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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拾捌]
      为了不惊动城中百姓,诸人照例落在城外,怎料正向城守出示通关玉碟时,陆离怀中骤然一热,他低骂一声“不好”,喊道:“云天宫望月楼紧急出巡,莫要挡道!”
      话音未落他已冲进城去,其余三人连忙跟上,便看见他边在屋檐上疾行边从怀中取出那封望月楼传讯信笺,上面已添一行红字:
      “一名修道者持刀逞凶,速来!”
      洛荧匆匆瞥了一眼,加快脚程,拧起眉头十分不耐,“远水救不了近火,宁家上下全是死的么?为何不向玉映山庄求救?”
      风驰电掣之间赶到牡丹道,大街上已是惊叫连连,好些个衣衫不整的客人和粉头抱头鼠窜,高声尖叫道,“杀人了!杀人了!”
      街上其余或观灯赏月、或笑谈对酌的百姓闻言亦是大惊失色,纷纷推搡着往外涌去,一时人头攒动,乱成一团。
      陆离高喊道,“曲莲!江澜!你们俩在这儿看着,让人别乱跑,谨防踩踏!”
      他俩连声应了,洛荧和陆离前后脚跟翻至挽花别院匾额面前,里头的人仍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许是酒坛子被打碎了,空中弥漫着一股子糜烂的气味,还有隐隐一丝血腥之气。
      洛荧破门而入,便见屋内一人从高楼跌落,他连忙伸长手臂上去接了个满怀。那人肥硕如猪,一身酒气熏得他几欲作呕,然而只听得陆离一声高喊,洛荧回身一躲,灵剑不报“噌”地出鞘,稳稳架住了自头顶劈来的一把弯刀。
      陆离方吁出半口气,洛荧就将怀里的客人往他那儿一丢,“接着!”
      陆离躲闪不及,只好用完好的右手抓住那人。只见此人身上豁然一道血口子,皮肉绽开,汩汩地往外滋血,陆离暗骂道,“找我有什么用?早知道带个春草阁的弟子下来。”
      他抬手点了此人几处穴稍稍止住了血,却见那名从天而降手持弯刀的刺客丝毫不与洛荧缠斗,嘶吼着就向陆离砍来!
      弯刀上沾着鲜血,血珠子已经飞溅到陆离眼前,刺客身上灵力暴动,一隅之内的空气都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攥得扭曲起来。
      陆离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兄弟你醒醒!云天宫戒律第一条你忘了?!”
      他左手刚断,挂在脖子上还隐隐作痛,动作难免有些僵硬,右手死死抓着这位膘肥体壮的客人,简直如待宰的羔羊。眼见的这柄弯刀如地狱之镰就要将他带走,值此生死之际,洛荧忽地一把抓住刺客的肩膀,铁爪破开他浑身灵力屏障,力度之大,直将刺客带得往后翻倒在地。
      洛荧一把夺过刺客的弯刀,将那人双手反剪扣在身后,“啪”“啪”点了他两处大穴。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刺客口齿不清地嘶吼着,口角流涎,双目赤红,眼中的仇恨令人胆寒。陆离看得心惊肉跳,杀父之仇不过如此。
      洛荧低头去看,刺客手上的戒环已变为赤红,他翻来一看,“没坏啊。”
      也就是说,这名刺客强忍着被戒环引天雷加身的痛楚也要取眼前这名醉鬼的性命,究竟是多大的血海深仇?恐怕不是醉酒闹事这么简单。
      陆离得了喘息之机,连忙将伤者扶着靠栏杆坐下,给他喂了几颗止血丹。他身上没有别的绷带,只好撕下自己的衣袖为此人包扎。
      刺客还在大吼大叫,洛荧被他喊得耳朵生疼,横竖也听不出半点前因后果来,便点了他的哑穴,起身抓过柜子后面瑟瑟发抖的龟公问道,“究竟发生何事?”
      那龟公原本抱着头蜷成一团,被提出来慌张地喊了一阵,半晌才看清洛荧的脸,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老泪纵横直给他磕头,“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洛荧疑惑地眯起眼,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龟公不过看一眼他的相貌,就能看出他是止水居二少主了吗?
      龟公慌得有些神志不清,一直翻来覆去说着这一句话。
      那名刺客在地上仍是挣动不已,突然怒急攻心,竟然晕厥了过去。
      “谁报的望月楼?”陆离气喘吁吁地将受伤的醉汉翻了个身,“为什么不就近叫宁家的人?算了,快喊郎中来,再流血这人就不行了。”
      龟公呆坐在原地,汗如雨下,“宁家……宁家……”
      洛荧看到他这副窝囊样,忍不住踹了他一脚,“起来,去叫个郎中!”
      就这一脚,他都被戒环电了一记,只好趁无人注意偷偷把脚收回来。他垂眼看向地上昏厥不动的刺客,心里油然而生一股匪夷所思的敬佩。
      龟公还在哆哆嗦嗦地重复那几句话,洛荧听得不耐,转身四顾。楼里的人都跑得七七八八,想来街上也基本是空了。
      过了片刻,曲莲和江澜汗涔涔地跑进来,看见地上鲜血一片,曲莲吓得“啊”了一声。
      洛荧挑眉支使他,“你不是很熟吗?上楼看看还有人没有,清场。”
      曲莲“哦”了一声,搔搔脸颊,“可是从前管事跟我说,青楼的房间是不能轻易打开的。”
      “你不是熟得很吗?还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洛荧拿剑鞘在他肩上戳了一记,“快去。”
      “不行的不行的,管事说小孩子不能看的。”曲莲摇着头,仍是被他赶鸭子上架,只好边走边喊,“出事了,今晚不做生意了,大家快走吧!”
      昔日觥筹交错的挽花别院空荡荡的,一时无人应他。
      他扶着栏杆行至顶楼,忽地手边栏杆塌下去一块,鼻尖还闻到些许血腥气。他低头向下望,陆离仰着脖子道,“刚才这头……这位客人就是从上面被打下来的。”
      曲莲回过头,栏杆正对着一扇雕花大门,只见房门半掩着,隐约看见房中飘着层层帷幔。他分明听到些许声音,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扉,也不敢往里觑,小声劝道,“有人吗?外头出事了,还是快回家去吧。”
      屋内窗子开着,一阵凉风吹来,曲莲额上沁着汗,顿时冷意彻骨。
      房中一缕若有若无的气味让曲莲有些反胃,低劣的甜香也难掩一股潮湿肮脏的腥,却有些熟悉,仿佛哪里曾经闻到过似的。
      “有人吗?”他轻轻推开门,看见一个影子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姑娘?”曲莲放低嗓音,“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听见人声骤然回魂,猛地抱住自己身上的外衣,孱弱的肩膀瑟瑟发抖起来。
      曲莲不敢惊动她,“是、是在下唐突了……”说着就要退出去,却听见那女子发出一声悲恸的呜咽,顿时警铃大作。曲莲不知多久没有这么快过,回过神时他已手握尖刀,手指间鲜血淋漓,但女子死志坚定,不知哪来的蛮力,匕首仍是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你……”曲莲一惊,连忙点住她几处穴道,弯腰将她抱起往下跑,“陆离!陆离!这……这有个姑娘寻死,快救救她!”
      他抱着女子一出来,底下三人便隐隐猜到了事情始末,只有曲莲还一头雾水。
      “药,快拿药来。”曲莲将女子平放在地上,不知是因为剧痛还是失血,女子已昏了过去。他也不敢拔那匕首,陆离赶紧又给她塞了几颗止血丸,叹道,“还好今日上斗佛台前我就知道要挨打,多带了些药……已经找人去叫郎中了,还叫了春草阁,只希望他们快点。”
      曲莲抱着脑袋十分懊悔,“她……她怎么就突然寻短见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眼见的快要哭出来。
      “蠢货,跟你没关系。”洛荧走过来抓起他的手,“你不自量力去挡什么?也不怕自己手没了。”
      曲莲很生气,“手有什么关系,这姑娘差点没命了!”
      陆离方才还没注意到曲莲也受了伤,抓过他的手一看,心疼得眼睛都要红了,刚要喂曲莲几颗止血丹,洛荧已经从锦囊中取了几颗药丸粗鲁地塞进他嘴里。
      洛荧简直要被他气死,丢给他一卷绷带,“自己绑上。”
      “他手都伤了,你让他怎么绑?”陆离像个护崽的老母鸡和洛荧呛声,抢过绷带给曲莲包扎。
      屋内一时静了下来,陆离也不敢轻举妄动,多看了那女子两眼匆匆移开眼,心里有些沉重,“哎,小莲儿,你……你帮她把衣服穿穿好。”
      洛荧本想出声,却也没有阻拦。
      他们之中最适合做此事的也许就是曲莲了。
      “好。”曲莲乖乖帮女子的衣襟拢好,将她的腰带松松系了,还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她腰上。
      陆离看他眉头紧皱揪心的模样,忍不住拍拍他,“真不是你的错。”
      “她流血了,会不会冷啊。”曲莲抬头,“她为什么寻死呢?我看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她的家人呢?这么晚不回去,家人不会来找她吗?”
      洛荧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不是从前在青楼接客吗。”
      怎么好像什么都不懂似的。
      “等等。”洛荧只扫了曲莲一眼,正好看到曲莲盖在女子身上的外袍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莹莹发光。他上前单膝跪地,掏出一颗雕刻极其精美的鬼工球。
      以象牙雕成,皎皎其华,第一层雕着明月松林,下面镌刻着猗郁花草,如此反复足有十余层之多,每一层的球都可旋转,从中望去,是林间一只回望的白鹿。
      技法巧夺天工,这样一颗鬼工球只应天上有,价值连城,需得花上能工巧匠毕生之力,世上再难寻见第二颗。
      洛荧现在知道为什么龟公会惊恐地一遍遍念叨“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我的天,出大事了……她是朱家的……” 陆离失声喊道。
      朱问凝。
      荥州蓟城朱氏,虽未跻身八大世家之列,却是荥州第二大仙门望族,祖上曾是中州一带的皇亲国戚,这颗鬼工球便是闻名天下的传家之宝。自云历有史以来,朱氏历辈都与宁氏交好。朱问凝是朱氏的千金大小姐,自幼便与宁氏有婚约,也是宁氏第四子宁广仪未过门的妻子。
      陆离倒吸一口冷气,难怪报案的人不敢通报玉映山庄,要知道宁家未过门的儿媳竟在挽花别院被人凌辱了,非得将这藏污纳垢之地一把火烧了不可!
      他回头去看地上怒急攻心昏迷不醒的“刺客”,想来是跟着他家小姐的朱家侍卫,发现主子竟被一名醉汉夺去了贞洁,有方才那副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她一个……”洛荧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女子,为何要来青楼呢?何况她修为再不济也是个修道之人,怎么会毫无还手之力?”
      “为何要来青楼,可能得问她那好未婚夫了。”陆离站起身,“为何毫无还手之力,想必是这楼里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把戏。”
      他冷冷瞥一眼跪在地上不住颤抖的龟公,龟公还兀自嘴硬,“冤枉啊!我们楼里只有酒,绝没有那种东西……这位朱姑娘乔装打扮作男子进来,我们谁也不知道,怎料她不胜酒力……我们实在是冤枉啊!”
      曲莲眼睛一转,“咦,我之前在青楼的时候确实日日犯懒嗜睡,难道是酒里放了什么东西?”
      洛荧翻了好大一个白眼,“你这反应力真是令人惊叹。”
      江澜还是没懂,“她为何要来青楼,要问她的未婚夫?什么意思,难道会有男子让自己的未婚妻来青楼?”
      陆离几个纵跃翻到楼上,声音高高落下,“不是他让她来的,我猜,她是偷偷跟来的吧。”他叹了一口气,右手猛地推开了顶层最大的厢房。
      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一群人,个个身着鹤纹白绢,珠光宝气,却都不省人事。
      “这么多年了。”
      陆离低下头,心叹,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 作者有话要说:  曲莲至今仍然以为自己是因为整天好吃懒做除了吃就是睡才被人赶出青楼的。
    多好的一份差事啊,钱多事少离家近,惨遭失业,痛心!
    今天家里大扫除+给狗狗洗澡来晚啦,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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