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倪多喜

3、第3章

　　第二天一早，孟婵等杨医生给妈妈做完检查，就匆匆离开医院，搭地铁去公司上班。

　　因为地铁中途出了点紧急情况，耽误了几分钟，到公司的时候，孟婵差点迟到。
　　她手里抱着文件，踩着高跟鞋健步如飞，赶在最后一分钟成功打卡。

　　到办公室时，同事告诉她，“小婵，老大找你。”

　　孟婵点点头，连口气也来不及歇，抱上文件去汇报工作。

　　她现在手头的这份工作是一个景区的园林设计项目。本来按正常流程来说，她来这个公司才三个月的时间，是没有资格跟这种大项目的。
　　但因为她之前在前公司做过的项目获得过国际大奖，所以她现在的领导破例让她跟项目。

　　虽然不是独立做项目，但孟婵得到这个机会很不容易，所以格外重视。她现在太需要钱，一丝一毫能够表现自己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孟——婵——”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正是孟婵现在的直属上司，他看完孟婵的设计图纸，十分疑惑地抬起头来，问她，“我有个事情，一直非常好奇。”

　　孟婵大方地和他对视，“您说。”

　　林晋阳问：“以你的专业水平，你的前公司为什么会开除你？”

　　孟婵看了一眼林晋阳，而后不卑不亢地说：“我想林总你应该搞错了。我离开蓝天并不是被开除，是我主动离职。”

　　“那我就更奇怪了。倒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蓝天好歹也算是行业翘楚，不比我这刚开两年的工作室强？你是怎么想的，离开蓝天，到我这儿来？”

　　孟婵道：“我来之前查过公司的履历，虽然是刚成立两年的新公司，但这两年发展迅猛，势头良好，可见是个有前途的公司。”

　　林晋阳听得心里美滋滋，点着头说：“不错，有眼光。”

　　孟婵又接着说：“而且，林总应该听过一句话，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林晋阳啧啧一声，上下打量一下孟婵，说：“看不出啊，孟老师，野心不小。”

　　孟婵坦坦荡荡，“还望林总多多栽培。”

　　林晋阳笑，说：“行啊，那你得赶紧努力做点成绩出来。”

　　“是。”

　　“行，出去吧。”林晋阳把文件还给她，“方案不错，按你的方案执行。”

　　“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孟婵一心扑在工作上，白天跑现场，晚上回到医院，一边陪妈妈一边坐在旁边打开电脑工作。
　　有时要加班到很晚，又怕妈妈心疼她，就等妈妈睡着后，抱着电脑到外面走廊继续工作。

　　一直到十月国庆节，公司放假，孟婵才有机会稍微喘一口气。

　　放假那天梁颖来公司找她。那时办公室的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孟婵在收拾东西，梁颖十分自来熟地四处参观了一下她的办公室，嘴里啧啧有声，“这公司虽然没有蓝天土豪，但是看得出来，你们老板品味不错。”

　　孟婵把笔记本放进电脑包，说：“能不提蓝天吗？”

　　梁颖吐吐舌头，赶紧转回去跟孟婵道歉，“我错了。”

　　孟婵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梁颖道：“昨天就回来了。我昨晚还去酒吧找你了，不过你们张经理说你辞职了。”

　　孟婵点点头，“前段时间遇到点事，再加上最近工作太忙，也没有时间做兼职了。”

　　“出什么事儿了？”

　　孟婵道：“都过去了，不说了。”她拎起电脑包，拿下旁边衣架上的风衣，和梁颖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梁颖上前挽住孟婵，“说什么呢，要请也是我请，阿姨住院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你自己省着点。”

　　孟婵笑，说：“请你吃二两小面，大餐我可请不起。”

　　“好好好，咱们回学校去吃，好怀念一中门口那家牛肉面。”

　　“走吧。”

　　孟婵的公司离学校并不远，地铁三个站就到了。

　　一出地铁站，就可以看到市一中的大门。

　　梁颖有几年没回来，远远看到市一中的大门，十分感慨，同孟婵说：“感觉上高中好像还是昨天的事呢，没想到一晃眼，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

　　孟婵远远望住市一中的大门，仿佛还能想起从前无忧无虑在学校里读书的日子。

　　是啊，明明好像还是昨天的事情，可怎么一晃眼就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所有人都长大了。

　　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再回想从前，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也许因为今天放假的缘故，学生们早早就已经回家了。校门口难得一见的冷清。

　　孟婵和梁颖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买了一杯奶茶，然后才绕去学校后门的巷子里找那间从前常去的面馆。

　　学校后门的那条巷子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路旁多出了一些新的店铺，梁颖感慨道：“现在的学生可太幸福了，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多漂亮的文具卖。”

　　孟婵笑，说：“我记得你以前最爱买文具，一个学期下来，笔筒能装两盒，简直震惊到我。”

　　梁颖叹气，“我是差生文具多。哪像你们这种学霸，高中三年，一只签字笔走天下。”

　　梁颖挽着孟婵的手，说：“你说那间面馆还开着吗？别咱们特意来一趟，它要是关门了岂不是白跑。”

　　孟婵道：“我也不知道。我也好多年没有回来过。”

　　孟婵和梁颖其实是抱着碰运气的成分回来，要是那面馆还在就正好，要是不在就当做是回母校来看一眼。

　　不过幸运的是，当她们找过去时，那间面馆竟然还开着。
　　并且生意还不错，这个点门口还坐了两三桌。

　　梁颖十分兴奋，走过去大声喊：“老板，来两碗牛肉面。”

　　谁知她话音刚落，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不是梁同学和孟同学吗？”

　　梁颖回过头，看到身后坐着的两个男人，也震惊了。

　　她睁大了眼睛，“怎么是你们两个？你们也回来看母校？”

　　陆祁看了一眼梁颖身边的孟婵，又看了一眼他对面的傅南璟，而后才笑笑说：“倒也不是特意回来。在附近办事，顺便过来吃个便饭。”

　　陆祁十分自来熟，跟着说：“一起吃？”

　　梁颖比陆祁还要自来熟，当下就说好，拉孟婵一起坐下。

　　等到四个人坐到一张桌上，孟婵忽然觉得很神奇。

　　这是什么情况？
　　高中三年都没有交集的几个人，毕业八年之后居然莫名其妙坐在一起吃面？

　　不过有梁颖和陆祁这两个自来熟，倒也不冷场。

　　梁颖其实和陆祁也不熟，高中三年唯一的一次交集，就是高二有次月考，坐她后排的陆祁找她抄卷子。
　　她那时候胆子也大，写了纸条丢到后面。

　　当然，结果就是她和陆祁都被老师抓到，当堂考试科目零分不说，还一人背上一个记过处分，在星期一的升旗大会上当众检讨。

　　事情过去这么久，提到这件事，梁颖还有点痛心疾首，同陆祁说：“我清清白白的学生生涯，就因为这件事给毁了。我爸当年知道我被记过，罚我面壁思过了一个月。”

　　陆祁惊讶，“不是吧？”

　　梁颖道：“你问小婵。”

　　陆祁看向孟婵，孟婵咳嗽一声，而后才说：“好像是这样。”

　　梁颖道：“所以你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

　　陆祁连忙说：“是是是，当年都怪我不好。这顿我请。”

　　“就这一顿？”

　　陆祁道：“那当然不止这一顿，等着，下次请你们吃大餐。”

　　梁颖这才高兴，说：“行，那我等着。”

　　梁颖同陆祁寒暄完，这才看向傅南璟。
　　不得不说，傅南璟当年不愧是校草。五官简直太优越。
　　而比他的五官更优越的，是他身上的气场。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样英俊，气质还这样沉稳高贵。

　　梁颖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给孟婵发微信——你有没有觉得傅南璟比以前更帅了？他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完美？

　　孟婵看到梁颖给她发的微信，下意识把手机扣倒在桌子上。

　　傅南璟就坐她旁边。

　　这个梁颖简直是离谱，就算要夸人也等他们走了再夸啊。
　　孟婵莫名觉得心虚，给梁颖使眼色，叫她收敛一点。

　　不过梁颖不懂什么叫收敛，问傅南璟，“傅南璟，你不是出国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傅南璟淡淡回她一句，“刚回来不久。”

　　梁颖一直对傅家的秘辛十分好奇，难得和傅南璟同桌吃饭，忍不住又问他，“你现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回来争遗产的？啊——”

　　梁颖话没说完，被孟婵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失言，再看傅南璟，就见傅南璟果然冷了脸色。

　　她自知失言，也不敢再问。
　　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转过头去继续找陆祁说话了。

　　孟婵一顿饭吃得相当不自在。好不容易吃完，她急着回医院看妈妈，和陆祁告别，感谢他今晚请客。

　　陆祁问她：“你怎么回去？开车来的吗？”

　　孟婵道：“我坐地铁。”
　　她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

　　陆祁却说：“坐地铁多麻烦，让傅南璟送你，反正他顺路。”

　　“不用——”孟婵下意识拒绝。

　　不过不等她拒绝的话说完，傅南璟已经拿起手机站起来，“走吧。”

　　他说着就离开了座位，走到前面去。

　　这种情况下，孟婵再拒绝就有点矫情了。
　　她问梁颖要不要一起走，梁颖却摆摆手，讲她还要和陆祁去喝酒，回头见。

　　孟婵只好先走了。

　　从巷子出来，才发现傅南璟在巷子口等她。

　　他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此刻正站在一盏昏黄的路灯下讲电话。
　　也许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朝她看过来。

　　孟婵的目光和傅南璟对上。

　　那一瞬间，孟婵忽然想起梁颖刚刚在微信里和她讲的话。
　　不得不承认，梁颖是对的。傅南璟的确长了一张相当英俊的脸。

　　这是时隔八年，孟婵第二次见到傅南璟。

　　她走过去，傅南璟正好挂了电话，问她家住哪里。

　　孟婵看着傅南璟，再次确认，“你真要送我？”

　　傅南璟看她一眼，说：“不然是假的？”
　　孟婵：“其实不用……”

　　“上车。”傅南璟根本不容她拒绝，直接走到车前，给她拉开了副驾驶车门。

　　孟婵也懒得再客气，走过去，坐上车。

　　傅南璟将车驶出巷子，才问她，“你家住哪？”
　　孟婵道：“我不回家，我去医院。”

　　傅南璟愣了一下，侧头看她，“去医院做什么？”
　　孟婵回答道：“我妈妈在住院。”

　　也许是气氛突然变得太凝重，傅南璟过了一会儿才问：“阿姨还好吗？”

　　孟婵“嗯”了一声，说：“还好。”
　　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头看向窗外。

　　幸好傅南璟也没有再问，一路上都很安静。

　　车里太沉默，孟婵想起刚才在面馆，梁颖问傅南璟的话，不由得和他道歉，“刚刚的事，梁颖不是故意的，真不好意思。”

　　她说的是，梁颖问傅南璟是不是回来争遗产的事。

　　傅南璟嗯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人实在不太熟，孟婵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索性也沉默了下来。

　　一路安静到医院，孟婵解开安全带下车，本来想和傅南璟道歉，结果发现傅南璟将车熄火，也跟着下车。

　　孟婵愣了下，看向傅南璟。

　　傅南璟说：“我看看阿姨。”

　　孟婵想说不用，傅南璟并没有什么义务去看她妈妈。但她想到，如果有一位故人来探望妈妈，妈妈会不会很高兴？

　　这样想着，便也没有拒绝傅南璟。

　　她在前面带路，到肿瘤科，傅南璟抬头看到“肿瘤科”三个字，不由得轻轻皱了下眉。

　　孟婵其实很怕傅南璟问她什么，她自己都不愿意去想。

　　幸好傅南璟什么也没问，到了病房门口，孟婵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妈妈正坐在床上看电视。
　　她不由得露出温柔的笑，拧开门，对妈妈说：“妈妈，有人来看你。”

　　徐美珍抬起头来，就看到女儿身后还跟着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人。

　　她愣了一下，莫名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孟婵笑着道：“妈，你还记得他吗？”

　　徐美珍看着傅南璟，说：“有些眼熟。”

　　孟婵笑，说：“是傅南璟。以前在我们大院住过，您忘记了？”

　　孟婵一说傅南璟，徐美珍立刻就想起来了，连连说：“是是，就是小傅，我想起来了。”

　　徐美珍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可怜的小男孩已经长得如此高大英俊。她不由得关心道：“小傅，这些年还好吗？”

　　傅南璟点下头，说：“很好，阿姨。”

　　徐美珍道：“你父亲还好吗？”

　　当年傅南璟只在大院住了短暂的一个暑假，就搬走了。再过了些年，傅嵊一家也搬走了。

　　这些年早已经没有了傅家的消息，所以徐美珍并不知道三个月前，傅南璟的父亲去世的事。

　　听到妈妈突然问起傅南璟的父亲，孟婵想阻止都来不及。

　　但是傅南璟很平静，只是说：“他过世了。”

　　徐美珍不由得愣了下，她似联想到自己的丈夫，又联想到自己，神情不由得变得哀伤，低低地说：“我们啊，老了。”

　　“妈，别胡说。”孟婵搬来一张凳子，招呼傅南璟坐。

　　她到洗手间去洗手，出来时正好听见妈妈在问傅南璟，“小傅，你和小婵现在是……”

　　孟婵一听就知道她妈妈误会了，在妈妈问出让她难为情的话之前赶紧解释，“妈，我和傅南璟今天在学校门口遇见，他顺路送我过来，听说你在住院，就上来看看你。”

　　徐美珍刚刚的确以为傅南璟是不是在和她家小婵交往。毕竟小婵从来不会带男生来见她。
　　听见小婵的话，下意识收住了差点问出口的话。
　　她朝傅南璟笑笑，但心中多多少少有一点失望。

　　她如今这个身体，活一天少一天，最担心的就是小婵的终身大事。

　　她真害怕，一旦她也走了，她的小婵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亲人了。不知道还有谁能照顾她，陪伴她。

　　徐美珍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掉下眼泪，她赶紧低下头，抬手擦了擦眼睛。

　　孟婵原本在削水果，看到妈妈突然哭了，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她放下水果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给妈妈擦眼泪，声音温温柔柔的，眼里全是对妈妈的心疼，“妈，你怎么了？怎么又哭了？”

　　徐美珍赶紧摇头，她抬起头露出笑容，说：“没有，就是刚才好像有蚊子飞到眼睛里了，我揉了一下。”

　　“有吗？”孟婵凑近了看妈妈的眼睛。

　　徐美珍说：“这会儿好像没有了。”
　　她转头看向病床旁的傅南璟，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好意思啊小傅，让你见笑了。”

　　傅南璟摇摇头，“没有。”

　　孟婵这才想起傅南璟还在，她抬起头，同傅南璟说：“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徐美珍道：“让小傅吃点水果再走吧。”

　　傅南璟没有拒绝。孟婵也不好再让傅南璟离开，她又低头继续削水果。

　　这时候电视上的新闻忽然播到一则关于峰能企业的消息。
　　这个公司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孟婵下意识抬头看电视，然后就看到那天在酒吧想占她便宜，还狠狠扇了她一巴掌的男人。

　　孟婵下意识低声说了句，“是他——”

　　这是一则关于峰能企业破产被收购的消息，前公司老板杨峰能被列为失信人，豪宅被拍卖，并将面临偿还巨额债务。

　　孟婵看得有点愣，这个姓杨的老板前段时间不是还很嚣张？
　　她下意识看向傅南璟，小声问：“他怎么破产了？”

　　傅南璟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说：“我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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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祁：你不知道谁知道？？？
暂定晚上九点更新~