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厕纸成精以后》牧孟

9、情雷幻境

　　‘“师尊三月前回来时便是如此 ”

　　面对钺的疑惑，袁禛界也不甚清楚，师尊容貌性情大变，如果不是他体内有师尊的一魂一魄，那日在大殿上，恐怕他也无法认出师尊。

　　“无用”

　　钺的表情颇为嫌弃，仿佛是在说我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儿子。

　　林禾连最基础的修行法门都没摸到，在情雷中就是被天道任意拿捏的软柿子，除了靠自己勘破别无其他法门。但就林禾目前这智力水平，怕是只有被天道捏成柿子酱的下场。

　　最好的办法就是执念的债主——袁禛界自己进入情雷幻境，将林禾给带出来。

　　情雷幻境怕是一两日内出不来，源国不可一日无君，若袁禛界失踪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个不安分的附属国怕是要翻天。袁禛界用拇指搓着食指的关节，琢磨着如何安排此段时间源国的政事，想着钺那能说半个字绝不说一个字的性子，还是安排一人全权代理的好，思前想后也就宰辅李灵君比较合适。

　　袁禛界开口道：“钺主使，师尊此时神志懵懂，从前往事有诸多不明，为今之计只有朕亲自进入幻境中救人。”

　　“还请钺主使去城南乌衣巷宰相府中寻宰辅李灵君至居暝殿中处理朝务。若他不愿，让张公公把他家那只肥猫抢了即可。”

　　钺点头，又想起不知李灵君是何模样，问道：“此人有何特征”

　　袁禛界道“普通的清秀书生模样，豫州口音，不太会说官话”

　　袁禛界解决了后顾之忧，打开金刚罩牵起林禾化为一张薄纸的右手，情雷顺着林禾的指尖流入袁禛界体内，牵着心魔的左手慢慢放下，心魔化为一道黑气将二人包住......

　　钺见袁禛界已经进入情雷幻境，丢出子钺将二人收进子钺小世界中放在三重天上，当情雷绕着子钺，只在那三重天上“刺啦”作响后，钺将午钺别在腰间。面无表情的回到鬼市的中心大街上。若让所有鬼都被情雷劈一遍，她的鬼市可承受不起这折腾。

　　月亮自鬼市离去，便是人间的白日了——亦是鬼市的夜晚。鬼节除了团圆，更是离别。往年今时，鬼市静的出奇，空气中弥漫黏重的离愁，知道月亮再次升起，才又恢复到往日的嬉笑怒骂。

　　今年拖情雷的“福”，提前恢复了往日的嬉笑，甚至还进行了超越。街上行人即使没有被劈中：

　　“小翠儿啊，我王六顺儿爱你一辈子！”

　　“姓王的！小翠是哪个？你不是说你只爱我一人吗”

　　“要不是我爹败光了家产，我至于到死都没个媳妇吗”

　　“臭小子？老子还不都是为了养你！”

　　人群中轰隆隆的滚来一身着官服的鬼差，头上长了对不对称的犄角，正是看管南无渡的牛头人。牛头人嗫嚅道：“钺主使，嘤嘤，锏主使家的小祖宗，嘤嘤，又跑了，嘤嘤嘤”

　　钺看着如此壮硕的牛头人依在她肩上抽泣，顿时手足无措，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好伸手在他头上顺了顺毛道：“没事，要乖”

　　南无渡功德比牛头人高上一大截，真心想跑，十个牛头人也拦不住。

　　钺自芥子中取出一方纸鹤，口中默念“师爷有令，白鹤千里传相思”，纸鹤周围扑棱着翅膀悬停在半空中，周围实在吵闹，钺说了几遍白鹤都没能录到她在说什么，说第四遍时，已有些不耐烦，把纸鹤丢给牛头人，示意他发挥一下特长：

　　“锏主使啊！！你家那位小祖宗又跑了！！！呜啊啊啊啊”

　　这一声哀叫力压群“嚎”，响彻鬼市，随即是更为凄厉的一声：“俺娘不要俺了！” 划破上空，成功夺走了牛头人刚到手的“鬼市最大嗓门”的桂冠。

　　此子表现着实突出，不由得引起了钺的侧目，见大嗓门魁首面容清秀，身着一蓝色长衫，可怜兮兮的被绑在临时棚舍的柱子上，　　

　　...............

　　林禾被雷劈后，魂魄来到一片虚无之地，远处隐约有人声传来，林禾顺着声音寻去，也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东西南北。

　　声音越来越近，蝉鸣伴着风吹花落雨融泥的声音，林禾终于听清那人声说的是什么——“师尊”

　　黑暗似海潮般褪去，出现在林禾的面前的是一座小四合院，梧桐的叶还未染上离别的落寞金色，一树紫薇在庭中开的正好，夏蝉躲在紫粉的花中哼小曲，树下小女孩在练剑，木制的小剑十分粗糙，也不知是哪个不负责的师父随便削的。

　　“喂，小妹妹，这是何处？”

　　林禾瞧这这女孩莫名欢喜，靠在紫薇花树上，眯着狐狸眼睛问道。

　　那小女孩干干净净的，着一淡粉的纱衫，内衬一件白色提花梅花暗纹中衣，眉心是谶花胎记，杏眼，说不上粉雕玉砌，可林禾瞧着就是莫名亲切。　　　　小女孩目不斜视，一招明月别枝惊鹊耍的有模有样。林禾以为是这孩子没有看见他，伸手在女孩面前晃了晃，一朵紫薇花落下，直直穿过林禾的手掌，林禾愣了愣，看向那小女孩的杏眼，发现，眼中仅一道白墙，几盏青瓦，满地落花，独没有林禾的身影——

　　　　 　她看不到林禾。

　　林禾觉着奇怪，伸手去捡地上的紫薇花，却发现这花于他而言也可看不可即。林禾自觉无趣，退回花树下看小女孩耍剑。

　　说来也怪，此方世界中，林禾什么都摸不着却偏偏能碰着这紫薇花树的树干。　　

　　　 申时末的时候，林禾终于看到有新人出现。

　　院外翻进一着戏服行头的男子，五官深邃，一双凤眼在眼窝中泛着波光，像是幽谷中的碧潭。男子只着一戏服中袍加玉带，一头黑发规正的盘在头顶，俨然一副正派庄肃的模样。

　　林禾看着那头发都觉得头皮疼，他和源帝大婚都没束过如此之紧的头发。

　　　　那男子先是一脸严肃点从墙头飘落在院中，林禾在背后看见那男子用手掐了个法决打在紫薇花枝上，摇落了许多紫薇花。随即乘花未落尽，从身后掏出一串糕点，笑眯眯的在女孩面前晃来晃去的摇着麻绳道：“妙妙啊，为师今天给你买了糕点，只要你用剑去戳你师兄屁股我就给你吃好不好啊？”

　　林禾腹诽这男子好生爱排面，回家见自己小徒弟都这般讲究，浑然忘记刚刚是谁在痛恨自己无法摇落紫薇花树。

　　林妙妙道：“师尊是小气鬼，还在生师兄上次踹了你屁股的气，妙妙才不会为了糕点去欺负师兄呢”

　　男子道：“为师岂是那种没有度量之人？只是你师兄身手敏捷，又好面子，是个绝佳的对练人选。只要你能用剑戳到他屁股，就说明你已是横行江湖的水准了”

　　林妙妙道：“真的吗？师尊你没有骗妙妙吗”

　　男子道：“为师今天买的可是五芳斋的赤豆糕和花生粘”

　　林妙妙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花生粘的魅力太大了，赤豆糕是师兄最喜欢的糕点，大不了待会儿把赤豆糕分给师兄赔罪，开口道：“好的师尊，妙妙马上去”

　　林禾听着这师徒二人的对话，不禁心痛那师兄起来，遇到这般小心眼的师尊，也是倒霉。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听到动静从后院冲了出来，面若胭脂点晕白玉，比起那小女孩的清秀，这小少年则是精致，林禾虽然成精的晚，但周围一直是众美人环绕，这小少年他定是在哪里看过，看着好生眼熟。

　　小玉团儿看着那男子咬牙切齿道：“微生宸，你不要太过分了！妙妙才六岁！”

　　林妙妙见大势不好，连忙甩锅：“师兄！都是师尊威胁我的！”

　　微生宸笑的不歇气，赶忙给小玉团子道歉，林禾看着小玉团子和他那不靠谱的师尊拌嘴，这明明气炸了唇角处还有三分笑意的模样，不是闪耀源帝又是谁？

　　林禾看着那个叫微生宸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袁禛界是怎么把这个吊儿郎当，疯癫朝气的男子和自己这阴柔模样联系在一起的，林禾看看微生宸，又看 看自己，除了三分相似的五官，丝毫找不出半分相似之处。

　　袁禛界黑着脸，不想理他。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微生宸把点心扔给袁禛界：“知道你喜欢吃赤豆糕，专门买的”

　　他的眼睛本是丹凤眼，这会儿眯起来又像是狐狸眼了。

　　微生宸纵身跳到墙头，他这个任务对象脾气可暴躁的很，惹不得，屁股会疼的。

　　“源源，今日是为师不对，为师用自己的独门修炼秘诀赔罪”

　　“今日中元节，着寿衣至乱葬岗修行，于你这阴阳混体大有裨益。”

　　袁禛界没多想，师尊虽然不靠谱，但在修炼一途上确实有他独到的法门。

　　“源源，这是为师亲手给你做的寿衣，生辰快乐”

　　刚刚翻下墙头的微生宸有冒了个头上来，一个布包就呈抛物线像袁禛界飞来。袁禛界赶忙去接，却忘了剑在左手，右手上是他从厨房里拿出来的菜刀，伸出去短了好大一截。

　　“哈哈哈哈哈哈，源源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微生宸撑着脑袋，丝毫不掩饰他看袁禛界犯蠢看的有多么清晰。多少人到死也学不会的凌空之术就被他这么用来趴墙头了。

　　袁禛界抱着寿衣脖子脸上都红扑扑的，他自己都忘了今日是自己生辰，没想到师尊还记得：

　　“都说了，不要叫我源源，太娘了。”

　　“哈哈哈，好好好，都听你的。源源，今天晚上亥时来城南乱葬岗，为师教你修炼的窍门。”微生宸说完就溜——

　　“为师在梅园还有一场戏，不回来吃饭了”

　　袁禛界：“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千里追踪，袭此贼人，急急如律令，去！”

　　远处巷口：

　　“ 哎哟——————”

　　“源——源——你——太——狠——了！”

　　袁禛界：再来！！

　　自从袁禛界父皇母妃死后，只有这个不靠谱的师尊对他的生辰上心，袁禛界虽然面上不言欢喜，但打心底的感动。

　　袁禛界心里暖着，妥帖的收好衣服放到他的房间里，转身走进厨房里，做了一个酥皮花生，嘟囔道：“免得邋遢鬼师尊待会儿又去拔草吃”

　　微生宸有个小习惯，等人的时候嘴里总得嚼点什么东西。以往袁禛界还在禁地修炼时，微生宸就喜欢拔草吃，禁地是仙草当野草的地方，随便吃吃也没什么，而在乱葬岗长出来的可都是坟头草，袁禛界提前给他做好零嘴，就怕微生宸乱吃坟头草，拉肚子。

　　袁禛界把林妙妙哄睡着，换上寿衣一路向南朝着乱葬岗纵跃而行，一路上还刻意避开那些泥多的地段，生怕把师尊亲手做的寿衣寿鞋弄脏了。

　　林禾站在原地未动，四周的世界却随着袁禛界的移动而变换着，他看着还是白糯糯的小袁禛界脸上激动成了绯红色，伸手想去捏一把却扑了个空。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袁禛界来到了乱葬岗，四周有极高的苇草，好一点的有个棺材，差的就几截残肢随便丢在地上。林禾作为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瘆得慌，小糯米团袁禛界倒是一脸坦然。一堆游魂野鬼看着这小糯米团儿心想一定是个好欺负的主，纷纷朝袁禛界扑去，一个二个野鬼东拉西湊也拼不出个完整人，袁禛界第一次和鬼对手，又顾惜着 身上的寿衣，动起手来畏首畏尾的，险些让野鬼把他的寿衣给扒下来。小糯米团一边躲闪着，一边寻找自己的师尊，眉毛皱起来的样子能夹死一只苍蝇。林禾看他那护着师尊的脾性，盲猜小袁禛界想的是不能让这些污秽玩意儿碰脏他师尊给他做的寿衣。

　　不远处的微生宸悠哉悠哉的从不知道哪个人的坟头里刚刚睡醒起来，对着被他丢出来的原主说：

　　“这位兄台实在是失礼，贵府实在舒适，这才冒昧借了兄台安息之处如此之久，实在是小生的不是。”

　　说完还鞠了一躬，礼节做的极好，又微笑着把原主给踢回去了。

　　原主：我的老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微生宸看到袁禛界，开心的牵着他的手说：

　　“好源源，你可总算是来了！走走走，鬼市开了好久了！师父我记错了时间，这鬼市戌时三刻就开了。”

　　袁禛界：“师父你不是要教我功法吗？”

　　微生宸：“不说这么多了，鬼市里学去！”

　　那晚袁禛界被微生宸拉着逛了一晚上鬼市，一路上喝着从鸿春楼里打来的玉露春，吃着袁禛界做的酥皮花生甚为惬意。"微生宸还去阴阳灶调戏一番此地的阴曹。袁禛界在天井里的茶座上等了一会，小口的撮着茶，结果不一小会就看见他师尊被那位此地素有贤名的阴曹，提着子午鸳鸯钺就把微生宸给撵了出来。微生宸把他的酥皮花生吃完了，也没有教袁禛界功法。

　　林禾看着这微生宸疯玩的样子，心下了然道:"这师父哪里是要教小糯米团子功法，分明就是用小糯米团子钓鬼的”

　　那位阴曹确实生得挺美。袁禛界看着，心里的不是滋味写在了脸上。迟钝如林禾都发觉道这里面有些不可言喻的苗苗。

　　！

　　………………

　　画面逐渐暗淡下来，林禾陷入漆黑的虚空之中，紫薇花被风摇落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只是那句

　　“微生宸你不要太过分了”

　　“微生宸，你不要太过分了。”

　　“微生宸，你..........”

　　“微生宸......... "

　　“微生..............”

　　被风逐渐吹远......................

　　　四周又只剩下风吹紫薇花落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林禾才又感到眼中涌入了刺眼的光亮。

　　紫薇小院已经消失，四周变成了一座弯弯曲曲的城，林禾知道这里，几月前他还是来送嫁的小内官的时候就经过了这里——沐轶城

　　袁禛界屠城求亲的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