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契合》噤若寒单

9、饿死活该

　　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总之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隔壁病床搬来一个话多又活泼的Omega小男生，要死要活的在和扎针的护士姐姐撒娇。

　　有点吵，虞易听了一耳朵，越发清醒了。

　　左手的针头已经拔掉了，手背上留下一个微不可查的小点。看起来，谭衍至少是等他的点滴打完了才走的。

　　旁边的护士终于搞定了那个不太听话的小男生，虞易盯着天花板出神，回忆起谭衍过去的样子，忽然发现，这个人，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

　　不过就是嘴贱了一点，形象邋遢了一点，加上爱惹他生气罢了。

　　至少，同居以来的这段时间，他还算老实。

　　如果未来一年能一直这样风平浪静就更好了。

　　“大哥哥，我叫俞安然，你叫什么？你也吃坏肚子了吗？”十七八岁的小男生，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笑容灿烂，一点也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虞易本来没打算理他的，但是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是啊。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乱吃东西，真是不听话。”谭衍手里拎着两个袋子出现在病房门口，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说对吧，大哥哥？”

　　大哥哥翻了个身，不想说话。

　　他哪有乱吃东西，那只是工作需要。

　　谭衍尚不知自己一次性攻击了两个人，身后刚挂上点滴的小朋友一惊一乍的跳脚道：“谁乱吃东西了！知不知道什么叫享受生活？而且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大哥哥呢，大、叔。”

　　“哪里来的小屁孩，会不会说话？”要不是谭衍手里还拿着东西，说不定就去削他脑袋了，“哥哥我年方二八，怎么就大叔了？没礼貌。”

　　确实，今年刚二十八嘛。

　　俞安然嘴一撇，嗤道：“是二十八吧，四舍五入都三十了，怎么不是大叔了，略略略……”

　　说着冲谭衍做了个鬼脸。

　　虞易听着两个人拌嘴，嘴角不自觉翘了上去，真幼稚。

　　晋升为大叔的谭衍又骂了声小屁孩，不再理他，放下打包好的早餐，转头去拍虞易的肩，“大哥哥，吃早饭了。”

　　“……”虞易不明白他怎么还叫上瘾了，“你好好说话。”

　　谭衍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说：“我什么时候跟你好好说过话了。”

　　虞易：“……”原来你知道啊。

　　他们两个都不会做饭，家里的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早餐自然是谭衍路上买的。他也深知虞易的麻烦劲，另一个袋子里都是从家里带来的洗漱用品。

　　虞易拿着东西去卫生间的时候，谭衍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你一个人可以吗？”

　　虞易疑惑的看着他。

　　他是胃炎，又不是残了，而且现在已经好多了，洗漱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谭衍兀自摇头，又笑，“你快去吧，一会儿粥该凉了。”

　　什么毛病？虞易不再理他。

　　虞易洗漱的时候，隔壁床的小朋友又按捺不住寂寞开始搭话了。

　　“大叔，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啊？你们什么关系？”

　　谭衍还记着仇呢，这会儿又听见他喊大叔，“切”的一声，“我凭什么告诉你一个小屁孩？”

　　俞安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转头便腆着脸，拿出了和护士姐姐撒娇的本领，“嘿嘿，我错了还不行嘛。哥，你是我亲哥，跟我说说呗，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一个人？你爸妈呢？”谭衍问。

　　“他们忙着赚钱呢，没空管我。”俞安然无所谓道，“反正我只要死不了就行。”

　　谭衍皱起眉头，往卫生间看了一眼，哂道：“赚钱嘛，都忙。”

　　俞安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依不饶地问：“你还没告诉我那个哥哥叫什么呢？”

　　谭衍反问：“你总打听别人的Omega叫什么名字是有什么企图？”OO恋也是要交罚款的。

　　“哦。”俞安然一个“哦”，说出了百转千回的味道，“我好奇嘛。那他是你男朋友还是你老公啊？”

　　医院的病房空间不算大，虞易只是刷个牙洗把脸，也就没关门，因此两个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怔愣片刻后，迅速收拾好自己，抬脚走了出去。

　　“粥呢？”

　　别人的Omega。

　　虞易在“别人”这两个字上圈了个重点，他不是任何人的，有结婚证也不行。

　　谭衍最后睨了俞安然一眼，“都不是，逗你玩的。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俞安然又被无视了。

　　粥是医院门口的早餐店买的，这会儿还热乎着，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谭衍替他打开，伺候老佛爷一样又把勺子递了过去，结果这人一动不动，一脸纠结的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

　　“怎么了？还想我喂你不成？”

　　虞易看看粥，又看看谭衍，一脸为难的说：“我不要葱花。”

　　谭衍：“……”

　　他早该想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谭衍把浮在表面的那层葱花捞出来，“这下行了吧？”

　　虞易：“我也不吃皮蛋。”

　　两个人相顾无言。

　　虞易继续发表意见，“里面还有虾仁，海鲜煮粥的味道有点奇怪。”

　　合着这碗里就没一样东西是他想吃的呗。

　　谭衍数落道：“你怎么那么多事？”

　　虞易抿着唇不说话。

　　“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挑食是不对的，小鱼同学，你今年几岁了？”

　　刚巧，他今年也二十八，妈妈们同一家医院，同一个病房，出生就晚了谭衍几分钟。但，不吃的东西，就是打死他也塞不到嘴里去，和几岁了没有什么关系。

　　虞易皱着眉重复了一遍，“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不饿你个头！谭衍算是知道他的胃炎是怎么来的了，说不吃就不吃，脾性当真是大的很。他把粥盖上就往外走，“不吃算了，我真是吃饱了撑的来管你的闲事，饿死活该！”

　　“诶，等等！”俞安然在后头叫住他，“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们不吃给我啊，大叔你再去楼下买一份不就好了。”

　　“给给给，送你了。”谭衍不耐烦地把粥递过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甚至没有计较俞安然叫他大叔的事情。

　　再买一份？他才没那么闲呢。

　　虞易望着门口，半晌才收回视线。

　　说不饿当然都是骗人的，他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一边喝酒，一边和刘总虚与委蛇地打太极。加上后半夜又折腾了一通，到现在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也没什么胃口。虞易一拉被子重新躺了回去，对面的小朋友倒是吸呼吸呼的吃得正香。

　　“哥哥，你真的不吃吗？很香的。”俞安然试图给他安利。

　　虞易摇了摇头，让他自己吃就好，这味道他闻着有些发腻。

　　躺着安静了没一会儿，好奇宝宝俞安然就耐不住性子了。虞易不是个特别爱说话的人，小朋友觉得无聊便开始没话找话。

　　“刚刚大叔还没回答我呢，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虞易想了想，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俞安然还真认真思考分析了起来，“我本来觉得你们是朋友，可是你们看上去关系并不好，听你们说话，感觉好像下一秒就要吵起来一样。不过关系这么差大叔还愿意来照顾你，八成是男朋友。我猜的对吗？”

　　这是什么奇妙的逻辑？

　　虞易也不说他猜得对不对，事实上，不管是朋友还是男朋友，哪一个都和谭衍都沾不上边。冤家这个词倒是能贴切形容他俩的关系，只是显得有些过于暧昧。

　　做到这个份上，谭衍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如果他就此一走了之，虞易也没什么好置喙的。

　　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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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小鱼，醒醒。”

　　虞易觉得自己是睡昏头了，居然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然而掀开眼皮，映入眼帘的又的的确确是向慧贞女士的面容。

　　虞易陡然惊醒，发现不止他妈，彭怡也在。再一抬头，谭衍远远靠在窗边，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看样子是还在生气。

　　“妈，彭阿姨，你们怎么来了？”虞易明明是犯了胃炎，这会儿却觉得有些头疼。

　　向慧贞看着他，语气虽还算平静，但多少有责备的意思在里头，“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瞒着我这么大事呢。什么时候得的胃炎，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您也只是平白让您担心而已。”

　　母子两个严肃地像在进行一场商业会谈，眼看气氛就要焦灼起来，彭怡忙劝道：“好了好了，孩子也是不想让你担心，现在知道也不晚。小鱼早饭不是还没吃吗，胃病是要好好养的，先吃早饭。”

　　虞易接过彭怡递来的食物，还是粥，不过这次换成小米粥了，没有葱，也没有皮蛋，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加。

　　他下意识朝窗边的谭衍看了一眼。

　　向慧贞捕捉到他的视线，“这次多亏了有小衍在，记得好好谢谢人家。要不是在楼下撞见了去买粥的小衍，我可能永远也别想知道你住院的事了。”

　　虞易愣了一下，谭衍他……去买粥了？

　　他再次向窗边望了过去，正好撞上他回望的目光。

　　谭衍无声张了张嘴，说：“怕你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