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契合》噤若寒单

2、快递到了

　　管研中心的人办事效率比虞易想象中的还要高，收到快件已签收的短信时，离他和谭衍见面那天，只过去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可是他人还在公司，根本没空回去。

　　虞易怔了一下，总算想起来自己去管研中心申请匹配对象的时候，所有信息都是他妈妈一个字一个字看着他写的，预留地址只能是填家里。

　　而两天前，管研中心的工作人员说要给他寄来的东西是——

　　结婚证！

　　“艾拉，我回家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处理。”虞易坐不住了，放下手机一边穿外套，一边和秘书交代事情。

　　“好的，那一会儿的会议我给您推迟到下午？”艾拉推了一下眼镜，在平板上删除了原有的日程。

　　虞易能及早处理的事情向来不会拖到第二天，这会儿还是早上十点，艾拉相信，下午茶时间结束前虞总就能回来，所以理所当然的把事情挪到了下午。

　　果然，虞易点头同意了她的安排，然后大步流星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这么着急？”

　　艾拉做了虞易两年的秘书，鲜少看见老板这副急匆匆的模样。平时再忙，做事时照旧冷淡且高效，可今天的虞易，却称得上是有些慌乱了。

　　不过也不奇怪，虞总家里只有一个Omega妈妈，身体又不大好，上心一点也是正常的。

　　也正因为如此，当他妈妈提出，他年纪已经不小，应该找个对象谈恋爱结婚的时候，压根无心此事的虞易才没有拒绝。

　　可偏偏，匹配出来的这个人是谭衍。

　　虞易咬了咬后槽牙，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把手机拿出来扔回去反复了数次后，终于在信号灯变化之前，将电话拨了出去。

　　快件已经被签收，他妈妈说不定这会儿已经看到结婚证了。

　　“谁啊？大早上的扰人清梦！”

　　耳机里传来谭衍有些喑哑的声音，冒着丝烦躁的火气，听上去似乎才刚睡醒。

　　“谭衍，你现在在哪？”虞易皱了下眉头，倒也没多说别的。

　　这要放平时，他大抵会忍不住嫌弃一番，可今天的虞易面对他难得有了一丝心虚，因此谭衍也是大感不习惯，“小鱼？我不会是还没睡醒吧？”

　　虞易什么时候对他这么客气了？被他的起床气这么一冲，怎么也应该阴阳怪气几句才对。而现在，在他们前两天才刚刚不欢而散的情况下，虞易居然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虞易沉默了一下，没回答他的问题，开门见山道：“我妈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我们俩的事了。”

　　“什……什么？”谭衍这下是彻底清醒了，“阿姨知道了，那不就相当于我爸妈也知道了吗！”

　　两个人的对话听上去有种微妙的歧义，但谁也没察觉不对。

　　虞易的手指不自觉在方向盘上敲着。

　　他们两家房子就在对门，说不定，他妈妈这会儿已经去对面找彭阿姨了。

　　“阿姨怎么会知道？”谭衍在那头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抱歉。”虞易破天荒的给他道了个歉，“我的预留地址……填的是家里。”

　　电话另一头一时寂静无声，虞易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叫他，便听见谭衍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抱歉小鱼，我们俩，好像犯了同一个错误……”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他们竟然都在这天给对方道歉了，而且是因为同一件事，同一个理由。

　　“现在怎么办？”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但大有重新躺下睡一觉的冲动，真是像在做梦一样。

　　“……凉拌吧。”虞易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

　　“艹！”谭衍放下手机，“变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虞易刚挂断，又一个电话进来了，一看名字，正是他妈彭女士。

　　靠！

　　谭衍再次忍不住爆了粗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

　　另一边虞易也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向慧贞女士是个温婉的性子，电话里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直接去对面的谭家。

　　一看就是要会谈的节奏。

　　四十分钟后，虞易把车停好，过来的时候正撞上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谭衍。

　　大约是出门匆忙，他随意套了件衣服，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颜料，加上脑袋上乱糟糟像顶了个鸡窝似的头发，和那天从管研中心走出来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这副邋遢落魄的模样像是在上演一场真实的王子落难记。

　　无视虞易极为嫌弃的目光，落难的王子伸出自己高贵的手，试图将头发抓顺，然后认命道：“进去吧。”

　　虞易没动，抿着唇，想说的话在嘴边打转。

　　“行了。”谭衍双手插在口袋里，“不会刺激你妈的，今天阿姨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谢。”

　　虞易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不巧，谭衍耳朵很好，走在前面笑了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我竟然在一个小时内听你跟我说了‘对不起’和‘谢谢’。”

　　“你听错了。”过了那一茬儿，虞易这会儿又死不承认了，转眼恢复冷淡的态度，抬脚跟了上去。

　　客厅里三位家长正襟危坐，明面上都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应该是先前已经炸锅了一回，现在说不定已经谈妥，达成了一致。

　　“叔叔阿姨，打扰了。”虞易点头致意，又看了妈妈一眼，“妈。”

　　向慧贞眼神复杂，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态度。谭爸爸倒是十分热情，和谭衍有七分相像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小鱼来了啊，快坐快坐。”

　　两个人一起走进来，虞易老老实实打了一轮招呼，谭衍跟着叫了一轮，然后大大咧咧瘫倒在自家沙发上，还顺手抓了个抱枕搂在怀里。

　　谭爸爸脸色一黑，训斥道：“这么大个人了，坐没个坐像，没看见你向阿姨在这儿呢吗！”

　　“向阿姨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德性吗？这会儿装什么成熟懂事好孩子，是吧向阿姨？”谭衍无所谓的说。

　　说实话，向慧贞还是挺喜欢谭衍这孩子的，小时候就是个活宝，特能逗人开心。但喜欢是一回事，要当儿婿看那就是另一套标准了。

　　不管向慧贞心里这套标准是什么，谭衍自觉是够不上的。

　　向慧贞为结婚的事念叨儿子两三年了，现在结婚证都到手了，如果重新再找一个，得等上一年，到时候虞易也未必愿意再去了。加上她的好朋友彭怡女士和谭先生的劝说及强烈安利，她现在觉得，两个人之间未尝不能试一试。

　　毕竟两个孩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知根知底的，两家还住得近，过年过节不用到处跑……

　　这些都是谭先生方才细数过的好处，不得不说，谭先生的安利十分成功，不愧是做推销出身的老板，推销儿子也是一把好手。

　　虞易坐下来，看她妈妈拿出了两个红本，扣在茶几上，缓缓推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他们的结婚证。

　　“妈……”

　　“向阿姨……”

　　虞易和谭衍同时出声，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丝尴尬的心情。

　　“小鱼，小衍。”向慧贞情绪还算稳定，“我没想到管研中心这么多人的数据，居然是你们两个的匹配度最高，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见鬼的缘分。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默默扭过头去。

　　“对对对，可不就是缘分嘛。”谭爸爸插话道，随后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百分百的匹配度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早知道应该在你们分化那年就去测试一下的。”

　　彭怡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真是生怕慧贞不知道他们已经惦记她儿子很久了。

　　“小鱼，我们和你妈妈商量过了，你们两个也确实年纪不小了，既然事情已成定局，我们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好好过。结婚是大事，虽说我们两家没什么亲戚，但该有的还是要有的。”

　　“对！”谭爸爸自然是无条件应和两位女士，此刻也终于能发挥一番自己的用武之地了，“婚房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也不用有太大压力，就当拿着结婚证谈恋爱好了。”

　　得，才这么会儿功夫，他们就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谭衍清楚的知道，这会儿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于是用胳膊肘戳了戳虞易，希望他能说点什么，没想到唯一的盟友也叛变了。

　　“小鱼。”向慧贞叫了他一声，“妈妈也不是非要逼你，我知道你有本事，从小不管做什么都很优秀，一点也不比alpha差。”

　　“可你一直一个人，妈妈不放心啊。万一哪天……”

　　“妈——”虞易打断她，“我明白你的意思。”

　　谭衍瞳孔震惊，什么……怎么就明白了？

　　他疯狂使眼色，然而虞易完全接收不到，或者说看到也直接忽略了。

　　谭爸爸很高兴，欣慰道：“既然小鱼同意了，该操办的就可以操办起来了，小鱼，你看婚礼在哪里办比较好？”

　　谭衍直接躺平了，他不配拥有意见。

　　好在虞易没有彻底昏头，“叔叔，可以不办婚礼吗？”

　　“啊？这……也不是不行，但是……”

　　“您刚刚也说了，让我们就当拿着结婚证谈恋爱，这一年就当是培养感情，如果一年后我们还是没有这个想法……”虞易看向真正主导意见的人，“妈，可不可以尊重我的意愿……”

　　他还想说，他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这件事是讲不通的。他不能被说服，同样的，他也说服不了妈妈。

　　“……好。”向慧贞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头。

　　虞易松了口气，“我和谭衍也有事情要谈一谈，就先走了。”

　　说罢，同长辈们点了点头，将人从沙发里拽出来拖走了，留三位家长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谭爸爸指了指门口，没说出话来。

　　彭怡和向慧贞对视一眼，安抚性的拍了拍好友的手，叹道：“算了，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