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安传》墨鸦吮雪

5、福全

　　福全早就等在门口了，他推开屋门，入内便可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镂空碧玉宫灯，地铺暖玉，下燃银骨碳，上刻嫦娥奔月图，内嵌金珠。角落处设着斗大的数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一囊的水晶球儿的白梅。右侧墙上挂着一副《海棠春睡图》，旁设一鎏金紫檀妆案，案上设着飞天云纹宝镜。屋子左侧靠窗摆着单翘头透雕双龙戏珠紫檀贵妃榻，榻上设着抱香枕，铺着软纨蚕簟。再向内走才可见一沉香木阔边架子床，外挂联珠宝帐，内里悬着四君子青纱帐。

　　瑞安公主一进屋就弃了蜀锦绣鞋，只着鲛绡绸袜，歪在了榻上，和目养神。

　　暖冬站在榻旁给瑞安公主绞着青丝，福全则跪在下首，他撤了瑞安公主的绸袜，给她按起小腿和一双玉足来。福全事无巨细的汇报起这三个月发生之事：

　　“殿下走后一个月圣上便立了嫡子三皇子为太子，封淑妃的大皇子为信王，封地绵州，封德妃的二皇子为齐王，封地潮州，却未前往，其余三位皇子都未大婚，未与分封。不过信王遇到太子却从未行礼，圣上也并无呻斥。

　　以吏部郑尚书为首的一派不懂收敛，乘胜上折子请求让二王年后离京，信王的外家户外部李尚书一派则诉尚未报皇父天恩，求留守京中,两派挣的昏天黑地。而德妃外家礼部唐侍郎一脉势微，并无甚动作,即使李尚书有联合之意也无动于衷.

　　瑞安公主点头表示明白，问道：“皇祖母本家如何？”

　　福全回道：“振威老公爷稳坐钓鱼台，陈尚书也只管自己礼部那堆事儿。”

　　瑞安公主扶额叹道：“你知道我是不耐烦这些事儿的。父皇身强体健，哪里就到挣这个的时候！哥哥们也都待我极好……父皇既然属意于三哥哥，那我以后便也把三哥哥当储君来尊敬。你不必再盯着任何人了。”

　　“是奴才僭越了。”福全跪直身子请罪。

　　瑞安公主叫起，见福全仍垂首跪得笔直。

　　瑞安公主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福全，那时她才六岁。

　　五岁那年母妃去了，父皇给她挑了原来侍奉母妃的迎春掌事，又选了漪夏、知秋、暖冬几个贴身伺候。旁的人都留在母妃的宫中，凤禧宫也封了，不许外人随意出入。

　　父皇带着自己睡在崇政殿，事无巨细的照顾，百般放纵的宠爱。

　　依稀记得六岁时的自己淘气极了，非要捉一只还没驯服的狐狸，伺候的人鸡飞狗跳也没捉住小狐狸。

　　这时，路过一个约么十四五岁的眉清目秀的小太监，放下手里的食盒，迅速的爬上假山，两下就捉住了小白狐，递给了漪夏。

　　自己还问了他叫什么。

　　转天小白狐又跑走了，自己寻人去找那个小太监，发现他在被老太监罚跪鞭笞，只因老太监嫌弃昨日送来的饭菜凉了。

　　小太监一句辩解没有，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明明是低贱到尘埃里的人，却透出一份倔强孤傲。

　　自此，福全就成了自己的贴身太监。

　　想到他带自己偷偷爬树，给自己当人肉垫子，给自己当马骑，给自己当活靶子……

　　等父皇把这含章殿赐给自己，迎春放出宫后，福全管理整个殿务，事无巨细，井井有条，无有过错，宫人也都衷心本分。连父皇都夸过福全的才能。暗地里，福全在宫内宫外，也各有耳目，自己这个正经主子想到的，没想到的，福全都做得滴水不漏。

　　“你想不想出宫去做官？”瑞安公主突然问道。

　　“殿下这是何意，不要奴才了吗？奴才再不敢擅自做主了。”福全抬起头来急切道，说罢又频频叩首。向来稳重的他急得青筋暴起，满头大汗。

　　暖冬也连忙跪下求情。

　　瑞安公主起身扶起福全和暖冬，疑道：“怎么如此着急？你不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吗？”又歪下继续说道：“不愿意就罢了，我也舍不得放你呢，你走了，谁来给我管这含章殿，谁给我捏脚，谁在我睡着后抱我上床呢？”

　　福全这才面色好转，发问道，”殿下何出此言，要放我出宫？”

　　“我只是觉得你在我这儿太屈才了。我看你去当个封疆大吏，镇守一方，也使得呢。” 瑞安公主垂眸感叹道。

　　“也就是殿下看着奴才好罢了，奴才哪儿也不去，这一辈子，都跟在殿下身边。求殿下以后出宫建了公主府，也带上奴才吧。”福全又跪下求道。

　　瑞安公主轻哼一声，加装严肃道：“且看你表现吧。”说罢便忍不住笑道。

　　福全望着瑞安公主的笑颜，用极大的毅力克制住想去抚摸瑞安公主的冲动。

　　偏偏瑞安公主又把盈盈一握的一双小脚，塞在福泉怀里，娇笑道：“不许偷懒，继续给我按啊。”福全恨不能把这双小脚，从上到下，每一个脚趾都放在口中含吮爱怜一番。却也只能握在手中轻轻揉按着。

　　暖冬笑着起身去焚了安神香和六安瓜片。

　　“对了，把我贴身戴的荷包取来放在床上。”瑞安公主吩咐道。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福全见瑞安公主睡得熟了，轻轻环抱起公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偷偷捻了捻荷包，放下床帐，留下暖冬值夜，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