，A-1：我单方面提出分手，理由是我要学习/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爸妈不同意/我我突然LGBT，爱上了女孩子（？）/我二刺螈了，不能承受三次元的重担（？）/我……，理由嘛，再多想几个吧，反正到时候看情况用。
　　A-3：我和他协商分手。这个可行性稍微高一点，我准备今天先试探一下，看看他会怎么回应我。

　　午夜梦回（室友磨牙把我弄醒了），我也曾问自己：可不可以就这样和吴越在一起算了？不挣扎了，也不天天计划着分手。吴越他爱我，或者说他“爱”我。我在深夜挠头的时候，无法定义他的“爱”和普遍意义上的爱情有什么不同，但是他专一，温柔，把我当作他的唯一。

　　可我不甘心。

　　我本可以有健康的爱情，除了爱情之外，我本可以有友情和亲情，但吴越不能让我自由地拥有这些。和他在一起的一个学期，我的朋友都渐行渐远：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是排他的，彼此互为唯一的。甚至我和父母联系的频率，也从之前的一礼拜好几次变成了一两个礼拜一次。
　　吴越把我当作他封闭的世界的唯一，并且也这么要求我。
　　我不愿意。

　　我一次又一次寻找着机会，让吴越放过我，是因为我不爱他吗？不，我也对他有感觉，情至深处的旖旎和心动不能否认，可我更想要自由的、健康的爱情。

　　吴越牵着我的手进了餐厅，是个装潢精美，看上去很好吃的川菜馆。他真的很贴心，自己不太能吃辣，但是每次都会为我找到好吃的川菜湘菜。
　　二人坐定，吴越开始点菜，“招牌水煮鱼，口水鸡，蒜蓉空心菜。”然后问我：“宝贝，你想喝汤，还是等下回去的时候喝奶茶？”
　　我心想，等下回去说不定我计划成功，我俩就分开走了，于是回他，“随便。”

　　随便这个菜，是全宇宙直男最害怕的菜式。
　　吴越无所畏惧，对点单的小姐姐笑，“那就再随便来一个吧。”
　　小姐姐：？？？
　　他妄图使用装比神器：“Surprise me”，但是川菜馆的小姐姐并不能意会这个梗。
　　于是乎吴越点：“冰粉，多加红糖。”

　　我俩曾经去吃法餐，吴越装地一手好比，在场就点了两杯酒（不是82年的拉菲），然后微笑对侍者说：“Surprise me.”
　　法国餐厅的侍应生真不愧见多识广，那个侍应生大哥应该是见过的装比王比我吃过的牛排都多，人家微微一笑，直接就去叫了个外国同事。外国同事也非常有趣，过来跟吴越咕噜咕噜聊了几句，俩人会心一笑，外国同事就带着侍应生老哥下去备菜了。
　　理所当然，我们那天被宰了一顿大的，血亏。

　　有句话说得好啊：“装逼遭雷劈。”

　　川菜馆的小姐姐拿着菜单离开了。接下来无所事事的等待时间里，我开始了小心翼翼地试探。我们两相对而坐，我望着他含笑的眼睛，状若无事地没话找话问：“你寒假回去多久啊？”
　　吴越看我对他的行程有兴趣，脑洞开到了天际，可能以为我在邀请他一起过寒假，非常直接地回答我：“我可以陪你回家。”

　　不不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我没有！

　　我表情可能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一脸受惊地样子成功逗笑了吴越，他笑了两声，捞起我的手亲了一口，略微正经地回答：“你走了我就走，你什么时候回来？”
　　看来他想根据我的行程制定寒假计划。我一面想着分手企划，一面又被他甜到了。我：“准备买下周二、三的票吧，然后开学前两天再回来。”
　　吴越打开日历APP算了算日子，一脸便秘地问我：“那么久？”
　　我：“过年嘛。”
　　他可能被我的有理有据搞自闭了，闷闷地说：“好吧。”然后他又接话：“你会想我吗？”我还来不及开口说话，他又捞起我的手再亲了一口，说：“我舍不得。”

　　我差点就被他的糖衣炮弹哄地忘记了计划，幸好理智尚存，我倔强开口：“你说要是我们分开这一个月，感情淡了怎么办？”说完我屏气凝神，等待着他的回答。
　　我这么问，三个目的。第一，是试探一下他对物理距离分隔的态度；第二，是想看看他对感情变淡的看法，如果乐观，说不定寒假回来，我就能自由了；第三，当然就是在分开的边缘试探，看看能不能把话题往分手的方向带一带。我可真是当代分手带师。
　　吴越本来有点自闭，却被我这个问题问乐了，顺势对我表白：“我对你的感情怎么会变淡，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他温柔的看着我，眼睛反射着这家装潢精美的饭店璀璨的灯光，“直到死亡将我们分离。”
　　吴越握着我的手，爱意几乎要从看我的眼神里流淌出来。

　　我：……

　　王炸，要不起！

　　我只能一边和他的双手交握，一边感受着我脖子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我说正经的，你别光哄我。”
　　吴越笑，“这怎么是哄你呢，我就是正经地在说啊。”他顿了顿，“真的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从你身边离开。”他又开始了糖衣炮弹攻城掠池，“我一直对你都是很认真的，宝贝。”

　　他是认真的认为：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其实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笃定，毫不犹豫。恋人间的情话本身做不得真，连唐玄宗都能对杨贵妃表白说“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些情话只是在此情此景下的感慨和美好愿景，并不是承诺，也不可能是承诺，否则全天下情到深处生死相许的情侣这么多，也没见多少红男绿女双双殉情呀。

　　但是吴越是认真地在对我做出生死承诺。

　　这样的情话本应该让我觉得甜蜜，可我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刚刚消下去又悄悄地立了起来：我和他不过才刚刚开始恋爱，不到半年，没有经历过生死，没有经历过磨难，就只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谈恋爱。他的爱意强烈，但我并不知晓这爱情来自何方。我还处在刚谈恋爱互相了解的阶段，吴越就已经快进到了生死相许的阶段了。他哪来的这种深情？
　　我心中对他的恐惧从来没有消灭下去，始终都想离开他，因为我一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吴越对我巨大的热情和异乎寻常的温柔爱意来自于我的个人魅力。
　　而不是因为他变态的控制欲。

　　我忍着让自己不颤抖，问他，“那要是我们分手了呢？”

　　这是个问句，但是吴越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差了起来，仿佛刚才的情话只是在我在做梦。说真的，他川剧变脸一般的情绪剧烈波动，让我觉得后怕。这种仿佛精神不稳定一样的表现，让我再一次肯定，他是个帅气的、优秀的、校园男神一般的，控制狂。

　　他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情绪，问我：“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吴越顿了一下，“有别的男生追你了？”
　　我：？？？
　　这哪儿跟哪儿啊？

　　我困惑的眼神成功取悦了他，吴越好像排除了什么重要干扰选项，接着问我：“你不爱我了吗，宝贝？”
　　我想告诉他，是的，我不爱你了，我们赶紧分开吧。早分早了事！
　　但我不能在他诚恳又带着恳求的目光中说谎，我实话实说：“我还爱你，可是我们……我们的相处……”并不健康。
　　吴越按住了我的手打断我，示意我听他说，他认真的看着我，分不出喜怒：“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我猜他想歪了，忙说：“没有，没有别人。没有人说什么。”
　　“是吗？”
　　“是啊。”
　　“是吗？”
　　“是！”
　　“那你为什么这么想呢？真的没有别人说什么吗？”
　　他的脸色阴沉，但是情绪依然平静。我讷讷无言，他的平静让我有种暴雨将至之前的黑云压城的恐慌。

　　气氛压抑，好在侍应生小姐姐宛如巧合一样地及时上场：“您好，您的口水鸡。”她把一盆红澄澄的口水鸡摆在我俩中间。我顺势松开了和吴越交握的手。
　　他的脸色更差了。

　　侍应生小姐姐走之后，吴越低沉地对我说，“徐晓圆，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吴越平时看向我的时候，脸部线条很柔和，眼角带笑，眼神清澈又温柔，仿佛我是他世界的光（呸，我可太自恋了）。但是此刻，他仿佛是咬牙切齿地说出那句话，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的眼神。

　　仿佛在宣战，也仿佛在受刑。

　　他又轻声加了一句，“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