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富即安》唐门园子

34、第 34 章

　　秦渊被他的笑容晃了下眼，微怔片刻，三两步走上前去，稍带歉意道：“抱歉，让你等得有些久。”

　　正好此刻戏台上的情节刚过一段落，旁边的乐队敲起转场的锣鼓声，其间混着台下观众的鼓掌叫好声，秦渊的声音就这么被掩盖在这阵喧闹之下。张南实在没听真切，脸上有些迷茫，微微偏头往这边看过来。

　　秦渊笑了笑，没再提道歉的话题，凑到他耳边又说了句：“你等我会，我去买点吃的。”说完，三两步跑到旁边货郎的摊子前。

　　张南留在原地，感觉耳朵上还残留着刚刚被热气拂过的感觉，不自在地揉了揉。台上唱戏的又换了个武生，一上台就是几个干净利落的空翻，引起阵阵喝彩。阿香那小丫头看得高兴，手舞足蹈地给张南比划：“阿南哥，你看你看，这个好厉害！”

　　确实厉害，小镇里难得有好的戏班子过来街上唱戏。张南之前也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武生，可他勉强看了几眼，什么都没看进去，总感觉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又揉起耳朵来。

　　秦渊那边倒是不知道自己凑近说个话还能给人带来困扰，他正在一个货郎摊子旁看东西。每年过年的时候，大概是货郎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日子。拿了压岁钱的小孩子、带着晚辈出来玩的大人，总不会吝啬花一两文钱买点吃的、玩的开心开心。秦渊等摊子前聚着的几个孩子走开了，这才走上前去，挑了几种味道不错的糖果子包起来，又买了两朵看着颜色鲜亮的头花。正准备结账，那货郎把手边一个罐子的盖儿掀开，指着里面的东西推荐道：“小哥，你要不要买点这个粘牙糖给小姑娘吃？这个可是我从云糕斋弄来的，味道特别好。”

　　秦渊低头看了眼，还真是自己做的麦芽糖，他笑眯眯地问：“这个卖得怎么样？”

　　货郎是个嘴巴闲不住的，“这几天卖的最好的就是这个了，可甜可甜，我家几个孩子都馋的不行。您看要不要来一些？”说着就从旁边袋子里拿出干净的小木棍，在罐子里搅动了几下往秦渊面前递，“您看，这个一大团，只要一文钱。”

　　......他现在总算知道这边零星散落在地下的小木棍是怎么来的了，看到这个卖的不错，心里还挺开心。不过想着自己家里就有这个，秦渊没舍得花钱再买，拿了两朵头花，揣上糖果子去找张南他们了。

　　台上的武生还没有下场，手里拿了杆红缨枪，正舞得虎虎生风。戏台边聚着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要看不清张南他们的身影。秦渊三两步走到人群边，四处张望了下。好在张南个子高挑，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秦渊往里挤了挤，拍拍张南的肩，把糖果子往他面前递了递，示意他自己拿着吃。

　　打戏过后，接着演的那个就没什么意思了。看了几眼，似乎跟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是一个套路。演的是一个贞洁烈妇痴心不渝，一个人照顾一家老小多年，终于等到外出的丈夫功成名就归来。妇人不怪丈夫十来年音信全无，还温柔大度地接纳了丈夫在外娶的女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大团圆的故事。秦渊可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好值得大夸特夸的，他觉着台上的女子不该唱“寒窑虽苦妻无怨，一心自主觅夫男”，该改成“原倒是此生付于痴情种，谁曾想偏遇着了鲁秋胡”才对。

　　生怕自己两个妹妹看多这种戏被带歪，秦渊忙找个由头把几人带去别处逛了。边逛边旁敲侧击问了下，好在两个小姑娘最喜欢的还是武戏，对守寒窑这种拖长调子慢悠悠唱的戏不感兴趣，觉得无趣得很，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除了唱戏的，镇上还来了些杂耍艺人，耍猴戏的、踩高跷的、喷火焰的.....沿街走着就可以看到，比平时不知热闹了多少。

　　路上几人分吃了那包糖果子，秦渊买的这几种糖果子是这地方最常见的点心了。说是糖果子，其实并没有放多少糖，并不怎么甜，口感也是粗糙发硬的，吃上去有种嚼压缩饼干的错觉。阿香吃了几颗，满脸自得地评价：“没有哥你做的东西好吃。”阿娟在旁边附和：“对，哥你做的东西最好吃。”张南跟着点了点头。

　　秦渊捏了个糖果子放嘴里，笑着摇摇头，心想以后开店卖的吃食不能找他们三个提意见，这种闭眼吹的状态是不可能给出什么中肯评价的。旁边的三个人对他这个想法一无所知，开开心心地看着路边的高跷表演，时不时鼓掌叫声好。

　　两个小姑娘白天起得早，在镇上又逛了一下午，到晚上还是很亢奋，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双双起不来床。秦老太太煮好了饺子，喊了两三遍还不见两个小姑娘出来吃，直接掀帘子进去把两人提溜起来，盯着她俩穿衣服、洗漱，直到好好坐到桌子边吃饭才作罢。平时大冬天的她俩睡个懒觉，老太太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今天家里几个小的还得跟李氏去李家拜年。秦老太太跟李家那位老太太别苗头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让自家人去拜年还迟到，让人能挑出刺来。

　　初二回门这天，李家难得又满满当当挤了一屋子的人。李老太太和李老太爷坐在堂上等着几个孙辈过来拜年，几个姨父在旁边起哄，逗弄拜年的小孩跪下来磕头。这地方其实没有给长辈拜年非得磕头的那么大规矩，那几个姨父可能是闲极无聊，每年都要来这么一回，非逗着着几个小孩子或干脆利落或扭扭捏捏地跪下来磕了头才作罢。也就秦渊年纪大了，才被放了过去。剩下几个小的，磕了头，拿了压岁钱，老老实实交给自家娘亲，跑出去玩去了。

　　三姨、四姨家的那几个表弟在门口炸过的鞭炮碎屑里翻找到几个漏网之鱼，把没燃过的鞭炮立在地上，拿着小火棍点燃，然后吱哇乱叫地跑走。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着今天的午饭，偶尔听到零星鞭炮声夹着着孩子的笑闹，不放心地走出来，指着几个男孩就是一通数落，等她们回去，那几个小孩子就又聚一起笑哈哈地继续寻摸。

　　女孩子们玩得文静些，聚在一起玩着扔石子的小游戏，阿生也跟在姐姐们旁边捡石子。秦渊哪边都不想凑，慢悠悠剥着南瓜子陪李老太太说话。南瓜子是家里南瓜种晒干后留下来的，淋了点盐水炒了，吃着还挺香。

　　李老太太也不知是没人倾诉憋久了还是怎么回事，在那冷嘲热讽地跟他说阿生父亲的事。

　　“那个不要脸的，一走就是几个月，估计是不准备回来了。”

　　秦渊知道李老太太一向不喜欢这个好吃懒做的上门女婿，可心里还是挺在意别人的看法，怕这个女婿走了，自己女儿被人说闲话。秦渊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在旁边安慰：“阿生还在呢，他应该不会不管的。”

　　没想到提到小孙子，老太太更气了，又是一肚子火：“反正他又不止阿生一个儿子，他跟前面那个老婆也有个儿子。当初来我们家的时候，那孩子也快十岁了，放到老两口那边养着。在我们家混了几年日子，那孩子也大了，马上就能干活赚钱了，他如今过去拣个现成的，不比养着阿生要划算得多。”说完啐了一口，鄙夷道：“你别看他那副鬼样子，心里可精着呢。”

　　秦渊真没想到那个见过几面的二姨父居然这么没下限，一时都想不出什么话来接。李二姨正好从厨房过来舀花生，闻言哭笑不得：“娘，大过年的，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嘛？”

　　老太太愤愤不平又骂了那人几句，好歹是岔开了话题。

　　等几个孩子玩闹了一通，满身热汗跑回来，离吃饭还有段时间。家里大人看他们这满头汗，怕他们出去吹了风，都给拘在堂屋里不许再胡闹。女孩子还好，那几个男孩子着实闲不住，眼睛滴溜溜往外瞄，坐也坐不住，跟屁股下去长了钉子似的。秦渊看着好笑，从包里翻了翻，给一群孩子每人分了几个小麻花，让他们乖乖坐着，等着一会吃午饭。

　　包里还有些卤好的豆干，这个也是阿娟和阿香的作品，秦渊拈起块尝了下，感觉有些太咸了，不适合给小孩子当零嘴，决定还是切一下，今天中午做个冷盘。他这才在厢房里没待多久，没想到阿生就迈着圆滚滚的小短腿过来了，正好碰着他吃豆干的这一幕。尝点东西就这么被小孩子抓了个现行，搞得他像是在偷吃一样。

　　阿生也不开口跟他要，就眼巴巴在旁边问：“哥哥你在吃什么呀？”搞得秦渊简直罪恶感爆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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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鲁秋胡：来源《烈女传》中鲁大夫秋胡戏妻的故事，是一个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